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剧套的作用不仅仅是杂剧的音乐载体,为观众提供音、文并茂的听觉享受,在戏曲各因素中,它在剧中起着串联情节、调动戏剧冲突、烘托气氛、叙事、抒情、抒写主要人物胸臆等多种作用。由于是一人主唱的体制,套曲又是刻画人物的主要手段。杂剧的文学剧本,由两大部分组成,一为套曲,一为宾白和科介。在我们读遍元杂剧后,却可以发现,元杂剧常是两条线索:一条是情节主线,一条是情感主线。情节以道白、动作串联;而情感则主要以唱词连接。曾有人认为宾白不是杂剧家所作,而是艺人在演出时根据剧本大纲即兴发挥而成。这种看法已被学者们否定。但也不可否认,宾白和科介的稳定性不如剧套,在保证情节主线发展的情况下,会有即兴发挥的可能,也有可供发挥的空间。戏剧文学在搬上舞台时有所改动,原本是常事,也合情理;在多次搬演后,或许变动更大。而套曲却不宜随便更改,若要改动,也须是既懂音律、又懂戏曲舞台艺术的文人———像臧晋叔那样的人来完成。同时在改动时,也不能大动手脚。由于套曲在剧中的重要性,它的这种稳定性,保证了戏曲在传播过程中的质的稳定性。这有利于戏曲的发展,传统的继承。
杂剧宾白与科介起着人物、家庭与事件的介绍,交代事件的进程、推进情节的发展的作用。戏剧一开始并不进入“唱”的阶段,有时,在套曲开唱之前,有大段的演出,交代主要事件发生之前的故事,如郑德辉《三战吕布》,在主要人物出场前,演十八路诸侯,日不移影,被吕布打得大败亏输,突出了吕布的英勇善战。既交代情节,又为张飞战胜吕布作了铺垫。又如《汉宫秋》,“楔子”交代匈奴呼韩邪单于欲请汉公主下嫁,而汉元帝则正令毛延寿在国内刷选室女。第一折开始交代毛延寿向王家索要百两黄金,王家贫,不能纳,毛点破美人图,致使昭君退居永巷。但是不管前面的演出时间有多长,戏剧冲突的展开,人物形象的树立,都在正旦或正末上场并开唱套曲之后。如《三战吕布》第一折,前面的演出虽然占很长时间,却仍然是过场戏,其间十八路诸侯一一上场自报家门,袁绍一一点将,十八路诸侯一一与吕布交战后落败,并无甚精彩之处。待到刘、关、张上场,正末开口唱曲,剧情才真正展开———因为那条情感主线开始启动了。
唱词与宾白、科介是互动的,除了上面提到的唱前演出外,套曲中每一曲中间可插入“白”和动作。这又分三种情况,以《汉宫秋》为例,第一折正末唱[油葫芦]、[天下乐]、[醉中天]三曲,曲与曲之间加上正末一人的夹白。[油葫芦]唱完后,正末云:“小黄门,你看那纱笼内烛光越亮了,你与我挑起来看咱。”这里虽然是说,却也包括了小黄门挑灯,正末仔细看的动作。[天下乐]唱完后,正末云:“看了他容貌端正,是好女子也呵!”只是赞叹,没有太多动作。这是一种情况,是主要角色以唱为主。第二种情况是曲间与其他人物互动,有对白,如[醉中天]与[金盏儿]之间插入汉元帝问昭君身世;[金盏儿]与[醉扶归]间则是汉元帝、昭君、小黄门三人间的互动。第三种情况是曲与曲之间有上下场的人物出现,而使剧情出现转折。如《汉宫秋》第二折汉元帝到西宫去看望昭君,唱完三支曲,昭君“做接驾科”,随后却是“外扮尚书,丑扮常侍上”,上奏皇上说呼韩邪单于因见毛延寿美人图,要昭君和番。然后是君臣之间关于和与战的论争,而昭君则主动表示愿意以国事为重,舍弃与元帝的恩请,去和番。———于是剧情得到推进。
唱词与白、科介的互动,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即在一支只曲中插入说白和动作,如马致远《岳阳楼》第一折[油葫芦]:
[油葫芦]俺只见十二栏杆接上苍(酒保云)招过客,招过客。(正末云)休叫,休叫。(酒保云)你怎生着我休叫?(正末唱)我则怕惊着玉皇,谁着你直侵北斗建槽坊。(酒保云)你看我这楼上有牌,牌上有字,上写着“世间无此酒,天下有名楼”。(正末唱)写道是岳阳楼形胜偏雄壮,更压着你洞庭春好,酒新炊荡……
