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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道之际的文学精神与创作主题(1)-文化研究
来源:  作者:关爱和  点击:次  时间:2001-08-27 00:00于哲学网发表

   社会参与激情与言关天下社稷的精神,合成了嘉道之际一代士人的文学期待视野。这一点仅从他们对诗文表现题材的分类与价值评判中即可窥知。管同将古文辞分为文士之文与圣贤之文,“穷而后工”,“得乎山川之助者”为文士之交,“穷则见诸文,达则见诸政”③为圣贤之文,主张以全力为圣贤之文,而以余力为文士之文。梅曾亮以为:文有世禄之文与豪杰之文。“模山范水,叙述情事,言应尔雅”者为世禄之文,“开张王霸,指陈要最”④者为豪杰之文,而推豪杰之文为尊,世禄之文为卑。张际亮把汉以下诗分为志士之诗、学人之诗、才人之诗,力倡“思乾坤之变”,知古今之宜“其幽忧隐忍,慷慨俯仰,发为咏歌”⑤的志士之诗。对隐含着注目人间、拯时救世价值取向的圣贤之文、豪杰之文、志士之诗的推重,反映出嘉道士人文学宗尚与审美情趣向社会功利方向的归依。经术、治术文章合一,立言而为帝王百姓之师,这种人生目标,对大多数文人墨客来讲,比吟咏性情,描摹风月更具有令人神往的魔力。嘉道士人把诗文创作视为畅抒理想、昌言建策、慷慨论天下事的利器和排遣社会参与冲动的重要方式。他们在不能出将入相,亲挽狂澜的情况下,企求在议论时政,抒写感慨,作人间清议,写书生忧患中,获取自我价值实现的满足。龚自珍“安得上言依汉制,诗成侍史估评论”①,“我论文章恕中晚,略工感慨是名家”②,张际亮“著书恸哭敢忧时”③,汤鹏“非争墨客词流技”,“微词褒贬挟风雷”④的诗句,都不啻为一种自励,一种号召,它包蕴着旺健的入世精神。
  在推尚志士之诗、圣贤豪杰之文的同时,嘉道士人还有意提倡与培植一种自作主宰的创造意识。如果说,参与现实、参与政治的文学价值取向,是嘉道文学精神的直观显现,那么,自作主宰的创造意识,则是嘉道文学精神的内在蕴藉。两者共同显示出士风振刷的实绩。
  自作主宰的创造意识,首先表现为作家对于自身在文学创造过程中独立地位的确认。文学活动,是一种独立的创造性的精神活动,它凝聚着作家自身对外部世界的感受、理解、判断,龚自珍称之为“心力”。“心无力者,谓之庸人”⑤。心无力者,不足以立世,不足以言创造。而不才者治世,则以摧残士人心力为要领,“戮其能忧心,能愤心、能思虑心,能有作为心,能有廉耻心,能无渣滓心”⑥,致使天下才衰。欲起衰救敝,治世者当改弦更张,而被戮者,当振奋“心力”,以充满自信的姿态,担当起社会、历史及文学创造的责任。龚自珍在用于自励的《文体箴》中写道:“虽天地之久定位,亦心审而后许其然。苟心察而弗许,我安能颔彼久定之云?”尊尚“心审”、“心察”,鄙夷人云亦云,是进行思想与文学创造的重要前提。
  文学创造的主要任务,是展示人们的情感世界。如何看待与表现作者的自在情感,是与崇尚心力紧密关联的问题。与其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之气概相一致,嘉道士人主张诗文写作应言必己出,直抒胸臆,袒露性情,表现真我。魏源在《诗古微序》中提出“循情反性”之说,梅曾亮在《黄香铁诗序》中以为:“物之可好于天下者,莫如真也。”姚莹认为清代诗坛,大都剪彩为花,范土为人,缺少天趣天籁。而龚自珍的“宥情”、“尊情”之说,更是神采飞扬,脍炙人口。龚自珍在《宥情》一文中,设甲、乙、丙、丁、戊数人就“情”这一问题互相辩难。对于纷纭众说,作者未明确置之可否,只是不厌其烦地描述自己萦怀于童心,留连于母爱,斩不断袭心之阴气,言不尽少年之哀乐的感觉。