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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存评点第一书——论《古文关键》的编选、评点及其影响(1)-文化
来源:  作者:吴承学  点击:次  时间:2001-08-20 00:00于哲学网发表

 

【内容提要】
《古文关键》是现存最早的古文评点选本,是评点文体形成的标志性著作,其评点与评点理论反映出南宋文学批评的新风气,从《古文关键》可以看出评点形态与传统文学批评不同的特色。《古文关键》的编选与评点在唐宋八大家的形成以及唐宋古文经典化进程中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关键词】 《古文关键》 编选 评点学 影响

宋代吕祖谦所评点的《古文关键》是现存最早的古文评点选本,海内外不少学者的论著都涉及对于该书的介绍 ① ,但是还没有专门的个案研究。本文拟就《古文关键》的编选、评点形式、旨趣以及影响等方面展开进一步的讨论。

现存《古文关键》最流行的版本有两种:《丛书集成初编》本与《四库全书》本,而前者尤其流行 ② 。

《丛书集成初编》本前有同治十年胡凤丹的《重刻古文关键序》、张云章原序、《古文关键凡例》,后有无名氏的《古文关键旧跋》与徐树屏的《跋》。《丛书集成初编》本是据“金华丛书”本排印的,而“金华丛书”本则是同治十年(1871)据昆山徐树屏刊本重刻的。徐树屏为清代徐乾学之子,徐乾学是顾炎武的外甥,清初官至大学士、刑部尚书。徐乾学酷爱图书,建有著名的藏书楼传是楼。徐树屏本所据的就是徐乾学所藏的宋版书。该书有张云章的序,云章字汉瞻,号朴村,曾入李煦幕,后与曹寅订交,诗酒赓和,考订典籍。徐树屏与张云章同为康熙年代的人,故徐树屏本刊印于康熙年间。该书的《凡例》称以其家藏两宋刻本参酌互证而成,两本前后不同,标注内容也有所不同。而且后本有宋人蔡文子的注,徐树屏刊本补入蔡文子的注,在注中还加上整理者的校刊记。此本原有点抹,《丛书集成初编》排印本没有印入。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据明嘉靖刊本,没有蔡文子的注,也没有点抹。另外,中山大学图书馆馆藏明初刻本,四册一函,有点抹,然无蔡文子注文。

从繁简的角度看,《古文关键》各种版本可分为两个系统,区别在于有无收入蔡文子的注。从评点学的角度看,《古文关键》各种版本又可分为有点抹与无点抹两个系统。《四库全书》本与《丛书集成初编》本都没有保存《古文关键》原有的点抹,难以真实地反映出其原貌。中山大学馆藏明初刻本有点抹,但颇为模糊,有些不易辨认。近承日本鹿儿岛大学高津孝教授寄赠日本“官板《古文关键》”,该版本据“古闽晏张氏励志书屋重刊”而雕刻,出版年月是文化元年(1804)。“目录”下标明:“东莱吕祖谦伯恭评、建安蔡文子行之注、昆山后学徐树屏敬思考异。”日本官板本是徐树屏刊本的重刊本,比较清晰地反映出《古文关键》原有点抹的情况,可与中山大学馆藏明初刻本互相参照。

各种版本的内容稍有差异,比如各本的篇数略有出入,明刊本62篇,《丛书集成初编》本63篇,《四库全书》本61篇。《四库全书》本比《丛书集成初编》本少了《留侯论》与《王者不治夷狄论》两篇,明刊本则少了《留侯论》。另外《丛书集成初编》本与《四库全书》本的篇目次序也略有差别,比如《春秋论》、《春秋论中》与《子思论》、《荀卿论》诸篇两种版本的次序刚好相反。又如,该书“总论”的“论作文法”提到古文各种体式,并说:“以上格制,详具于下卷篇中。”但目前流行的《四库全书》与《丛书集成初编》等版本的内文却非分上、下卷而是分为一、二两卷,令人生疑。而中山大学馆藏明初刻本与日本官板都分为“卷上”、“卷下”,似乎更符合原书的体例。

