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想,土地国有化,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观念,究竟有什么区别?过去,在那种王权意识下,征服者因为其无知、贪婪、狂妄,其宣称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观念,并没有构成对土地所有关系的致命伤。土地所有者的产权虽然不够完整,但毕竟具有实质上的交易、处置、收益的权利。而到了国有化之后,这种随着所有权而派生的土地的交易、处置、收益权就完全被虢夺殆尽了,而只具有“使用权”了。这很像一个卖梨的人,对那个买梨者宣称:你可以对之具有使用权——吃掉它,但你绝不可以拥有其所有权。其荒诞悖谬,令人哑然。
前几天,我还看到“沙海中的奇观——月牙泉”的一个电视记录片。说该泉从六十年代初的平均水深45米,到今天,其平均水深只有0.9米了。其最深之处,也不过1.3米。其面积从六十年代的数十亩,到目前仅数亩见方。数千年的人文自然奇观,马上就面临着消逝的命运。令人痛惜不已。该片还介绍说:五十年代,要大干快上,就用巨型抽水机往外抽水,用于农业灌溉。结果引起泉泉眼塌陷堵塞;七十年代,当地官员见月牙泉日趋萎缩,于是急了!就往里灌水。结果灌进去的水,不久就发臭了;最后没辙了,才请来地矿部的专家进行“病情”诊断;地矿专家们,经过数十天的测量分析后,才闹明白:其根本原因乃在于党河和敕勒河的上游修建了大型水库,将河水拦截了起来。使得党河和敕勒河在敦煌附近完全断流了。由于月牙泉低于党河和敕勒河的水位,没有了党河和敕勒河的涓涓流淌,自然就使月牙泉日趋萎缩干涸了……
记得早年在一本歌颂周恩来的书上看到(恕我忘了书名了),七十年代初,南疆数县就一直打水源官司。上游与下游之间,常常因争水而发生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官司打到新疆省里。因为关系到持有特权的军队,省里也束手无策。于是就进一步将官司打到周恩来那里。该文以十分的煽情的笔调,记载着周恩来是如何运用纯熟的手腕,说服军方,什么军民一家啦,什么要照顾下游人民的利益啦,于是开闸放了水……该文最后无限惋惜地感慨道:敬爱的周恩来死得太早了,周恩来死后,各地又恢复了原状。否则这些问题会得到根本解决的云云。该文的作者根本不知道,周恩来就是这种生态灾难的始作俑者。且这种特权对民权的恩赐,是根本不可能长久的。近年来的疆独分子,将罗布泊和南疆生态遭受严重破坏的问题提了出来,这也是其闹独立的一条重要理由。这是毛共祸国殃民的直接后果。
我还记得韩愈在一首记述其过秦岭的诗词中,哭哭啼啼,如丧考妣。哀叹其深入荒蛮之地,将要抛骨于南方,再也不能回到西北的帝辇之下了……这说明了在唐代时,西北地区气候宜人、雨量充沛。而到了今天的西北地区,却是这样的干旱少雨和酷热。当年我没有弄明白这一气候变迁的道理,从而怀疑韩愈是否有“神经病”呢。
前些年,因风沙肆虐而影响到朝鲜半岛和日本列岛的生态环境,于是韩国、日本的不少志愿者,深入到内蒙腹地进行植树种草。他们爱护人类家园的高尚举动,虽然令我感动。但他们却因为不知道——在中国这个土地“国有化”的政策条件下,栽种得再多再快,也比不上破坏的速度的道理。因此,他们的义举,在实际效果上,只是一种徒劳而已——在这里,我只有从内心深处对他们的敬佩,而绝无嗤笑他们的意思。
前几天,我还从电视上看到,西安郊区的农民,放水灌田,往往将青苗全部浇死。于是有一个青年农民,被逼无法,他想起了学化学时的石蕊试纸。他出去灌田时,就带上了这个测定酸碱度的石蕊试纸。看溪沟里的水是否可以浇灌?能灌则灌,不能灌,就让青苗旱一旱。至少比全部枯死要强得多……在他的示范作用下,西安郊区的农民,都学到了这手“绝招”。
所有这些现象,都说明了这样一个问题:西部地区,特别是西北部地区,由于生态环境遭受了严重的破坏,使土地承载能力大幅度降低。又由于该该地区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是古代较长时期内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活动中心,其人口积淀的历史沿革,使其人口基数较为庞大。其人口数量已经与环境承载力之间,产生了严重的冲突,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之中。
五
上面是对现状的描述和分析,下面就来讨论“西部大开发”所需要选择的“路径”问题。
是开发工业吗?
工业分为矿产采掘、加工工业等门类。而加工工业内,又有许多的体系划分。对于矿产采掘,当然是西部致富的一条“短平快”的路径选择。我的忧虑是:其一,具有丰富矿藏的地区毕竟有限,不具有西部大开发的普遍意义。其二,采掘业对地表植被、地下水系、地质构造的破坏是不可恢复和致命的。控制不当,就可能进一步恶化这种生态灾难,使西部地区的地表变得“千疮百孔”。我最近在电视上看到,汉江流域开采地下矿藏,引起该地区重大的“水源污染事故”。由于汉江是南水北调工程的水源区,近年才重视对它的治理。可是今天治理该污染源所花费的投资,竟然超过开采该矿藏获利的数倍之巨。
而发展加工工业,就更加危险。它需要更大的水源,它更造成更大的水体污染。在西北这个缺水地区发展工业,犹如泼油救火,使缺水的状况更趋恶化。电视上,广东某水网地区的某镇,由于大力发展加工工业,使附近水网成了一条条酱油河,鱼虾死绝……当地居民数年来一直靠买水生活,从而形成了一个庞大而持久的生活用水供应、运输、交易的体系。那么,西北地区如此脆弱的水资源环境,如何能经受如此折腾?
开发农牧业怎样?
前面已经说过,西北地区的农牧业,目前已经严重的受制于水资源,已经出现了超载的现状。如果不顾缺水的现状,再进一步加大开垦和放牧强度,这就是竭泽而渔、杀鸡取卵。只能进一步恶化西北部地区的生态环境。
开发西部地区的旅游业怎样?
旅游业虽说是无烟、无污染的“产业”,但他决不像矿产采掘、工业加工、农牧业生产那样的产生“立竿见影”的效益。他是一个自然、人文、政治环境的系统工程,不能一蹴而就。需要长期的规划、改良、投资,才能产生预期的效益。而在当前这种急功近利的意识形态和官场氛围下,谁有耐心巴望这遥遥无期的“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