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中外所谓天才,以及杰出艺术家、科学家、诗人、哲人,他们的天赋,很大程度上表现于其文化观念的先驱性或先锋性。他们资质敏锐的文化嗅觉,令他们率先发现和领引最先进的时代潮流、最新颖的思想、最少成见的经验、最无拘系的人生态度……朱淑真是位有独立人格意识和反常思维习惯的、很有艺术天赋的女性,正如魏仲恭所谓的是“天姿秀发,性灵钟慧,出言吐句,有奇男子之所不如”10者。诚然,在北宋历时近百年的思想解放和人性觉悟的文学新潮后出生并成长起来的她,敢于用许多士大夫都不敢用的词来表现个人的“私情”,仅这件事,足已证明其新文化人身份和反礼教的叛逆女性的形象。所以说她的死是殉情一一象“双头莲”词所咏“民家小儿女”一样;或者是因“情”而被迫害致死,都是可能的。
李清照是中国文化史上一位奇迹般的女性。她的文学成就,第一次让封建时代的妇女在中国古代文坛发出最璀璨的异彩。她独立的人格意识和主体价值意识,又使她以中国古代杰出女性的形象,自立于中华民族之林。李清照生于元丰七年(1084),卒于绍兴二十五年(1155)左右。她在北宋生活四十三年,在南宋生活约二十八年。这个时代,正是宋代文化由鼎盛转而因外族入侵遂发生裂变的时代.不过对于四十三岁的李清照来说,其文化观念和气质,主要应属北宋型态。所以说,李清照是宋型文化的标准产儿;是中唐到北宋文化转型的新文化观念、新价值思维所孕育的一位新型女性的代表。这一点,最突出的是表现在其敢于用当时的新文学体裁一一词来表现自己女性的感情、女性的生活及女性的人生感慨。
宋代就有人注意到李清照词的特异之处。王灼说:“易安居士,京东路提刑李格非文叔之女,建康守赵明诚德甫之妻。自少年便有诗名,才力华赡,逼进前辈。在士大夫中已不多得。若本朝妇人,当推文采第一.......作长短句,能曲折尽人意,轻巧尖新,姿态百出。闾巷荒淫之语,肆意落笔。自古 缙绅之家能文妇女,未见如此无顾忌也。”11 “接下王灼举陈后主“艳丽”之诗,元、白为李戡所指斥的“淫言亵语”,温飞卿的侧词艳词等为例,说明“今之士大夫”“皆不敢也”,而李清照作为“闺房妇女,夸张笔墨,无所羞畏,殆不可使李戡见也。”王灼这段话表述了三层涵意:一、肯定李清照文采在宋代女作家中当推第一。尤其她的词很有个性特色,艺术成就很高。二、李清照词言情大胆,好用民间俗言俚语。三、拿宋士大夫与李清照比较,认为其词对闺房妇女之情事表现的夸张程度超过陈后主、元稹、白居易和温庭筠;宋代士大夫不敢写的,她的词中都敢于表现。第一点是赞赏的评价;二、三点则明显地表示谴责和不满。可惜今天我们看不到《漱玉词》的全豹了,据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载“《李易安集》十二卷”,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载“《漱玉词》一卷……别本分五卷”,《宋史·艺文志》谓“《易安居士文集》七卷”、“《易安词》六卷”。今天能看到的较可靠的版本有唐圭璋先生《全宋词》辑录的易安词四十四首,附录二十一首;黄墨谷《重辑漱玉词》四十五首。这个数目可能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所以很难从现存易安词来审视王灼的评价。但我想王灼应该读过《漱玉词》最初版本。所以王灼的评价当属客观和可信。王灼对李清照斥责的两点,正是易安词的新颖之处和特殊之处。首先她好用“闾巷荒淫之语”,是对下层里巷市井文化认同的反映,符合宋代上层士绅精英文化与下层世俗民间文化融合之时代文化潮流。
她作为一个女性,本来对传统政教纲常就比较疏远;良好的家庭文化教养,又使她明确了人生的意义和生命的价值——这从她的咏物词中对真善美的赞赏,对自然生命的歌颂和热爱都可以读解得到——所以很容易使词人在下层民间的平民生活中发现生活的乐趣及真率的人生。一旦扑捉到“闾巷”新的语汇、新的情境,她当然乐意将之编织进作品的五彩的丝络中去。其次,关于宋代士大夫不敢用词来反映的闺阁妇女的生活或男女恋情,她都毫不顾忌地、夸张地进行反映和表现,则既展示了李清照胆识的超凡脱俗,又证明其独立的妇女意识及自信自立的人格力量,委实是士大夫的男子所远远不及的。站在李清照的立场上,她觉得,既然士大夫可以“肆情妮爱”,妻妾成群,狎妓宴游,女性为什么不可以表现对丈夫的爱呢?