这种互动的情况,常用在比较从容的、感情不很充沛的场合,或者是情节中需要与次要人物对话的情况中。当然作家在写作时可以根据需要随机进行处理。
以上可以看到剧套在情节互动中的重要作用。不但如此,剧套是情感主线,所以还掌握了整剧的情感节奏。我们都知道每一个宫调有其各自的情感基调,元杂剧四折,每折所用宫调都是有讲究的。翻检《元曲选》与《元曲选外编》,我们看到了这样的情况:绝大部分杂剧第一折几乎都用《仙吕•点绛唇》套曲,而《梧桐雨》、《金安寿》、《萧淑兰》、《西厢记》第二本、《西游记》第三本第九出(相当于第三本的第一出)则用[仙吕•八声甘州]套曲。不用[仙吕]调的有:《西厢记》第五本第一折,用[商调•集贤宾],《燕青博鱼》第一折用[大石调•六国朝],《黑旋风双献功》第一折用[正宫•端正好]……仙吕调清新绵邈;正宫调惆怅雄壮;商调凄怆怨慕;大石调风流蕴藉。一般说来,每剧刚开始时,戏剧矛盾还没有展开,其情调为清新,那是很合适的。《西厢记》第五本是演张生走后,莺莺对他的怀念,凄怆怨慕岂非合适?其他两剧中,燕青的风流蕴藉,李逵的雄壮,也都能使音乐符合剧情。再说第四折,虽不像第一折那样,基本划一,但大多数剧作都用[双调•新水令]套曲。双调健凄激袅。第四折是结局,一般说来是大团圆收场,演员要调动全场的情绪,用[双调•新水令]自然是合适的。此外,有的剧用[中吕•粉蝶儿],如《汉宫秋》、《谢天香》、《墙头马上》、《范张鸡黍》等;有的用[正宫•端正好],如《追韩信》、《梧桐雨》、《东窗事犯》等;有的用[黄钟•醉花阴],如《倩女离魂》、《黄花峪》等;还有的用[南吕•一枝花]、[越调•斗鹌鹑]、[双调•五供养]等等,各有各的安排。
第二、三折所用套曲大凡有[正宫•端正好]、[中吕•粉蝶儿]、[南吕•一枝花]、[商调•集贤宾]、[越调•斗鹌鹑]、[双调•新水令]、[中吕•粉蝶儿]、[大石调•六国朝]等等。其实元杂剧所用套数名目并不很多,剧作家根据剧情需要,各自搭配使用,掌握音乐节奏,调动场上、场下的情感,使演员与观众情感互动,以期达到最佳演出效果。也可谓“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高手在这有限的表现手段中自然会出手不凡。
除了调节整剧的情感节奏外,剧套在一折之中也有掌握戏剧节奏的功能。套数用哪些曲子,怎样安排,是需要根据剧情的发展、人物情感的起伏,精心安排的。因为每个曲子都有各自的节奏以及它所表达的情绪,如何连接每支歌曲,如何安排对白和动作,是一门学问。王骥德《曲律•论套数第二十四》云:“套数之曲,元人谓之‘乐府’……有起有止,有开有合。须先定下间架,立下主意,排下曲调,然后遣句,然后成章。切忌凑插,切忌将就。”不论是散套还是剧套,先定间架,立主意,也就是先构思,是最重要的。但剧套比散套要考虑的因素更多,不但要安排曲子与曲子的过搭,还要考虑剧情的发展,主角的情感发展脉络,还要顾及场上人物的交流,戏剧矛盾的展开。因为那些因素表现了那种互为因果,构成一条因果线的戏剧事件。戏剧所演的故事,有其必然的逻辑性,是互相关联、互相交织、互相转化、相生相成的。故事的发生发展到结局是一个过程,而这一个过程不是直线的、平淡的过程,它有起伏、有交织、有激动人心的高潮、有复杂的转换,也有看似平淡的矛盾酝酿期。这种起伏不定的过程,构成了戏剧的节奏。把握住这个节奏,就能达到完美的戏剧效果,就能吸引观众,感动观众。剧套虽不是把握戏剧节奏的唯一手段,却是个重要手段。我们已无法知道北曲音乐中各曲调的节奏,幸好有古人的论著流传。何良俊在《四友斋丛说》中说:
曲至紧板,即古乐府所谓“趋”。趋者,促也。弦索中大和弦是慢板,至花和弦则紧板矣。北曲如中吕至[快活三]临了一句,放慢来接唱[朝天子];正宫至[呆骨都],双调至[甜水令],仙吕至[后庭花],越调至[小桃红],商调至[梧叶儿],皆大和,又是慢板矣。紧慢相错,何等节奏!
