中国哲学一开始就立足于生命的价值,因而其传统形上学的主流是生命形上学。儒道佛三派形上学的最高范畴分别为天、道、真如,这些范畴的实质分别为善、自然、空。就是说,三派对生命根本特质的体悟分别为善、自然和空。不过,宋明新儒学中的程朱一派的形上学则是一种认知形上学。它虽然声称其最高范畴“理”具有普遍性,但在实际论证中更侧重社会人伦的一面,所以与西方的认知形上学有所不同。
既然生命心的功能是对其自身的体悟,所以它既是主体,又是客体,而归根结蒂它是主体性的实际承载者。这正是中国哲学主客合一特点的根源。与此相反,对象化是认知心的鲜明特征。它总是把客观世界作为对象去认识;即使对自身,它也是先将其对象化,然后再去认知。换言之,认知心与客观世界本来二分。另一方面,认知心与作为主体性实际承载者的生命心与本二分。这就导致了西方传统哲学主客二分的特点。
由于中国哲学脱胎于早期宗教,所以它难免带有中国早期宗教的特征。就象在原始宗教中人的命运是由天所赋予的一样,在中国哲学中,人性也是由天、道等最高形上实体赋予,从而内在于人自身的。这一点,也是与西方形上学大相径庭的。
需要指出的是,西方近代以来尤其现代以来怀疑、否定传统形上学潮流的实质,在于对认知形上学的背离和对生命形上学的靠近。这样,一些西方哲学家自觉地从中国哲学中吸收养分也就不足为怪了。
以上从三个由浅入深的层面分析了中西学术思想的特点。事实上,这三个层面是相互关联的。
三、古史的重建
古史系统是由记载古史的各种历史文献共同构成的。但是,由于某种原因, 古史系统会遭到破坏,然后学者们又会想方设法进行重建。
在中国历史上,有三次具有重要意义的古史重建活动。
第一次是孔子对夏商周三代历史的重建。随着周王朝的日益衰微,到孔子的时候,传统的礼乐荒废了,《诗经》、《尚书》等历史典籍也多有散乱缺失。对于王道废弛、邪道泛滥的现象,孔子深感痛惜,于是论次《诗》、《书》,修起礼乐。到了晚年,孔子一方面整理《周易》并阐述《易》理,一方面又根据古代史书作《春秋》。就这样,三代古史系统得以不坠。直到现在,由孔子传下来的五经仍然是研究三代古史的主要史料。除此之外,孔子还向弟子们口授历史知识。
第二次是汉代对先秦历史的重建。我们知道,秦始皇采纳了李斯的建议,实行焚书坑儒,将民间所藏《诗》、《书》等古代典籍和各种记载百家之语的文献统统烧掉。所以,刘邦建立汉王朝时,不但整个国家满目疮痍,而且历史典籍丧失怠尽,先秦古史系统有中断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汉初统治者废除秦代制定的“挟书律”,广开献书之路,于是涌现出大量先秦典籍。这些典籍,有的来自民间冒险收藏,有的来自学者口传,也有一批来自秦代国家图书馆。当时的历史学家们正是利用这些典籍,对先秦历史进行重建,使后人得以了解先秦历史之大概。
大致地说,汉代学者重建古史系统的途径有以下数端。一是口述古典,如伏生口述《尚书》;二是隶定古文,如孔安国等学者将古文经转写为今文经;三是考证编写古史,如司马迁撰写《史记》;四是校订古籍,如《汉志》所载:“至成帝时,以书颇散亡,使谒者陈农求遗书于天下。诏光禄大夫刘向校经传诸子诗赋,步兵校尉任宏校兵书,太史令尹咸校数术,侍医李柱国校方技”;五是文献类编,如大小戴编《礼记》;六是杂记旧闻,如刘向撰《说苑》、《新序》;等等。
第三次始于本世纪初叶。汉唐学术思想界的主流,就是对汉代传下来的典籍,尤其是为孔子手订的五经进行注释、发挥。但是,当历史的车轮行进到北宋,学者们纷纷对这些典籍提出种种质疑,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疑古思潮。到了近代,以古史辨派为代表的学者们更将疑古之风推向极至,传统的古史系统面临严峻的挑战。平心而论,汉代所传文献确有鱼目混珠的现象,疑古思潮在客观上也的确起到了解放思想的作用,但是,它疑古过勇、矫枉过正也是不争的事实。翻一翻张心澄的《伪书通考》,人们会惊讶地发现,中国早期典籍几乎没有不伪的了!当然这决不是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