夫妻既然能共同生儿育女,为什么在妻子独宿时不能表现“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醉花阴》)的孤独寂寞及对丈夫的思念关切呢?李清照之所以在词中大量地、不疲倦地表示对丈夫赵明诚的牵挂、思念,是因为她已经将身心托付给对方,她需要对方的同样的牵挂与关怀。而且,她的这类作品,无论是否寄给了对方,都是在与丈夫对话、交流。她懂得心灵构通的意义,她理解人性需要关怀的道理。她将自己对丈夫的真情深爱写进词里,不仅是想得到丈夫的理解,更重要的是一种自我心灵世界的展示,是主体意识的激情性地外化——她在这种激情的生活体验中,升华了自己对丈夫的爱,也升华了内心世界的审美的人生。这与宋代男性作家在娱宾遣兴的游戏生活中升华审美的人生道理是一样的。所以说李情照是一个自己的的确确意识到了自身存在的一个自觉的人——她的词的创作就是这种自觉的表现;李清照也是一个确确实实认识到自己在进行文学创作的人——她词中表现的真实的情感,大胆夸张“闺房妇女”不知“羞畏”的生活,就是这种自觉的写照。所以宋代朱彧也说:“本朝女妇之有文者,李易安为首称……诗之典赡,无愧于古之作者;词尤婉丽,往往出人意表,近未见其比。”12所谓“出人意表”,就是看到了李清照词这一特别的以女性直觉所发现的情感的人生及以感性冲动所体悟的审美的人生。
作为一位女性,李清照并不希冀对男性进行摹仿。所以她的词是纯女性的;所以清人沈谦说:“予少时和唐宋词三百阕,独不敢次‘寻寻觅觅’一篇,恐为妇人所笑。”13说明易安词的女性本色,使士大夫不敢摹仿,遂获得独立价值。如被彭孙遹夸为“闺情绝调”14的“被冷香销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念奴娇》)“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声声慢》);被沈际飞夸为“创获自妇人,大奇”15的“绿肥红瘦”(《如梦令》);被明代杨慎赞为“以寻常言语,度人音律”,“平淡入妙”的“于今憔悴,风鬟雾鬓,怕见夜间出去”(《永遇乐》)等等,均是“以故为新,以俗为雅”16的本色女性话语,形成易安词独到的风格。王闿运评《醉花阴》所谓“此语若非出女子自写照,则无意致。”评《声声慢》所谓“亦是女郎语”,17也是由女性特征发现易安词的价值。所以说李清照词对女性自我的体认,是宋代妇女群体的文化自觉和人性自觉的集中反映。其价值,不仅是以自己心灵历程的文本纪录,向时代展示出宋代妇女的精神状况、价值思维和人性的需要关怀,还在于她以自己令男子为之倾倒的精神创造,丰富了中国文坛历来缺乏的女性世界的人文景现。历来人们将李清照与男性比照,谓其“在士大夫中已不多得”,18“使在衣冠,当与秦七、黄九争雄”,19“在宋诸媛中,自卓然一家,不在秦七黄九之下。词无一首不工,其鍊处可夺梦窗之席,其丽处直参片玉之班。盖不徒俯视巾国,直欲压倒须眉”,20“匪特闺阁无此清才,即求之词家能手亦罕。”21亦是震惊于易安词出类拔萃的才华和艺术品位、风格气质、独创境界而用士大夫标准作出的价值评判——易安不求与男性文学的价值标准和风范格调似而超出了男性词人作手,以自己的实力显示出女人也是人,她不但能做男子能做的事,而且敢言男子所不敢言的情,且言得比士大夫更美、更真、更动人魂魄,令男性世界佩服和自叹勿如。这就从根本上扭转了历来“男尊女卑”的观念。
李清照找到了作为一个知识女性的准确社会位置,因而是以一种人性的自觉状态将自己投入社会,她以自己女性独有的眼光看待靖康之变的国家劫难,发出“南渡衣冠欠王导,北来消息少刘琨”,“南游尚觉吴江冷,北狩应悲易水寒”22的激愤和悲凉感叹。她的《夏日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唱出了宋室南渡那个时代的最强音。另如《浯溪中兴颂碑和张文潜韵》二首、《咏史》诗等悲壮淋漓,梗概多气,指陈利害,借古讽今,昂扬着一股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浩然正气,士大夫中罕见其匹。
