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特作为19世纪浪漫主义音乐的伟大巨人而引领着钢琴艺术发展的航向。他所创作的钢琴作品题材广泛,内容斑驳,技巧辉煌,音响灿烂。八度技巧语汇元素在他的作品里绵密如织。它负载着艺术使命所潜含的终极目的,在充溢着理性主义光芒所带来的人性化的艺术视野里,涵咏着深沉的文化担纲,由此而完成着音乐与文学、诗歌高度完美地交融。令人十分瞩目的是,李斯特在使八度技巧能够表现出激越恢宏的交响化气质的同时,还善于赋予这一技巧以深刻的人文主义的情感色彩。因此,作品以非同寻常的气质向世人昭示了浪漫主义音乐艺术形式的美学特征及其吸引力、凝聚力。高难度的八度技巧语汇被理性地融入到了作品整体结构的布局搭建中,于是,作品显得耀眼夺目,苍劲雄浑,瑰丽斑斓,光芒四射。深奥复杂的织体披裹着它在充满着无限生机和力量的运动中与人文理想情感诉求相交糅。在特定的历史文化语境中,它承载着作品整体运动的流程。从而,为浪漫主义钢琴艺术文化的美学内涵开辟了广阔外延的表现空间。
如果说,八度技巧语汇元素构成了一定历史文化语境中钢琴弹奏艺术的时代风格特征,那么,我们则以一元探求的初衷而获得了它在钢琴表现领域中多元形态的表现:双八度平行弹奏;八度和弦柱式弹奏;双手交错八度弹奏等。这些技巧形态在李斯特钢琴作品中都获得了极致化的精心营构。它所呈现出纵横捭阖的雄浑之美以及难以遮掩的辉煌,成为浪漫主义钢琴音乐的话语风格而具有叙事的激情与彪悍的气质。因此,使丰富的音乐思想在充满着性情的意趣中熠熠生辉。
黑格尔说:“艺术是和整个时代与整个民族的一般世界观和宗教旨趣联系在一起的。”还说:“艺术作品的表现愈优美,它的内容也就具有愈深刻的内在真实。”作品《第二号匈牙利狂想曲》中的弗里斯卡(Friskan)段落中,八度技巧的弹奏在此长达近70小节。音乐在八度技巧的作用下而运动于浩然怡然的意境中。从而使作品由此呈现出一种特定情感的释放及精神的远溯与回归。匈牙利民间舞蹈所特有的节奏音调通过右八度弹奏,在体现着匈牙利民间乐器所常见的主属和声伴奏的烘托中,得到了极致化的表现。不仅如此。从第256小节开始,音乐则凭借着极具张力的双手八度反向小二度半音化经过句的弹奏,将作品的高潮推向了顶峰。它以锐不可挡之势展现着民间节日那热烈狂欢的舞蹈场面。音乐的速度随着纵逸多姿的舞蹈变化而逐渐加快。最后全曲的结束部分又由双手八度交错弹奏,通过旋风般的速度于挥手间力扫了整个键盘领域。在耐人审思的空间维度里,八度的弹奏平添着音乐的情感意蕴。它使音乐彰显出如此深刻而动人的力量。一幅民间节日的绚丽图景,就是在炽烈而咄咄逼人的八度技巧弹奏的巨大气势中层现无遗。
《b小调奏鸣曲》是李斯特唯一以奏呜曲体裁形式创作的钢琴奏鸣曲。曲式结构有着浪漫派音乐所表现出的结构自由又近似幻想曲的体裁风格。当1857年1月22日由封·彪洛在柏林首演后,立即遭受了汉斯立克的攻击与尖刻的嘲讽。虽然如此。但瓦格纳却认为它是一部“超越了所有概念而又是至美、至善、至大的深刻而高贵”的作品。此中,大量的八度技巧弹奏使音乐表现出无比的激情,在担当着作品思想意旨的最终的表达中,而实现了音乐与文学及诗意完美结合的艺术理想。音乐的主题动机从b小调下属功能“S”开始,它以双八度的大跳并通过两个音区的跨跃弹奏而加以陈述。音乐由此而彰显出了巨大的扩张力。随之它又反向减七度大跳到b小调的训级导音,然后经过调式主音而进入了附点二分音符值长的“D”,它在片刻停留后以一个三连音下行双八度弹奏的减三和弦在“E”上站住。