此种无可奈何,无力拔却的情根,“则不知此方圣人所诃欤?西方圣人所诃欤?”⑦距作《宥情》15年后,龚自珍作《长短言自序》,则一改《宥情》中的闪烁其辞,理直气壮地宣称“尊情”。“情之为物,亦尝有意锄之矣;锄之不能,而反宥之;宥之不已,而反尊之。”“情孰为尊?无往为尊,无寄为尊,无境而有境为尊,无指而有指为尊,无哀乐而有哀乐为尊。”情之为尊,在于它以无住无寄、变幻莫测的形态参与着文学准备、文学创造和文学接受的全过程,它既是文学创造者的内在凭藉,又是文学接受者的感应媒介。当作者调动艺术表现手段,将蓄积已久、不吐不快的情感诉诸文字、发为声音时,作者郁积之情得以畅释、转移,而文学创造亦得以完成。当凝聚着作者情感的声音文字作品叩击着读者心灵时,遂使读者沉浸在妙不可言的艺术享受中。正因为“情”有如此重要的作用,故而宥之尊之。
  尊情之外,真与伪,也是嘉道士人使用频率极高的批评词汇。真者,得天趣天籁,读其作,知其人、其世,知其心迹;伪者,揖首于古人与成法,饰其外,伤其内,害其神,蔽其真。真者,是心力强健、蕴藉深厚、充满自信的表现;而伪者,是泯灭本真、摧戮性灵,丧失自信心的结果。嘉道士人之崇真黜伪,意在恃崇真而一无遮拦地泄发幽苦怨愤、忠义慷慨之气,借黜伪而讨伐扫荡拟古复古之俗学浮声。崇真黜伪促使他们将目光超越纵横交错的流派门户间的庭阶畛域,而理直气壮地树立起“率性任情”的创作旗帜。姚莹自称:“生平不为无实之言,称心而出,义尽则止。何者周秦,何者建安,何者唐宋,放效俱黜。”①龚自珍为汤鹏诗集作序,以“诗与人为一”,“其面目也完”②为诗的最高境界,都表现出一种独立不倚、自作主宰的气度和风范,它传达出一代士人不甘与世浮沉的创造激情和创新渴望。
  “留心古今而好议论”的社会参与意识与率性任情、自作主宰的创造激情,构成了嘉道之际的文学精神。嘉道文学精神以一代士人建功立业,创造由衰转盛奇迹的人生理想与睥睨四海、意气风发的宏大气象为依托,在盛衰交替的历史瞬间,闪耀着夺目的光彩,龚自珍在《送徐铁孙序》中以赞美诗般的语言,抒写了他对新的文学精神的憧憬与向往:
  龚自珍曰:平原旷野,无诗也;沮洳,无诗也;硗确狭隘,无诗也;适市者,其志嚣;适鼠壤者,其声嘶;适女闾者,其声不诚。天下之山川,莫尊于辽东。辽俯平原,逶迤万余里,蛇行象奔,而稍稍泻之,乃卒恣意横溢,以达乎岭外。大海际南斗,竖亥不可复步,气脉所届,怒若未毕;要之山川首尾可言者则尽此矣。诗有肖是乎哉?诗人之所产,有禀是乎哉?自珍曰:有之。夫诗必有原。《易》、《书》、《诗》、《春秋》之萧若□若,周、秦间数子之缜若□若,而莽荡,而噌吰,若敛之惟恐其坻,揪之惟恐其隘,孕之惟恐其昌洋而敷腴,则夫辽之长白、兴安大岭也有然。审是,则诗人将毋拱手欲□,肃拜植立,挢乎其不敢议,愿乎其不敢大言乎哉!于是乃放之乎三千年青史氏之言,放之乎八儒、三墨、兵、刑、星气、五行,以及古人不欲明言,不忍卒言,而姑猖狂恢诡以言之之言,乃亦摭证之以并世见闻,当代故实,官牍地志,计簿客籍之言,合而以畅其诗,而诗之境乃极。则如岭之表,海之浒,磅礴浩汹,以受天下之瑰丽而泄天下之拗怒也亦自然。
  不屑为孱弱纤细、平庸世俗之声,而欲肖巍峨山川蛇行象奔之逶迤,禀承其恣意横溢之气脉,取原于经史子集,证之以并世见闻,当代故实,磅礴浩汹,放言无忌,以受天下之瑰丽,而泄天下之拗怒,这不正是一代士人孜孜以求的文学精神的形象化写照吗?道济天下的志向,敞开通达的心灵,使嘉道之际士人充满着蓬勃朝气。他们奔走海内,联络声气,广结同志,或形交,或神契,不论师承、出身、地域,以砥砺志节相标榜,以道义文章相吸引。尽管其艺术造诣有别,审美情趣不同,而彼此间以诚相见,互相推重,互相勖勉,共同促进嘉道之际文学冲破封建专制的重重禁忌,终使嘉道士人从拟古复古的泥淖迷雾中走出,而直面社会现实与人生。 三、惊秋救敝与忧民自怜的文学主题
  
