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譬如史部政书类文献的界定:
志艺文者有故事一类。其间祖宗创法,奕叶慎守,是为一朝之故事;後鉴前师,与时损益者,是为前代之故事。史家著录,大抵前代事也。《隋志》载《汉武故事》,滥及稗官。《唐志》载《魏文贞故事》,横牵家传。循名误列,义例殊乖。今总核遗文,惟以国政朝章六官所职者,入於斯类,以符周官故府之遗。至仪注条格,旧皆别出;然均为成宪,义可同归。惟我皇上制作日新,垂谟册府,业已恭登新笈,未可仍袭旧名。考钱溥《秘阁书目》有《政书》一类,谨据以标目,见综括古今之意焉。〔22〕(第1076页)
张舜辉先生讲疏提示自阮孝绪《七录》、《隋书·经籍志》皆立“旧事”一类。至两唐志,始改标“故事”,《通志·艺文志》、《宋志》、《明志》皆因之。惟《直斋书录解题》易名“典故”耳。谓前代掌故悉录于此也。
《隋书·经籍志》及两唐志均有《汉武故事》二卷,不著撰人姓名《宋史·艺文志》始题班固《汉武故事》五卷。晁公武《读书志》引张柬之《洞冥记跋》,谓出于王俭,所言多与《史记》、《汉书》相出入,乃稗官琐记一流。《唐志》有张大业《魏文贞故事》八卷,亦由家传之文敷衍而人成。二书虽同标故事之名,殊不符故事之体也。
《四库总目》著录此类之书,惟以有关朝章国政者为主,是也。一类之中,又分细目:首曰通制,《通典》、《通考》以及历代会要属之;次曰典礼,《汉官旧仪》、《大唐开元礼》、《大金集礼》、《明集礼》之类属之;再次曰邦计,《救荒活民书》、《康济录》、《荒政丛书》之类属之;此外尚有军政、法令、考工诸目,以分统专门之书,可云详备。顾遵用钱溥《秘阁书目》例总题“政书”,意犹未显。吾则以为不如创立“制度”一目以代之,较为允当。且“政书”二字,所该至广,如诚循名求实,则《资治通鉴》、《经世文编》之类,何一不可纳之“政书”乎?况史部“职官类”之后,即继之以“制度类”依事相承,密近无间。礼以义起,不必全袭前人也。﹝23﹞(第76-77页)
张舜辉先生认为使用“制度”的类名来统摄和替代前人曾经使用“旧事”、“故事”、“政书”等类名统辖的文献,更为妥当,根据就是“礼以义起”可以据实变通,另起新目,上承“职官”一类,接以制度,是“依事相承,密近无间”,很恰当,我们显然是认同张先生的主张的。“政书”一名,显然承袭和反映着封建时代的思想意识,和“制度”的概念相比,显得不够科学,而其实质就是“制度”,因而用“制度”这一新目替代“政书”,符合历史文献学学科发展的内在理据,不论从理论还是实践两方面来看,都说的通,意义彰明而通透。大学士纪昀自己也说:
“古人学部,各守专门,其著述具有源流,易於配隶。六朝以後,作者渐出新裁,体倒多由创造,古来旧目,遂不能该。附赘悬疣,往往牵强。”〔24〕(1525)他是承认历史是不断向前发展的,去除赘疣,革故鼎新,事物需要不断的新陈代谢才能保持事物发展的活力。
再如,《隋志·谱系》,本陈族姓,而末载《竹谱》、《钱图》,《唐志·农家》,本言种植,而杂列《钱谱》、《相鹤经》、《相马经》、《鸷击录》、《相贝经》,《文献通考》亦以《香谱》入农家。是皆明知其不安,而限於无类可归。又复穷而不变,故支离颠舛,遂至於斯。惟尤袤《遂初堂书目》创立《谱录》一门,於是别类殊名,咸归统摄,此亦变而能通矣。今用其例,以收诸杂书之无可系属者,门目既繁,检寻亦病於琐碎,故诸物以类相从,不更以时代次焉。〔25〕(第1525页)
讲疏谓﹝26﹞(111)《隋志》史部谱系类所录自《世本》以逮诸家谱牒凡数十部。末附《钱谱》、《竹谱》、《钱图》各一卷。《唐书·艺文志》子部农家所录自农书外,杂列顾烜《钱谱》、浮丘公《相鹤经》各一卷,尧须跋《挚击录》二十卷,《相贝经》一卷,以及《相马经》、《相牛经》之属甚夥,皆所谓为例不纯也。《文献通考经籍考》以《香谱》入农家,亦同斯病耳。宋尤袤所撰《遂初堂书目》创立“谱录”一门,《四库总目》因之,而其实非也。大抵此门之书,皆所以类万物之情状,纳诸“类书”,适得其所,自不必别为一类。宋末编书目者,马端临犹明斯旨焉也。《四库》虽立“谱录”一门,而于僻籍小书无可系属者,往往而窘,附录《云林石谱》于器物之末,即其明例。若能统归“类书”,则斯弊祛也。然自来著录之家,于类书一门,但统录《书钞》、《御览》诸编,而不复别析细目。惟孙星衍《祠堂书目》区分事类、姓类、书目三种,体例独善。苟能循斯义例,于三种之外,别增“物类”一目,则凡谱录之书,悉可归纳靡遗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