历来人们似乎对于《古文关键》的编者没有提出疑问。《直斋书录解题》卷一五云:“《古文关键》二卷,吕祖谦所取韩、柳、欧、苏、曾诸家文,标抹注释以教初学。”《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亦言该书为“宋吕祖谦编,取韩愈、柳宗元、欧阳修、曾巩、苏洵、苏轼、张耒之文凡六十余篇,各标举其命意、布局之处,示学者以门径,故谓之关键” ③ 。都是明白指出此书是吕祖谦所选的。

然而,徐树屏本后有无名氏的《古文关键旧跋》:“余家旧藏《古文关键》一册,乃前贤所集古今文字之可为人法者,东莱先生批注详明。”张云章《序》据此谓:“审此则非东莱所选可知也。然其手眼,实出诸家之上。西山、叠山、迂斋皆似得此意而通者。”日本官板《古文关键》目录下也明确注明为“东莱吕祖谦伯恭评”,而不标明“评选”。张云章据《旧跋》谓《古文关键》并非吕祖谦所选,认为吕祖谦只是在前人所选的基础上加以评注而已。然而,《旧跋》为何时何人所作,其说法的根据是什么,都不清楚,他本人也没有提出进一步的证据。

不过,《古文关键》的编选确有些不易理解的问题。我们假设《古文关键》确为吕祖谦所选,则应该与吕祖谦所选的《宋文鉴》在选目上有较大的相似处。然而把《古文关键》所选宋人文章篇目与《宋文鉴》相比较,却有很大的差距。世人对《宋文鉴》评价褒贬不一,据朱熹的评价,《宋文鉴》是用心编选的④。《宋文鉴》篇幅巨大,而《古文关键》选文数目很少,按常理,选入《古文关键》的宋文,《宋文鉴》一般应该选录,而事实却是两者差异很大,《丛书集成初编》本《古文关键》收入宋文42篇,《宋文鉴》与之相同篇目仅17篇,选文相同的比例非常低。

“总论”的“论作文法”提到古文有“上下、离合、聚散、前后”等三十一种体式,并说:“以上格制,详具于下卷篇中。”今考下卷之中,“论作文法”中所提到那些格制、术语也甚少出现在评语之中。如果“总论”与选本同出一时一人的话,很难想象会出现这些前后矛盾的情况。

另外,“总论”部分与入选的文章之间也存在一些奇怪现象。《古文关键》选入苏洵古文6篇,而在“看文字法”中,却未提及老苏文。而未入选的王(安石)文、李(   )文、秦(观)文、晁(补之)文 ⑤却反而有评论。在看韩、柳、欧、苏四家文法中,都是先指出其优点,再点出注意其缺陷的,“看诸家文法”的评语基本都是批评的。如论苏辙文“太拘执”,李文“太烦,亦粗”,秦文“知常而不知变”,张文“知变而不知常”,晁文“粗率”。而对王安石的评价是“纯洁,学王不成,遂无气焰”,在艺术上的评价比张耒高,但书中却选张耒而不选王安石。这仅是政治方面的原因吗?如果是,“总论”中也可以不涉及王安石。我们注意到吕祖谦《宋文鉴》却收了王安石许多文章。另外《古文关键》所选张耒两篇文章又是吕祖谦《宋文鉴》所未选入的。所以并不排除“总论”与选本不是出于一人之手的可能性。如果出于一人之手,则可能不是作于一时,故前后未能统一。

《古文关键》在“看诸家文法”之后提到:“以上评韩、柳、欧、苏等文字,说斋先生唐仲友亦常以此说诲人。”(“说斋”或作“悦斋”)唐仲友与朱熹有过节儿,《宋史》无传。关于唐仲友与朱熹的矛盾,在当时大概是比较著名的事件。《朱文公文集》卷十八有《按唐仲友第三状》,卷十九有《按唐仲友第四状》,《齐东野语》卷一七、卷二,《夷坚志》“庚”卷十有所记载和发挥,而凌  初《二刻拍案惊奇》中《硬勘案大儒争闲气》,更将两人之过节儿演化为小说家言,影响甚大。《古文关键》“总论”在此处也是唯一一处突兀地提到当时文人的批评,“说斋先生唐仲友亦常以此说诲人”,确有些奇怪,令人怀疑此书的编选与唐仲友之间的某种关系。