  与清代清淳雅正的文学风貌相比,嘉道文学所显示的最鲜明、最基本的总体特征是议论军国、臧否政事、慷慨论天下事。这一总体特征在惊秋救敝、忧民自怜两大文学主题中得到展示。
  当嘉道士人渐次恢复了“留心古今而好议论”的元气,将审视与批判的目光投向社会现实的各个层面时,清王朝经济、政治、军事、外交的现状,使他们痛心疾首,忧心忡忡。学风士风转换与文学精神确认所带来的激动与兴奋,在严峻的现实危机面前,顿时化作阵阵忧愤悲慨之雾,弥漫于纸上笔端。他们以惊心动魄、耸人听闻的盛世危言,穷形极象、痛快淋漓的衰世披露,为封建末世留下有形的存照,为天朝上国撞响夕阳西下的警钟。这类旨在撩开天朝盛世帷幕,以振聋发聩的社会批判,富有形象性与感情色彩的文字,向全社会预告危机并谋求解救方策的作品,其主题可称之为惊秋救敝。惊秋救敝主要表现了鸦片战争前夕一代士人的敏感心灵与思想锋芒。它的存在,使嘉道之际文学具有自身的不可复写性。
  清王朝曾有过国力强盛的历史。19世纪初,这一雄踞东方的天朝帝国,开始走向江河日下的颓败之境。危机如同凛然秋气,逼近社会的各个角落。当统治者尚沉醉于文治武功的辉煌业绩中时,留心古今的知识群体,已从历史的纵向比较中,嗅到萧瑟秋气的逼近和山雨欲来的气息。漕运、盐务、河工,被清人通称为三大政。漕、盐、河三政均与国计民生有着密切的联系,在国家经济事务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但由于长期因循旧例,经营管理不善,三大政至嘉道之际弊端丛生,成为国家财政收入难以堵塞的三大漏卮。漕运包括征粮、运粮、入仓等多项环节,每一环节都有官吏营私舞弊,巧取豪夺,中饱私囊,最终导致粮价飞涨,使运抵京师的漕米为当地价格的十数倍。盐务如同漕运一样,由于盐官与盐商相互勾结,盐官得盐商之贿赂,给予盐商以种种方便,盐商一方面哄抬盐价,一方面逃避缴税,使生产者、消费者利益受损,而国库盐税收入大减。至于黄河治理,更是困扰清政府的大事。由于黄河长年失修,河底淤泥日高,嘉道之际数十年间,河堤几乎年年溃决。政府每年拨巨款治河,但多被官吏贪污挥霍。薛福成《庸庵笔记》追记道光年间南河总督衙门滥用治河经费及其奢侈之举道:“每岁经费,银钱百万两,实用之工程者,十不及一。其余以供文武员弁之挥霍,大小衙门之酬应,过客游士之余润,凡饮食、衣服、车马、玩好之类,莫不斗奇竞巧,务极奢侈。”以宴席而言,厨工常以数十猪之背肉,为豚脯一碗,余肉皆委之沟渠;又驱活鹅数十只奔走于热铁之上,取其掌食之,而全鹅皆弃。至于食驼峰、猴脑,以河鲤之鲜血作羹,无不取其精美,极尽奢华。“食品既繁,虽历之昼夜之长,而一席之宴不能毕。故河工宴客,往往酒阑人倦,各自引去,从未有终席者。”宴席之外,车马、服饰、交游莫不挥金如土,“新点翰林,有携朝贵一纸书谒河帅者,河帅为之登高而呼,万金可立至。举人、拔贡有携一纸谒库道者,千金可立至。”①如此暴殄天物、挥霍钱财,国家虽岁糜巨币以治河,河何可言治!
  与漕、盐、河弊政同为士人忧者是鸦片的泛滥。在鸦片贸易日益扩大,成为漕、盐、河之后国家财政的又一大漏卮的时候,魏源比较明清两代政事之得失,痛心而言:“黄河无事,岁修数百万,有事塞决千百万。无一岁不虞河患,无一岁不筹河费,此前代所无也;夷烟蔓宇内,贷币漏海外,漕鹾以此日敝,官民以此日困,此前代所无也;士穷而在下者,自科举则从容不迫声音诂训相高,达而在上者,翰林则以书艺工敏,部曹则以胥吏案例为才,举天下人才尽出于无用之一途,此前代所无也。”②病漕、病鹾、病河、病烟、病吏、病民,财物匮乏,人才出于无用之途,清王朝已是多病缠身,国事危如积卵,怎可再高枕无忧,讳病忌医,作优游不急之言?
