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梦的转换机制
梦这一特殊想象形式所激发的创造性灵感,并非是非理性的,它是显意识与潜意识、理性与非理性、智力因素与非智力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梦之所能为音乐家带来创造性机遇,正是与创作者“有准备的理性头脑”巧妙结合的产物。这种有准备的理性头脑对梦具有转换作用,主要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其一,人在梦中所发生的一切,尽管受无意识的支配,但无意识中的潜知、潜能和潜在的逻辑——生理结构积淀着大量的客观信息,这些机制本身就包含着理性因素。苏联著名芭蕾舞演员乌兰诺娃说:“如今,我还常在梦境中跳新的舞蹈,排练新的节目。”(注:转引自陶柏华、朱亚燕著:《灵感学引论》)这对于一生从事芭蕾舞的演员来说,是很自然的事情。
其二,由一般梦境过渡到“神志清晰的梦”,这时,人的自觉意志就开始起作用。外国一些心理学家在睡眠实验室中,对“神志清晰的梦”进行电波研究,结果表明,由荒诞离奇的梦转入“神志清晰的梦”时,睡梦中开始有些隐约的判断力在起作用。一些被试者也反映,在这一阶段,他们开始模糊意识到自己不是在现实生活中,而是在梦中,醒后经过意识活动的润饰才能最后完善定型。
其三,梦尽管是一种无意识心理活动,但并不是没有因果关系的,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即是如此。由于艺术家白日进行的艺术构思,造成了大脑优势兴奋中心或强或弱地制约着梦的内容。心理学试验证明,人的梦八九成都出现在眼动睡眠阶段,此阶段的脑电波与清醒状态的脑电波相似。心理学家猜测这一阶段实际上是对平时大脑接受的信息进行回顾、整理、选择、淘汰的过程,它甚至可能招回人在意识中已经遗忘的东西。艺术家在梦中所获得的创作灵感,似乎带有偶然性,其实是不断思考酝酿的结果。著名的音乐家瓦格纳在《自传》中,对他创作莱茵河三部曲时的情况作过如下解释:“开始的引子,一直没想出来,一次乘船过海,昼夜不能入睡。一天午后,觉得非常疲倦,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微睡中,似睡非睡中仿佛觉得自己沉在大海的急流中,听到流水往复澎湃的声音自成一种乐调,醒后便根据在梦中所听到的急流声谱写成了三部曲的引子。”瓦格纳在梦中寻找到了他所需要的那个乐调,看似偶然,实际上是音乐家经过了一个有意追求、先积精思、胸中充实的准备阶段的。亦即是说,艺术家在寻常思维情况下得不到解决的问题,往往会在梦这种反常思维中得以解决。有时甚至会使艺术家从“山重水复”的困境中,进入“柳暗花明”的新境界。
五、梦与创作的关系
在古代文献中就有许多“启示梦”的记载,而且关于梦与艺术创作的关系,人们早就给予关注。在近代,一些哲学家、心理学家甚至用梦来解释艺术创作的动因。尼采认为艺术转化为人生价值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阿波罗式的,一种是戴尼苏斯式的,阿波罗是太阳神,也是梦之神,借着阿波罗式的艺术,人们为自己创造了各种清醒的梦境。
尼采对“梦境艺术”所作的分析,尽管还不够全面和透彻,但他却充分说明了梦与艺术创作之间的密切关系。
梦作为一种无意识想象活动,往往是在意识活动被抑制的状态下,才能显现其存在并发挥作用。可以说,正是由于梦没有理性的干涉和控制,才能发挥想象的特殊效能。正如叔本华所说的:“人类虽然有好多地方只有借助于理性和方法上的深思熟虑,才能完成,但也有好多事情,不应用理性反而完成的更好些。(注:吕骏华著:《艺术创作与变态心理》第150页,三联书店出版社1987年版)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就是这个道理。人的本质、本性是潜在的不自知的,人的喜怒哀乐之情往往也是不自觉的。唯其不自知与不自觉才能更真更深地表现其本性和本质。艺术创作亦是如此,清代的张浦山对书画中的气韵问题有过这样的描述“气韵有发于墨者,有发于笔者,有发于意者,有发于无意者,发于无意者为上,发于意者次之,发于笔者又次之,发于墨者下矣。”(注:《历代论画名著汇编》第425页)显然张浦山把从无意识中(包括梦)流露出来的气韵视为上乘,即真气韵。
当然,我们对梦在艺术创作中的重要性进行充分肯定,并不等于就否定意识、否定理性。无意识理论遭到一些人的非难,原因就因为它被视为是非理性的。其实,这是一种误解,何为理性,何为非理性,这需要进行具体的、科学的分析和研究。马克思曾深刻指出:“理性永远存在,但它并不是永远存在于理性形式之中。”(注:转引自《康德传》)可见,无意识之中有潜在的理性,只是没有被意识到,没有意识到有理性并不说明就没有理性或反理性。所以,我们强调梦在艺术创作中的作用,决不等于就是要反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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