关于编者问题,我仍持慎重阙疑的态度,不敢妄测。因为该书确实存在一些疑问,但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足以证明吕祖谦并非《古文关键》的编选者。如果本书确为吕祖谦所选的话,也存在另一种可能性:编选、评点和写作“总论”非一时之作。不过,即使该书不是吕祖谦所选,至少也已得到吕祖谦的认可,与其标准比较一致。而且该书的编选“其手眼,实出诸家之上。西山、叠山、迂斋皆似得此意而通者” (张云章《序》语)。 从选本学的角度来看,《古文关键》所选多为艺术精品,为后来选家与读者所广泛接受,对于唐宋古文经典的形成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仍是一部非常有价值的选本。

下面我们再讨论《古文关键》的编选及其评点方式。

严格地说,《古文关键》是一部“名不副实”的“古文”选本,它不但没有选唐以前的古文,而且所选差不多只限于“论”体文,论体文将近50篇,约占总数百分之八十。其余的文体为“书”、“序”与“传”,而所收的“书”、“序”多数其实也是论体文。如欧阳修的《送王陶序》就是论《易》之文。为什么《古文关键》所选绝大多数是“论”体呢?这是因为它是一部辅助当时读书人科举考试的入门书,带有强烈的实用色彩。《古文关键》“总论”之“论作文法”:“有用文字,议论文字是也。”所谓“有用”,也有实用之意。“论”体在当时科举考试中相当重要。“当时每试必有一论,较诸他文应用之处为多”⑥,既然《古文关键》乃为科举考试之助,所选文章以论体为主也就是非常自然的事了。吕祖谦本人是“论”学专家,他的《左氏博议》也是论体文,吕祖谦在该书的自序中说:“《左氏博议》者为诸生课试之作。”宋代魏天应编、林子长注的《论学绳尺·论诀》“诸先辈论行文法”首条引用“东莱吕公云”,或引自《丽泽文说》,或直接引用《古文关键》的“总论”⑦。而在《论学绳尺》的评注之中,也有二十七条涉及吕东莱之论。如卷二吴君擢《唐虞三代纯懿如何》,考官欧阳起鸣批云:“文字出入东莱,议论法度严密,意味深长,说得圣人本心出,深得论体,可敬可服。”可见《论学尺绳》明显受到《古文关键》的影响。

从现存文献来看,我们可以把《古文关键》看成是评点文体形成的标志性著作。那么,评点文体与一般的诗话、文话、序跋或专论等文学批评形式有哪些不同之处?

章学诚说:“评点之书,其源亦始钟氏《诗品》、刘氏《文心》。然彼则有评无点,且自出心裁,发挥道妙,又且离诗与文,而别自为书,信哉其能成一家言矣。自学者因陋就简,即古人之诗文而漫为点识批评,庶几便于揣摩诵习。而后人嗣起,囿于见闻,不能自具心裁,深窥古人全体、作者精微,以致相习成风,几忘其为尚有本书者,末流之弊,至此极矣。” (《校雠通义·宗刘》) 章学诚认为评点的起源也始于《诗品》与《文心雕龙》,这种说法不一定全面,他对于评点持一种贬抑态度,也不一定公允。不过,他指出评点与《诗品》和《文心雕龙》为代表的传统文学批评方式之不同:一是传统文学批评形式“有评无点”,二是传统文学批评形式“离诗与文而别自为书”,而评点则是与本文紧密结合在一起的。这种看法倒是相当值得注意的。