作为一位妻子,李清照追求的不是贤妻良母型而是男女伙伴关系型。也即是说,李清照不是仅以对丈夫的温柔体贴为满足,而是追求一种平等的价值原则,一种相互理解的知己意识,一种志同道合的伴侣关系。她在怀念丈夫时,向对方表述的是:“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一剪梅》)意即我在思念你,也盼你寄情书给我——这中间,就有一种平等的关系暗示。“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同上)亦含此种暗示意蕴。李清照对夫妻伙伴关系之追求,在赵明诚去世后,她为赵氏《金石录》所作的《后序》中表达得至为明朗:一是培养与丈夫共同嗜好。赵明诚特嗜收藏金石字画,无钱购置,甚至典当衣物,“取半千钱入相国寺”23求之。李清照欣然地全力支持,每当明诚买“碑文果实归”,二人立即一道“相对展玩咀嚼,自谓葛天氏之民也”。 24二是在夫妻日常生活中,以平等的关系读书笑玩,追求一种和谐、融洽的天伦之乐:“后屏居乡里十年,仰取俯拾,衣食有余……每获一书,即同共是正校勘,整集签题。得书画、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尽一烛为率……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故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25这种夫妻之乐,不存在丝毫的男尊女卑;知己意识的平等、亲密,建立在“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的价值观念,已显示出新型夫妻关系的近代社会文化特征,不可谓不是李清照文化观念的开放意识和其独立人格意识及人性进步意识觉悟的结果,也是其在中国文化史上乃第一位自觉找到女性清晰的历史文化方位的证明。
作为一个作家,李清照这种先锋的独立文化价值观念则表现在其对文学的价值功能和词的独特文体个性的认识与把握。早已为人们瞩目的李清照文学理论与批评的名著《词论》,在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提出“词别是一家”说,无疑给当时关于词的文体功能与价值功能之界定莫哀一是的文坛,作出了一个清晰而准确的功能与价值判断。首先,李清照将词置于唐五代“郑卫之声日炽,流靡之声日烦”的文化背景下,肯定“柳屯田永者,变旧声作新声,出《乐章集》,大得声称于世”,证明她对宋词作为“新声”的文体价值把握,是符合当时文化转型的实际情况的,这是她关于词之文体特征的一个重要观点。其次,她以王安石、曾巩古文大家善作文而不善于作词为例,阐明“小歌词”与传统“古文” (按道统和正统原则写作的散文)存在本质区别,她也正是在这个认识基础上,提出词“别是一家,知之者少”的观点。说明李清照是站在扬弃道统和正统价值原则的立场对词的文体特征进行全新的功能和价值界定。这亦应是北宋文学价值转换给文坛带来的新气息、新思维而被心性敏锐的李清照接受的结果。再次,李清照《词论》肯定晏几道、贺铸、秦观、黄庭坚懂得词“别是一家”,最能体现李清照对词之婉媚、写柔情、言儿女艳情之文体本色及个性气质的肯定。26这一观点与其认为王安石、曾巩不能作“小歌词”的观点恰能互相发明,以见出李清照关于“别是一家”的词学理论乃经过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定论,并非兴之所到的随意闲谈。再其次,宋胡仔对“易安历评诸公歌词,皆指摘其短,无一免者”很是愤慨,认为“其意盖自谓能擅其长,以乐府名家者”,并引韩愈诗谓李清照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27这从反面证明李清照《词论》出自独立的主体意识的意见,在士大夫的男性世界引起了较大震动。可能在古中国,还没有哪一位普通女性的理论观点如此显赫地引人注目。这至少说明,李清照是在用自己的头脑思考——思考的结论可能有偏颇,甚至出现错谬,但总比人云亦云、奴隶般跟随男权中心意识形态和传统僵固的理性原则思维要高明得多。在此,李清照更多的是运用女性直觉在对士大夫词人名家作感性的价值及文体评判,这最能反映其自信、自立的独立意志以及摒弃理性逻辑思维而偏重感性直觉的女性思维特征。这种女性直觉,于文学艺术思维是一份极其重要和宝贵的天赋,有这种天赋的人,有可能成为杰出文学家和艺术家——李清照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李清照在南北宋之交的出现,是宋型文化现象在一位女性个体的典型表现。实际上,宋代女性作家的群体性崛起,才在本质上映现出宋型文化中女性景观的绚烂和辉煌。清人丁绍仪注意到宋词所表现的这一景观,他说:“宋时词学盛行,然夫妇均有词传,仅曾布、方乔、陆游、易祓、戴复古五家。