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人们一直认为那个出函谷关见关尹子并著书上下篇的老子就是老聃,所以判定关尹子为春秋末年人。现在既然已经证明这个被当作老子的人实为战国中期的太史儋,故关尹子的时代也应改判为战国中期。
郭店竹简中另一篇道家文献《太一生水》,建立了先秦哲学史上一套最完整、最精致、最独特的宇宙生成论,令人称奇。李学勤先生曾指出,此篇为关尹子一派的文献,我很赞同。而我进一步认为,从郭店一号楚墓的时代来推断,这部文献的作者就是关尹子本人。《太一生水》的思想深受竹简《老子》影响,且两部书本来就合编在一起的,故老聃书很可能传自关尹子,而关尹子当受之于太史儋。
由此可见,太史儋和关尹子的函谷关之会,是中国哲学史上的一件大事,它的意义要远远超过1500多年后的朱熹和陆九渊的鹅湖之会。太史儋应关尹子之请而著书,关尹子亦因太史儋所授老聃书之启发而作文。如果没有函谷关之会,不但太史儋和关尹子这两位杰出的哲学家都早已在历史上消失,而且老聃书也会化为乌有。没有老子的中国哲学史会是什么样子?难以设想。
关于列子,《汉书·艺文志》著录《列子》一书,自注曰:“名圄寇,先庄子,庄子称之。”从《庄子·让王篇》看,列子与战国中期的郑子阳同时。但是,《庄子·达生篇》和《吕氏春秋·审己篇》又都载有列子问于关尹子之事,而过去人们认为关尹子为春秋末期人,故列子的时代终莫能定。现在这个矛盾可以化解了。从列子问于关尹子的情况看,列子当为关尹子的晚辈。
6,墓主《札记》
郭店竹简《语丛》四种甚值得注意。历史上有小简写杂记之说,而《语丛》皆为短简,且言简意赅,其性质当为墓主东宫之师的札记,故应更名为《东宫之师札记》或《札记》。这部竹书兼综儒道,内容涉及墓中儒道两家的著作,故当为墓主阅读所藏儒道两家著作的读书札记,其中既有原书抄录,亦有个人感想,而《语丛四》可能抄自别家文献。这是现存最早有意识地将儒道熔为一炉的作品。
7,各学派之关系
其一,儒家和道家的关系
人们通常认为,儒道对立,势若水火。竹简《老子》一出,方知两派本是同根生,旨趣亦贯通。事实上,儒道关系有一个演变的过程。
司马迁在《老子列传》中说:“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儒学亦绌老子。”过去我们没有很好地理解这句话。第一个“学”字十分重要。所谓“学老子者”当然指老子后学。这表明,儒道对立,是老、孔后学的事,并非一开始就如此。
从竹简《老子》看,老聃不但没有批评儒家思想,而且对儒家所遵奉的观念如圣、仁、义、礼、孝、慈等持积极、肯定的态度。另一方面,从各种史料看,孔子对老子也是非常推崇的。按照《老子列传》的记载,孔子见老聃后曾对弟子说:“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网,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孔子对老子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此事亦为其他典籍所记载,当为信史。
儒道之间的对立,始于战国时期。这从太史儋对儒家的贬黜以及孟子和荀子对道家的攻击中可以清楚地感觉到。
儒道的对立,主要表现在价值观方面,就方法论而言,两家是相互贯通的。从《太一生水》看,关尹明显地吸收了孔子的思想。另一方面,子思和孟子都在不同程度上受老子之影响;而郭店竹简中的儒家著作进一步表明,思孟学派的其他学者也与老子有不少瓜葛。
另外,墓主《札记》是融合儒道两家思想的最早尝试。
其二,道家和兵家的关系
事实上,太史儋在建构自己的思想体系时,不但继承了老聃的学说,而且兼采其他学派的思想。这正是导致其有违老聃精神的一个主要原因。
早有学者指出,道家和兵家关系密切。如李泽厚先生说:“《老子》确有多处直接讲兵。有些话好象就是《孙子兵法》的延伸:‘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用兵者言曰: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16)李先生所引的几段皆不见于简本《老子》,所以我认为这是太史儋对孙子思想的吸收。这几段皆论权术,据此推断,太史儋的权术来自兵家。今观竹简《老子》,并无兵家影响的痕迹。因而,今本《老子》与兵家相通之处,乃太史儋对兵家思想的吸收,而权术就是其中的主要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