评点之特色首在于“点”,即点抹标志。点抹是一种超越文字的特殊的分析方式,它本身是为了提醒读者注意而使用的醒豁的标志符号,但是符号所含蕴的意义又是需要读者细细体会的,与直接的文字批评不同,这正是评点之所以与传统文学批评不同的主要形式特色。假如完全舍“点”则评点不成其为完整的评点了。但是研究宋人点抹标志颇为困难:由于时代久远,现存宋人评点的选本大都是后人传刻的。传刻者往往只留下“评”,而删略去圈点标抹之处,使我们难以看到宋人评点的真面目,而且多数评点研究者也只研究“评”而不暇顾及“点”,这是目前评点学研究的通病。《古文关键》原来有点抹,但大多数刻本都把点抹去掉了。《四库全书总目》该书提要谓:“此本为明嘉靖中所刊,前有郑凤翔序。又别一本所刻,旁有钩抹之处,而评论则同。考陈振孙谓其‘标抹注释,以教初学’,则原本实有标抹,此本盖刊板之时,不知宋人读书于要处,多以笔抹,不似今人之圈点,以为无用而删之矣。”《丛书集成初编》本的《古文关键凡例》谓家藏两宋本:“前本不施圈点,偶点其一二用字着力处,圈则竟无之。后本稍用圈点,或一二字,或一二段之下,间有着圈者,点则连行连句有之。要不过什之二三耳。”可见宋本原来是有数量不多的圈点,徐树屏刊本原有点抹,可惜《丛书集成初编》印行时没有将点抹印出。中山大学馆藏明初刻本保留点抹,非常可贵,但有点模糊。日本官板《古文关键》也保留原有的点抹,非常清晰,两本可以参照。两本相较,其分段大致相同,但明初刻本的点抹略少。从明初刻本与日本官板《古文关键》综合看来,此本点抹可分为三种:一是抹,有长抹,有短抹,形状是在本文右侧加上长线或短线;二是点,形状是“、”,用于本文右侧;三是界划标志,明初本形状为“—”,用于所标文字之下,日本官板形状为“ ”,用于所标文字的左下角。《四库全书总目》经部卷三七“四书类存目”《苏评孟子二卷》提要谓:“宋人读书,于切要处率以笔抹。故《朱子语类》论读书法云:‘先以某色笔抹出,再以某色笔抹出。’吕祖谦《古文关键》、楼   《迂斋评注古文》,亦皆用抹,其明例也。谢枋得《文章轨范》、方回《瀛奎律髓》、罗椅《放翁诗选》始稍稍具圈点,是盛于南宋末矣。”笔抹形式在北宋已流行,而圈点则盛于南宋末年。从《古文关键》的点抹看来,它以笔抹为主,有小量的截与点,而未见用圈。据明代徐师曾《文体明辨·文章纲领》所引,南宋略后于吕祖谦的真德秀,其“批点法”有:点(分句读小点、菁华旁点、字眼圈点)、抹、撇、截四种,比吕祖谦较为细密了。《古文关键》在几种符号中,抹笔所用最多,大概是施于纲目关键与句法之佳处。“点”用得不多,主要起一种提醒读者注意的作用,近于现在的着重号,尤其注意文中多次出现的重要字眼。如韩愈《获麟解》一文中有八个“知”字、四个“祥”字,字旁都特别加上“点”。在《原道》评点中特别点出文中十五个“为之”二字。至于界划标志,主要表示“行文段落间架” (徐树屏刊本《古文关键凡例》) ,用于段落的结束处。比如《获麟解》总评“反复作五段说”,内文中便用界划分为五段,表明评点者对于文章意义段落的理解。

评点在形式上与训诂注释相近,但训诂注释重在字词的音义出处,而评点有时也论及音义出处,但重点却在文章的布局脉络用笔技巧。评点是一种文本的细读与分析,它以标志符号和语言文字的评论,逐字、逐句、逐段分析文本的线索脉络,指点出文章的布局章法与字句修辞,引导读者并与之同时展开阅读的进程。评点与一般文学批评也有所不同,一般形式的文学批评是在阅读和理解本文之后,评价作家作品之优劣,它并不展示批评家的阅读过程。而评点则是始终不离开本文的阅读过程。在细读本文过程中,运用标志符号与评论文字,随文予以解析,这是评点批评与其它文学批评形式不同的基本特质。在评点著作中,它的前提是读者与评点者的阅读同步进行,有原文与全文作为背景。评点是把读者与文本放在主体部分,评点者仅起提示、引导、启发作用。评点文字不是独立的文体,只有寄生于文本才可以生存,才有意义,如果将评点剥离开来,多数评点文字会让人不知所云。随文批评与独立批评区别甚大,它并不是把一般批评的内容分散到作品的各部分,而是随文而生的,有一般文学批评所没有的强烈的“现场感”。打个比方,读一般文学批评文字就如读山水游记,而读评点文字就如同在导游的引导下徜徉于山水之间。评点虽然简短,标志的位置却是相当重要。同一个字或点抹,用在何处却是见出功力的。这就如同看戏,是否在恰当的地方喝彩足以看出观众的水平来。

