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气”存在的两种物质形态
“气”为万物存在之本原,在这一点上,戴震继承和发展了中国传统的“气本论”思想。戴震还认为,宋儒把“气”分作“形而上”、“形而下”实乃大谬。所谓“形而上”、“形而下”并非截然两分的两种存在体,只不过是气化流行过程中不同的形态,是一种物质存在的表现形式而已,具体说就是:“形而上”是指阴阳五行之气未成形质以前,“形而下” 是指阴阳五行之气已成形质以后。对此,戴震有更详细的说明,“阴阳之未成形质,是谓形而上者也,非形而下明矣。器言乎一成而不变,道言乎体物而不可遗。不徒阴阳非形而下,如五行水火木金土,有质可见,固形而下也,器也;其五行之气,人物咸禀受于此,则形而上者也。”[23] 阴阳五行之“气”不但是气化流行的过程,而且还是生成万物及其差异性的根据。他说:“阴阳五行之运而不已,天地之气化也,人物之生生本乎是。”[24]“是以人物生生,本五行阴阳,征为形色。其得之也,偏全厚薄,胜负杂糅,能否精粗,清浊昏明,烦烦员员,气衍类滋,广博袭僢,闳炬琐微,形以是形,色以是色,成分于道。”[25]“天地间百物生生,无非推本阴阳。”[26]“论形气,则气为形之本。”[27] 因此,戴震之所谓“气”,就同时具有了自然本体论和自然生成论的双重特性。
3、 道之实体即阴阳五行
“道”在中国传统哲学中是表征着最高层次的概念范畴。在程朱那里,“道”等同于“理”、“天理”,是先世界万物而存在的精神本体。戴震要批判程朱理学,首先就要瓦解理学本体论之基础;戴震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最后一个重要代表人物,也必须沿用传统的概念范畴而做新的阐释。气、道、理三个传统的概念范畴被戴震纳入了其天道思想系统中,成为支撑其天道思想的基础和构架。在戴震的话语中,“道”被分为“天道”与“人道”, 尽管在《孟子字义疏证》中,戴震把“天道”(四条)与“道”(四条)分列, 但无论“天道”还是“人道”都不是宋儒所谓的超验的精神本体,而是天下一“气”的形之前、形之后的发展演化阶段,并不是截然分开的,“道”在戴震那里具有双重的含义。“道有天道、人道。天道以天地之化言也,人道以人伦日用言也。是故在天地,则气化流行,生生不息,是谓道;在人物,则人伦日用,凡生生所有事,亦如气化之不可已,是谓道。”[28]“语道于天地,举其实体实事而道自见,……语道于人,人伦日用,咸道之实事。”[29]“但在“天道”层面上,由于“道”与“天道”在内涵上有互相重叠的部分,戴震常常在使用上不加区别,喻指同一个概念。他说:“上之原于阴阳五行,所谓天道也。”[30]“故在天为道,在人为性,而见于日用事为为人道。”“阴阳五行,道之实体也。”[31]“阴阳五行,天道之实体也。”[32] 因此,本文在叙述戴震的元气实体思想时,“道”、“天道”是作为同一个概念使用的。
“道”的实体即阴阳五行可以说是戴震义理思想的逻辑起点,无论是人性,还是人道,最终都以“道”作为价值源头和价值终极。“人道本于性,而性原于天道。”[33] 在中国思想史上,“道”之观念由来已久,贯穿于整个中国思想发展的始终。张立文先生把“道”的涵义概括为七种,认为“道”在不同时期不同学派中具有不同的内涵和含义。[34] 戴震借用传统的“阴阳五行”概念,并引入明清以来实学思潮的“实体”观念,从与程朱相对立的角度把这些思想纳入其“天道”系统中,从而彻底改造了传统的“天道”思想。“天道”思想在戴震的义理思想系统中从而具有了终极的价值意义所在。戴震对“天道”思想的重新诠释和定位破除了程朱理学附加于其上的种种虚幻不实的谬说,以“阴阳五行”、“实体实事”等对“天道”的规定和阐释恢复了“天道”思想的本来面目,成为一种与程朱理学相对立的新的“天道”观念。戴震在其义理论著中多次阐明过这一思想,提出了一系列最基本的命题。如“道其实体也。”[35]“语道于天地,举其实体实事而道自见。”[36] 还说:“天道,阴阳五行而已矣。”[37] 目前国内学术界对戴震关于“天道”的思想,主要有两种代表性的观点:一种观点认为,戴震所谓“天道”在本质上与“理”是一致的,“只是关于客观事物的必然性、规律性及其本质属性的抽象形式的概念”,具体说就是“道主统,理主分。”[38] 这种观点表明了戴震所谓的“道”即是“理”;另一种观点认为戴震所谓的“天道”是指物质实体,“道就是气化流行,就是阴阳五行。”[39] 这两种观点从两个侧面概括了戴震“天道”所具有的最一般的内涵和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