所以剧套内部各曲调的组合以及如何唱法,是很有讲究的,既要把握戏剧的节奏,又要与词句搭配妥当。王骥德说套曲:“意新语俊,字响调圆,增减一调不得,颠倒一调不得。有规有矩,有声有色,众美具矣!而其妙处,政不在声调之中,而在字句之外。”当然,要做到这一点是很难的,但也有才情学问足以在此间游刃有余的作家,如王实甫。王骥德《曲律•论套数》说:“《西厢记》每套只是一个头脑,有前调末句牵搭后调做者,有后调首句补足前调做者,单枪匹马,横冲直撞,无不可入。”可见虽有规矩,到了驾轻就熟的地步,也可突破规矩,在规矩外做补救,这才是句子中缚不住的才气,格律中拘不了的老手。然而,这样的大家并不很多,也不禁使人有“才难”之叹!
以上所论是剧套在戏剧整体表演过程中的掌控作用,此外,剧套的演唱,可以叙事,可以与旁的角色对话交流,可以抒情,可以舒怀泄愤,可以绘景以烘托气氛……但是它的主要功能偏重于情绪类型,而非叙述类型———即便是叙述,也有浓重的情感抒发因素,对唱的用词也非大白话,而是凝聚着情感的优美的词句。由于元杂剧是正末或正旦一角独唱的形式,而正末或正旦通常在剧中扮演一个角色———主角(有的剧作正末或正旦在各折中分别扮演不同人物),所以剧套还是塑造主要人物的重要手段。如《窦娥冤》第三折[正宫•端正好]套曲表现了窦娥不屈的性格;又如《倩女离魂》第二折[越调•斗鹌鹑]套曲,写倩女追赶王文举的沿途情况,然而情景交融,动人心魄,充分刻画了一个娇弱的闺中少女极其惊惧的心理,却又有坚定的追求幸福的决心。这样动人的曲子元杂剧中数不胜数,自然也不必多举了。王骥德《曲律•论剧戏第三十》云:“剧之与戏,南北故自异体,北剧仅一人唱,南戏则各唱。一人唱则意可舒展,而有才者得尽其舂容之姿;各人唱则格有所拘,律有所限,即有才者,不能恣肆于三尺之外也,于是贵裁剪,贵锻炼……”可见一人独唱利于作家施逞才能,也利于作家塑造戏剧人物。
然而,人们发现,元杂剧作家常常将自己的思想情感加在他所创造的人物身上。当然,作家把个人的思想情感注入人物,或者说人物往往会反映作家的思想感情,是很普遍的现象,几乎带有必然性。问题在于杂剧作家的“参与意识”实在太过强烈,以至于写作剧套时,在挥洒自如的过程中,有时会超越人物性格,或偏离人物性格。这里应该指出的是,作家与作家是不一样的,马致远剧作中的作家个人意识最为浓重,尤其是写文人失意或神仙道化题材的作品中,那几套曲子,充满着矛盾的愤世嫉俗的感情,与他的散曲作品有何差别!也许他的作品的魅力正在于此,何等真实的感情抒发!足以震撼人们的心灵。清人梁廷在《曲话》中评论马作《荐福碑》的曲子时说:“此虽愤时疾俗之言,然言之最为痛快,读至此不泣数行下者几希矣。”虽则能痛快淋漓地发泄愤懑之情,有时太过张扬自身主观的情感,却有忽视人物身份和性格的毛病。如《岳阳楼》第一折吕洞宾的唱词:
[鹊踏枝]自隋唐,数兴亡。料着这一片青旗,能有几日秋光,对四面江山浩荡,怎消得我几行儿醉墨淋浪。
[后庭花]这墨瘦身躯无四两,你可便消磨他有几场,万事皆如此。(带云)酒保也!(唱)则你那浮生空自忙。他一片黑心肠,在这功名之上。……敢糊涂了这纸半张。