  生计日蹙,漏卮不塞,天下多事,固然使人触目惊心;而官僚政治腐败,贪污渎职成风,奉职为官者,无有为进取气象,中央行政权威,处处受到挑战,诸种政府机制的无能和国家机器的朽腐现象,更令天下人失望。将明哲保身,不思作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奉职心态与贪赃枉法、有罪不惩、有冤不伸、铺张粉饰、欺上罔下的官僚行为,归咎于高度集中而走向极端的封建专制制度,是一代士人的共识。
  造成吏治腐败、政府官员无所作为的根源何在?龚自珍四篇《明良论》揭示了四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俸禄过低,志向为贫困所累。二是上以犬马役仆相待,志向磨灭殆尽。三是用人唯论资格,志向无所施用。四是权限芥微,束缚沉重,志向无从实行。姚莹著《通论》,痛斥“习委蛇之节,而忘震惊之功,仍贪冒之常,而昧通时之识”,“一闻异论,则摇手咋舌,以为多事”之士,是“坐视大厦之攲而不敢易其栋梁者”①。士气摧荡至此,并非国家幸事。国家一旦有难,则普天之下,无有挺身而出,拯道济溺,备奇才智勇,抱非常之略者。龚自珍在《古史钩沉论一》中,以其特有的扑朔迷离、雄诡杂出的文字,揭示霸天下者摧残士气之用心:“霸天下之氏,称祖之庙,其力强,其志武,其聪明上,其财多,未尝不仇天下之士,去人之廉,以快号令,去人之耻,以嵩高其身。一人为刚,万夫为柔,以大便其有力强武。”②一夫为刚,万夫为柔,一人号令,万众臣服,不允许有独立思考,不允许于号令之外有所作为,这正是封建政治走向僵化、走向极端专制的标志。霸天下者“大都积百年之力,以震荡摧锄天下之廉耻”,而霸天下者一旦失却王霸之气,进入“其力弱,其志文,其聪明下,其财少”的困顿之境,则于何处可求有廉耻之心、凛然气节之臣?霸天下者可谓是咎由自取。
  嘉道士人在凭藉理性的目光揭发社会弊端进行政治批判的同时,还以重重叠叠、饱蘸情感的笔触,勾画出对这个没有黄钟大吕,没有勃勃生机之没落世界的估评与感受。“凭君且莫登高望,忽忽中原暮霭生。”③“天地有沧桑,知己以为宝。不见秋风吹,辟物已枯槁。万变亦寻常,消弭恐不早。槭槭无时终,耿耿向谁道。”④“秋心如海复如潮,但有秋魂不可招。”⑤“秋气已西来,元蝉鸣未休。笑彼不知时,讵识中多忧。”⑥纷纷纭纭的咏秋诗句,传达出一代士人对人间秋事降临的悲切。龚自珍写于1839年的《己亥六月重过扬州记》,就扬州繁华已去而人心不觉、承平依旧的景象,抒写了深沉的感慨。龚氏以四时更替为喻,以为初秋时节,人沉溺于暑威除却的惬意之中,而无睹于秋象,无闻于秋声,昏昏然不知悲寒将至,这正是人们承平日久,茫然不辨衰世之象的社会心理原因,也正是令识在机先的惊秋之士悲愤交集、惶惶不可终日之所在。“履霜之屩,寒于坚冰,未雨之鸟,戚于飘摇,疲痨之疾,殆于痈疽,将萎之华,惨于槁木。”⑦龚自珍以准确隽永的语言,表露出一代士人叶落知秋时节最难将息的忧愤心境。
  在嘉道士人中,龚自珍善于以旁出泛涌的文思,雄诡杂出的语言,扑朔迷离的隐喻,表述他对形势时运的洞悉与评断。在《乙丙之际箸议第九》中,龚自珍将今文经学的三世说,演绎为治世、衰世、乱世,而以人才的盛衰境遇,作为三世推移的标志。衰世介于治、乱之间,其外表类似治世,但有才者却因无以自存而纷纷生背异悖悍之心,此距乱世已不远矣。龚氏以瑰丽神秘著称的《尊隐》将一日分为三时,早时、午时,是清和之气会聚、宜君宜王的时节,而昏时则是“日之将夕,悲风聚至,人思灯烛,惨惨目光,吸引暮气,与梦为邻”的时节。如果说,龚自珍以衰世和昏时暗喻他对社会时局的总体评价,其意象稍显晦涩朦胧的话,姚莹的“艰难之天下”说,则将一代士人的社会总体感受表述得直截了当。姚莹在《复管异之书》中,同样把天下分为三种类型,称之为“开创之天下”,“承平之天下,”“艰难之天下”。其论“艰难之天下”道:“及乎承平日久,生齿日繁而地利不足养,文物盛而干盾不足威,地土广而民心不能靖,奸伪滋而法令不能胜,财用竭而府库不能供,势重于下,权轻于上,官畏其民,人失其业。当此之时,天下病矣,元气大亏,杂症并出,度非一方一药所能愈也。”其“艰难之天下”所列举的种种杂症,不正是清王朝嘉道之际所面临的重重危机吗?而“开创”“承平”、“艰难”之说,又何尝不是治世、衰世、乱世与早时、午时、昏时喻意的直接破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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