方、戴、易,姓氏且无考,戴、陆更是怨偶,易妻词亦甚怨抑,惟子宣与魏夫人克称良匹。他如赵明诚妻李易安盛以词名,而明诚词无传。赵德麟词甚工,其妻王夫人只传‘白藕作花风已秋,不堪残醉更回头……’一诗而已。琴鸣瑟应,天固若是靳惜耶?乔,乐至人,大观间秀才。妻紫竹,失其姓,《生查子》云:‘思郎无见期,独坐离情惨。闭户约花开,花落轻风占。生怕是黄昏,庭竹和烟暗。敛翠恨无涯,强把兰釭点。’又寄乔《踏莎行》后阕云:‘望郎不到心如捣。避人回倚小屏山,断魂还向墙阴绕。’放翁妻唐氏不得于姑,遂至解缡,未几愁怨死。《齐东野语》录其别后答寄《钗头风》云:‘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倚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掩泪妆欢。瞒,瞒,瞒。’……复古字式之,天台人,有《石屏词》。赘江右某氏。年余方言已娶,须归省,氏知被绐,赋词以赠云:‘惜多才,怜薄命。无计可留汝。揉碎花笺,忍写断肠句。道旁杨柳依依,千丝万缕。抵不得、一分愁绪。 指月盟言,不是梦中语。后回君若重来,不相忘处。把杯酒、浇奴坟土。’后人取词中第二语,名以《怜薄命》。细绎句调,乃《祝英台近》脱去换头三句耳。《词综》仅选魏夫人词,诸女作均未录。《补遗》亦遗之。”28事实上,宋代闺媛词所遗者正不在少数。清沈雄引“花庵词客曰:吴淑姬词五卷,名《阳春白雪》,此女流中之黠慧者,佳处不减李易安也。”但其词现仅存三首。又引“曾氏《雅编》曰:孙夫人名道绚,谷城黄铢字子厚之母夫人也,为秀州郑文室。词甚富而失于火,求得之,仅《清平乐令》数首。绍兴三年二月日事。”29其词现亦仅存一首。可见,吴淑姬、孙夫人的词如果完全保存,她们也应该算是专业的女作家了。由此可推知,宋代象她们一样填写许多词,但由于不能刊刻,故未流传;或虽经刊刻,终因兵、火、水患或其他种种原因佚亡、湮沉者,为数一定不少。所以说,尽管魏夫人、朱淑真、李清照等的突出成就,足以展示宋代女子文学大观,但事实上,宋代女词人是群体地崛起,这才真正从本质意义上展现了宋型文化在妇女观念和女性独立人格价值意识方面表现出的文明和进步,它标志着宋代文明在某种程度上,已进入近代文明发展阶段。
①陈廷焯《云韶集·词坛丛话》,引自《李清照资料汇编》,北京,中华书局,1984,171。后者引见《白雨斋词话》卷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校点本,1983,53。
2冯金伯《词苑萃编》引《古今词话》,唐圭璋《词话丛编》,北京,中华书局,1986,1859。
3沈雄《古今词话》,《词话丛编》本,767。
456施蛰存《词集序跋萃编》,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285-286。
7910魏仲恭《朱淑真断肠诗词序》朱淑真《断肠诗集》 影印本, 济南, 齐鲁书社, 1997。
8况周颐《蕙风词话》卷四,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校定本,1982, 96-97。
1118王灼《碧鸡漫志》卷二,《词话丛编》本,88页。
12朱彧《萍洲可谈》卷中。引自《李清照资料汇编》,北京,中华书局,1984,5。
13沈谦《填词杂说》,《词话丛编》本,633。
14《金粟词话》,《词话丛编》本,721。
15黄苏《蓼园词评》引。《词话丛编》本,3024。
1619杨慎《词品》卷2。《词话丛编》本 ,450-451。
17王闿运《湘绮楼词评》,《词话丛编》本4290。
20李调元《雨村词话》卷上。《词话丛编》本,1431。
21李佳《左庵词话》卷上。《词话丛编》本,3110。
22庄绰《鸡肋编》卷中。引自《李清照资料汇编》,北京,中华书局,1984,1。
232425李清照《金石录后序》。
26详见拙文《李清照词“别是一家”说当论》,《李清照研究论文集》,齐鲁书杜,l991。
27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33。又见魏庆之《诗人玉屑》卷二十一,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468-469。
29丁绍仪《听秋声馆词话》卷8。《词话丛编》本,2670-26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