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作品需要选择不同的表现方式。譬如,巴洛克时期的乐器做不出渐强、渐弱的效果,所以巴洛克音乐的力度变化是突然的、梯形的。巴洛克时期艺术的美学特征是着重表现激情的状态,并为加强这种表现的力度而有意突破固有的平衡与协调。那么我们在演唱这个时期的作品时就要考虑到上面的这些特征。再如,有的作曲家作品情感内涵丰富复杂、起伏幅度大、爆发力强,如贝多芬的作品。有的作品却情感内涵单纯、振幅不大、力度不强,如圣咏。这些也都需要演唱者准确地把握与传达。在声乐作品中,笔者认为对学生发声最有帮助并能培养好的演唱基础的是17、18世纪的早期的意大利作品,它们远胜过19、20世纪意大利的作品,它们至今仍为每个声乐学生和歌唱家珍视。在今日世界乐坛上,这些歌曲仍保持有崇高的艺术地位。唱这些歌曲,必须注意到单纯、深入、沉静,不宜过分夸张,不需强力对照或戏剧式诱人。一切音乐上的要求必须明晰、细微,文字与音乐融成一片。要富有幻想、有感情,不宜冷酷,这里无需洪亮有力,但需高雅清新。在唱巴赫作品时,务必不能夸张,音程要明晰,声音要清润,演唱者不宜随意增加个人的情感,或夸大及变更速度。因为巴赫写作,只为了忠于艺术,并非为了迎合大众,所以写曲的格调自有一贯风格,不会为了取悦时尚而更改,所以我们在演唱时也应保持巴赫的这种格调。亨德尔在乐曲中讲究格律,所以虽然感情奔放到极点,仍恪守着规律,循着一定的格调进行,这无疑需要演唱者极坚定的毅力来克制。法国艺术歌曲的演唱风格虽然因作曲家而异,但与其他国家的艺术歌曲演唱风格相比有它的特点。法国民族性格不爱过分夸张,而喜爱以简洁而多样的结构形式表达细腻、含蓄的感情,法国艺术歌曲的精炼、优雅恰是这种民族性格的反映。法国诗人与作曲家在歌曲中表现的往往大多只是一些意境、心绪、暗示、印象或象征性的、不明确的朦胧感情或微带忧郁的伤感,很少有浪漫主义的狂热的感情爆发。因此,在演唱上要求注意控制声音,既不纵情奔放又要自然流畅,既含蓄内在又热情洋溢,既精细、纯净又不流于纤弱,最根本的就在于掌握清晰度和分寸感。在节奏方面要注意它的严谨性,作曲家没有标明的地方,就不要任意加快或放慢,甚或随意加延长音,这都是应该避免的误区。此外,唱连贯乐句时一定要保持纯清的连贯,而不能唱成滑音。至于乐句分句和全曲的结构层次都要做到明确无误,以达到演唱艺术的完美。德语和意大利语都有很强的主音重音,为这种语言谱写乐曲时,作曲家必然会照顾到这一特点,而法语由于主音重音很微弱,这对作曲家就很少约束,同样也使歌唱家比较自由,在表现手法上就有更多的琢磨的余地。总的说来,演唱者在演唱法国艺术歌曲时,必须保持一种抒情风格,这种抒情性是要有控制的,任何过度与不足(如声音过分控制,咬字太夸张,伤感过度,语言不够亲切,表情过于冷漠、平淡或火爆等),都是与法国艺术歌曲的表演风格格格不入的。俄罗斯的艺术歌曲富有内在的激情,生动、热情、奔放、淳朴,很有民族的性格特色和内涵。外表的典雅精致,压抑不住内在的热烈淳朴。演唱俄罗斯的艺术歌曲需要有极好的情感“爆发力”。粗枝大叶的抑扬、缓急,尽情夸张的“渐慢”是浪漫派音乐所允许的,但演唱古典艺术歌曲时,由于它的典雅格调所致,是绝不允许听任感情以激情去演唱的。古典艺术歌曲自始至终追求清净、朴素、典雅。