这一主题动机的构思与艺术表现手段十分精妙。由此,它使音乐在有关浮士德古代传说的历史文化语境中,通过双八度技巧的弹奏而塑造了恶魔梅菲斯托从天而降的形象。歌德说:“古人的最高原则就是意蕴,而成功的艺术处理的最高成就就是美”。第55小节的音乐突出表现为调式调性从b小调向bE大调的过渡转换,大片成群的双八度技巧使音乐的陈述彰显出一种难以遏止的运动扩张感。于是,一个长达26小节之多的双八度大跳的旋律在重音记号的蓄意强调下,将音乐的运动置身于一个极富动力性语感节奏的有序循环中,从而,使音乐惟妙惟肖地描绘出恶魔梅菲斯托诱骗浮士德成功后那得意忘形的形象。
八度技巧在李斯特的艺术作品中发挥着社会作用的同时,还旗帜鲜明地表现出了革命性倾向。被1834年法国里昂工人革命起义感召而写就的叙事性风格的钢琴曲《里昂》,就是这一技巧形式与革命性精神结合的外化产物。这部作品不仅仅是对工人革命起义所寄寓的深切同情,更是19世纪浪漫主义文化艺术精神在同革命的现实主义精神高度交汇与相互涵容中,对工人革命起义运动的热情讴歌。李斯特在这一特定的历史文化语境中,以一种难以平息的激情撕开了法国里昂工人社会生存境遇中的一个边角。他以激越豪迈雄浑遒劲的八度技巧语汇元素负载着作品的思想诣旨。从而,音乐的主题动机秉承着革命斗争内容的叙事性风格的艺术使命,通过八度技巧的陈述而在钢琴上吹响了起义斗争的战斗号角。这一富有革命性的主题动机,在以积极的运动态势逐渐地走向作品的理性深度和情感深度的同时,而又深刻地贯穿于作品的始末。它成为作品发展变化运动的一条索引,在精湛的八度技巧语汇元素的承载下,通过洗练的大写意手法,对革命起义的无产阶级开始登上欧洲政治舞台给予了热情讴歌与无限高扬。音乐在绚丽多彩的和声变化及调式调性的游移变幻中,呈现出波兰壮阔的起义斗争的历史画面。从而,将法国里昂工人革命起义时写在黑旗上的“若不能在劳动中生存,毋宁在斗争中死去”诗句的伟大革命意义,获得了深刻而历史性的表达。行文至此,我们清醒地看到:“精湛的技巧不是作曲家消极的附属物,因为技巧的发挥关系着艺术作品的成败”的深刻内涵及伟大的意义,所以,艺术作品只有以社会时代及民族文化精神作为出发点和依归,那么,表现作品的技巧语汇元素才可以在宏阔的历史文化语境中,完成对一个时代与民族的文化精神的揭示。也只有这样,音乐文化艺术才足以传世、足以不朽。
参考文献:
[1]《瓦格纳论音乐》廖辅叔译 上海音乐出版社2002年版 第44页
[2]《李斯特》[俄]亚科夫·米尔什坦著 人民音乐出版社 2002年版 第456页
[3]《当代西方文化研究新词典》李鹏程主编 吉林人民出版社 2003年版 第223页
[4]《美学》[德]黑格尔著 朱光潜译 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 第3卷上卷 第20页
[5]同上 第1卷第38页
[6]同上 第93页
[7]《音乐圣经》林逸聪编 华夏出版社1999年版上卷第753页
[8]《美学》[德]黑格尔著 朱光潜译 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 第1卷第24页
[9]《李斯特钢琴选》中央音乐学院编第318页
[10]同[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