他为世上事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哪里像个白云飘渺间的老神仙,分明是一介饱经风霜的儒生。神仙是有沧桑感的,葛洪《神仙传》中,王方平与麻姑从容笑谈东海三次沧海变为桑田,那是一种与天地同寿的神仙的经历,哪里会有这种伤感。在这里,马致远悄然与剧中人物进行了角色置换,或者说是抒情主体的置换,吕洞宾变成了马致远,马致远借吕洞宾的口抒发他自己的情感。这种“置换”是在不自觉中发生的,因为在他的潜意识中,剧曲与散曲差不多,都用来发抒情感,于是将主观感情注入角色。像马致远这样风格的作家,自然还有,如宫天挺、范康等。而在“水浒戏”中,我们也能看到“角色置换”的情况。康进之《李逵负荆》第一折,一套[点绛唇]写李逵下山,一路见景生情,煞有感触,文字清丽,但与人物性格不符,李逵哪会“却言风雨替花愁”来?而且道白与唱词一俗一文,对比也太大了。同样,《黄花峪》第一折,正末杨雄唱的那套[点绛唇]的前五曲,也不像出自江湖好汉之口。
然而即便像关汉卿那样注重情节,善于刻画人物的作家,虽然不会像马致远那样忘情地介入剧中人物的思想情感,但是在人物的唱段中还是能够在字里行间看到作家的见解和感情。这主要表现在“度”上。如关剧《救风尘》第一折,赵盼儿感叹妓女嫁人难,分析得十分透辟,纵然盼儿老于风尘,却还身在其中,总还想嫁人的吧!能看得如此深刻,早该当姑子去了。这里凝聚的是关汉卿的生活经验,加在盼儿身上,合适,却过了“度”,从中看到了作家的影子,那是作家要告诉观众的话。同样的情况如《鲁斋郎》,正末张珪是个令史,却把令史的恶行,刻画得入木三分,骂得狗血喷头,能这样“自我批判”的令史还真难得!这恐怕也注入了作家强烈的爱憎感情。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不必多举了。
难怪后来的曲选本会将散曲与剧曲同样对待,因为把很多剧曲摘出来,其抒情功能并不比散曲差,是可以独立欣赏的。这里又要牵涉到文体意识了,杂剧作家在写剧本时,要考虑情节、人物等等一系列叙事作品应该注意的写作技巧;而在填曲时,又不自觉地发挥曲的诗歌的文体功能了。这种文体的二元意识是十分牢固的,到明清杂剧,抒情功能越加强化了。
还可以看到一种十分有意思的情况,这是王骥德首先提出的。他说:
元人作剧,曲中用事,每不拘时代先后。马东篱《三醉岳阳楼》,赋吕纯阳事也。[寄生草]曲:“这的是烧猪佛印待东坡,抵多少骑驴魏野逢潘阆。”俗子见之,有不訾以为传唐人用宋人事耶!画家谓王摩诘以牡丹、芙蓉、莲花同画一景,画《袁安高卧图》有雪里芭蕉,此不可易与人道也。
像这种用典不计较年代的现象,元杂剧中实在太多了,如关汉卿《玉镜台》杂剧第四折[得胜令],温峤夸自己文章好,像李白写的《吓蛮书》。唐代刘全白与范传正为李白写的碣、碑中说唐玄宗接见李白时,李曾草《和蕃书》或《答蛮书》,但元杂剧中都说成《吓蛮书》。这是晋用唐典。又如尚仲贤杂剧《三夺槊》第二折[斗鹌鹑]中写到“凌烟阁”,但凌烟阁是唐太宗贞观十七年所建,剧中所写的年代,太宗还没登基呢!又,狄君厚杂剧《火烧介子推》也用“凌烟阁”典故,更是年代错舛。《赵氏孤儿》第二折[三煞]中“入瓮”,乃是唐代周兴“请君入瓮”典故。又如“琼林宴”,在元杂剧中,不论故事是什么年代,都用,如关汉卿《裴度还带》、王实甫《西厢记》、乔吉《金钱记》皆是如此。