演唱民歌改编的艺术歌曲时,要重点抓住它特有的民族风格,其中包括一些“虚词”和“衬词”的运用,特殊语言文字的读法,一些“滑音”和“装饰音”的运用,不能“倒”字,一些特别的调式和音程等等,既要符合文学韵律又要自然流畅。歌曲《我住长江头》,很多时候演唱者会无奈地从唱变成吼,气不够用,越唱越无法控制,从容地开始,狼狈地结束,其实应该是语言清晰,感情深沉,符合时代背景,又极有中国味。能做到这种水平,当然需要很好的技术,单靠激情往往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又如歌曲《春思曲》,从第11小节到第17小节,窗外的杨柳、双燕,都是有生命有活力的生活写照。孤独女子,独倚小楼,怕看杨柳,更妒忌双燕。她的内心深处实在已被外界的“生气”所触动,因而有些激动与不安了。孤独的女子终于“呐喊”出内心的渴望:恨不得变成一只杜鹃,飞到心上人的身边,唤他快快归来。歌唱中因激动而使音色明亮,这种音色的变化运用是恰当的。但这是一个孤独女子的自白,她的激动是不可过分的,因为她本身是柔弱的。艺术歌曲中有相当一部分存在着时代的“烙印”,这个特点如果不注意,就会在演唱时作出不恰当的处理,无论唱得多好,也经不起推敲,埋不下“经典”的遗憾。
综上所述,只有声音没有真实情感的表现是机械的,缺乏生命力的,也是没有艺术感染力的,违背了声乐艺术的本意。反之,即使有很深很丰富的情感,没有优美的声音依托,根本就谈不上声乐艺术。在声乐演唱表达情感的问题上,应多几分理智,理解情感,感受情感,然后去恰当地表现情感。演唱者不但要在歌唱过程中将技术与激情有效地结合,产生出优美的声音,更需要注意在诠释曲目时能准确运用这种结合,在整体歌唱发声状态基本的范围内作某些音色、气息等的调整,形成符合情感表达需要的声音质量,符合表达某个作品的要求。有控制激情能力的歌唱家,可以使自己强烈的创造激情始终与形式美的法则相结合。一个有较好修养的歌唱家在乐曲的进行中,能维持艺术上的均衡(包括乐句发展中的均衡),他一定不会将乐句过分渲染与夸张或疏忽了事。演唱者在歌曲发展过程中,无论在量上还是在质上,也都应保持这种均衡的进行状态,甚至在“力度”发展中,那极细微处也应有这种均衡感。均衡中包括艺术上的多种对照,例如不同的调性、强弱的力度、曲体的形成、节奏的变化和各种不同的音色与情绪的变化等等。这些对照要在有修养的艺术均衡中表现出来,才算得上是优良的表现。这不但需要靠直觉,还需要有完美的“控制”和丰富的经验才能做到。弗洛伊德认为,当“本我”的能量与内在的激情受到“自我”的控制与超我的压抑时,就要进行转移,以寻找能量可以发泄的替代对象,在摄食中无法充分得到满足,就会用吸烟、喝水、说话、唱歌等其他方式加以表现。假若替代的对象是与人类文化传统密切相关的高尚目标,如智力、人道主义、文化艺术,那么这种能量的移位就是升华。在歌唱过程中,我们正需要借鉴这种移位,在这移位的过程中,理智的情感表现不同于盲目冲动的情感宣泄,要利用人声歌唱技术调节出来一种实际的感受效果。形成这种感动人心灵的效果的过程本身即是一个艺术的表现过程,是一种移位的过程,但它并非是简单浅薄的,而一定是建立在丰富的实践和广博的知识积累之上的表达。我们只有理解了这一点,才能知道如何通过技术去进行这种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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