宋代的儒学对于评点的影响甚大⑧。明清时代的小说、戏曲与诗文的评点著作卷首常载有“读法”等例言,这种传统也是渊源于宋代儒学的。宋儒读书非常重视读书之法,朱熹的《四书集注》中即有《读〈论语〉、〈孟子〉法》,而东莱此书卷首,亦有《总论看文字法》,可见宋代儒学与文章之学有相通之处。后来的评点著作,虽然读法千差万别,但万变不离其宗。“先看文字体式,然后遍考古人用意下字处。”这是从总体上提出评点的方法。前者是获得篇章整体印象的读法,后者则是“细读法”,两者之间是相辅相承、互为循环的。《古文关键》在每篇的旁批中,所论多是“古人用意下字处”。至于评“文字体式”,吕祖谦在有些文章的总评中就明确指出该篇是某某体。如《谏臣论》的总评:“此篇是箴规攻击体,是反题难文字之祖。”《捕蛇者说》的总评:“感慨讥讽体。”《与韩愈论史官书》的总评:“亦是攻击辩诘体。”

东莱的《总论看文字法》可以看成是最早的评点理论。其评点之法具体来说主要是以下内容:

第一看大概、主张。

第二看文势、规模。

第三看纲目、关键:如何是主意首尾相应,如何是一篇铺叙次第,如何是抑扬开合处。

第四看警策、句法:如何是一篇警策,如何是下句下字有力处,如何是起头换头佳处,如何是缴结有力处,如何是融化屈折剪截有力处,如何是实体贴题目处。 对这段文字学界通常的断句是:“第一看大概主张”,“第二看文势规模”,“第三看纲目关键”,“第四看警策句法”。不过,在《古文关键》的具体评点中,几乎没有统称“大概主张”、“文势规模”、“纲目关键”、“警策句法”的⑨,倒是分别出现“大概”、“文势”、“规模”、“纲目”、“关键”、“警策”、“句法”的次数极多,尤其是“纲目”、“关键”、“警策”、“句法”更是在在可见。所以我在以上每句之中加以顿号,以示它们之间略有区别。“大概”意为文章的整体,也就是“文字体式”。《古文关键》评点中未出现“主张”一词,但多次出现“主意” (第60页) 、“大意”,疑即“主张”之意。

“文势”指文章体势,或指有气势。书中多评“文势自然” (第21页) ,或“如破竹” (第23页) ,“文势如一波一浪” (第127页) ,更多是径评为“文势”,是赞赏之言,如柳宗元《梓人传》一篇四处誉之曰“文势”。有些虽然没有评以“文势”,如“一篇须看大开合” (第23页) ,实际上也是论文势的。“规模”大概指文章的布局,如谓“规模一定” (第61页) 。

“纲目关键”全书仅在《晁错论》的评点中连用过,大概与文章的章法有关。但更多的地方是“纲目”与“关键”分开来用的⑩ ,两者之间有何区别呢?或许“纲目”是指文章展开的主要线索。如评《留侯论》:“一篇纲目在‘忍’。”评《荀卿论》:“纲目在‘不敢放言’。”评《倡勇敢》“战以勇为主”句:“纲目。”又书中有时以“主意纲目”连用,如评《上范司谏书》“诚以谏官者,天下之得失”句为“是一篇主意纲目” (第81页) ,在《论作文法》中:“文字一篇之中,……常使经纬相通,有一脉过接乎其间然后可。盖有形者纲目,无形者血脉也。”可见“纲目”与“血脉”关系甚为密切。《总论看文字法》中说到“纲目关键”时说:“如何是主意首尾相应”,我以为此语主要指“纲目”非常强调互相呼应。故文中多评及“纲目相应” (第70、71、84页) 、“血脉相应”。又如评《师说》“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为“纲目”,而在末尾“弟子不必不如师”句:“应前吾师道处意,纲目不乱。”“关键”是指文章在“铺叙次第、抑扬开合”等章法的紧要之处,包括内容就比较广泛了。《古文关键》在这些地方有的径评以“关键”,有的则以“抑”“扬”等语评之。

《古文关键》“警策”与“句法”的区别比较明显,在《看文字法》中,已将两者分开说了。该书中用“警策”一词最多,陆机《文赋》云“立片言而居要,乃一篇之警策”,东莱之“警策”正是指篇中“片言而居要”之处,也常作“警策精神”。“句法”是指遣辞造句、起结、剪裁、转折等文字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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