还有一种情况,剧词中化用名人名句,更为自由,拿来就用。如《梧桐雨》第二折[蔓菁菜]“早难道羽扇纶巾笑谈间,破强掳三十万”化用苏轼词;[红绣鞋]“绛纱笼罩水晶寒”化用欧阳修《浪淘沙》词“绛纱囊裹水晶丸”句。又如《范张鸡黍》第四折[醉春风]“我只待垒高冢卧麒麟”化用杜甫《曲江二首》“苑边高冢卧麒麟”句。
不错,杂剧有通俗性的一面,错用典故、用典不当的情况很多,但是像白朴、马致远、王实甫、纪君祥、宫大用等名家,不会不知道这些典故的出处和时代。所以如王骥德所说,用事“不拘时代先后”,肯定有它的道理。他用王维的画做例子来解释,使我们意会到其中不可言状之妙处。其实中国古代的文人画,很多都不是现实的艺术再现,而是表达画家心中的一种感受,不论牡丹、芙蓉、莲花同为一景,或是雪里有芭蕉,都是一种感受、一种心态、一种意境,是“不可易与人道”的。中国画与诗是相通的,是“心”的绽放,是情的宣泄。这样,我们也能理解那种唐用晋典,或宋用唐典了———因为元杂剧作家在谱曲时,把剧曲当成一种像散曲一样的抒情的文体。这里自然也发生了“角色置换”的情况,在不自觉中,马致远代吕洞宾抒情,白朴代唐玄宗抒情,“不拘时代先后”的情况很自然地就发生了,因为作家是元代人嘛!而且具有同样文体观念的大多数观众,包括很多有学问的人,见怪不怪,也都接受了。
所以在“体”同而“用”殊的情况下,两种“用”在作家的意识中有纠葛不清的时候,尤其因为剧套是杂剧的情感主线,抒情是很主要的功能。两种“用”也有相互影响的时候,不仅散曲的抒情功能影响剧套,有的散曲的叙事功能是否也受到剧套的影响?这也是可以研究的课题。
杂剧的成熟,有诸多外部条件促成,但最主要的是本文所论述的三个因素,即:城市经济的发达与商业意识的增强;作家群的形成;政治上对戏剧及通俗文学的开放态度。但是这只是戏剧发展的适宜的土壤,还需要文学艺术本身的发展到了瓜熟蒂落的地步。从宋代以来的雅文学的以俗为雅、化俗为雅,以及俗文学自身的发展,是审美意识发生了转移,使戏剧能在元代发展成为足以代表一代文学的时代精华。在它发展成熟的过程中,它的戏剧形态的形成,接受了多方面的影响,然而北曲音乐及先剧曲一步产生的散曲的文学形态,对杂剧的影响很大,几乎是决定性的因素。不过剧曲的创作并不是被动地接受散曲的影响,而是参与了这个“曲”的系统不断壮大的过程。剧曲与散曲的相互影响一直持续到明清两代,而我们的研究常常把它们割裂开来。当然,戏剧与作为诗歌形式的散曲,各有各的文学特性,是两种文体,不能模糊,然而因为它们具有共同的体格,来探讨这些相同因素对这两种文体的影响,还是很有意思的。但愿这篇文章能起抛砖引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