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宗主”,因其文名大著而得理宗赏识。林希逸《后村行状》云:“初,上过东宫,见公书肆所传文集,喜之,未除兵侍前一日,中使传宣谕曰:卿闲居日久,著述必多,可录本进呈。……中使以宸翰
御制赐公曰:卿风姿沉邃,天韵崇豅。今观所进近作,赋典丽而诗清新,记腴赡而序简古,片言只字,据经按史,谓非有裨于缉熙顾问可乎!……三月,兼侍读。”这就是理宗因重其文才而提拔的铁证之
一。理宗重其“史学”是提拔之因三。刘克庄的历史知识超过宋代一般文人,这在当时是众所公认的。他不仅熟悉远古近古之典,而且精熟唐典及当朝之典,这在宋代文人中少见。在“进故事”中,刘
克庄常以历史教训开导理宗,当他熟练地引用这些典故时,理宗叹其“史学尤精”,所以多次命他作史官。《后村行状》云:“玉音曰:朕知卿……有史学……仍责修纂。”诸如因“老臣”、“文才”、
“史学”而被理宗亲自提拔的说法,刘克庄在他的作品集中经常提到。 我们还可考察刘克庄晚年入朝时(也是人们说他以“谄媚”而求进的时候)对自己做官的态度。单拿晚年入朝的头一年即理宗景定
元年来说,刘克庄已七十四岁。六月二十七日除秘书监,八月二十八日除起居郎,九月十八日兼中书舍人,十一月权兵部侍郎兼直学院士兼中书舍人,十二月九日兼史馆同修撰。虽被提拔,然而此时他
却无心做官,多次辞免,多次被理宗强留。这年他连写“辞职报告”如《庚申乞休致申省状》、《庚申辞免除秘书监》、《辞免除起居郎奏状·庚申》、《辞免兼史馆同修撰奏状·庚申十二月》。这年
后,他又多次辞免而不得。虽然辞免有出于礼节的因素,但辞免疏中态度之坚决,绝非几句客套话可比。
因此,刘克庄结交贾似道不是出于仕途上的需要,而是另有原因,即刘、贾两家特殊的世交关系。刘跟贾家的关系是从贾似道的父亲贾涉那里开始的。克庄与涉长期友好,到贾似道只是这种世交关系的
延续。林希逸《后村行状》云:“公早受知忠肃贾公(涉),辨章(似道)尤相亲敬。”因其为父亲的世交,贾似道才敬重刘克庄。在《后村先生大全集》中屡有类似的自述。而贾似道对刘的敬重之处也
只是他的文名,《后村行状》云:“辨章师相尤奇公之文,每得公所作,必令吏录之。”今人程章灿说:“似道荐其复出亦不无爱重文才用其所长之意。” (《刘克庄年谱》) 确与事实相符。
即使世交,我们还应从刘克庄与贾似道交往的时限来考察。程章灿说:“似道势位日隆,权倾朝野,克庄则已致仕里居。” (《刘克庄年谱》) 这是一个准确的推论,但还应作具体的时间确认,即贾何
时权隆,刘何时里居及作贺贾诗、词、文。贾似道大肆公开地作奸犯科是从度宗咸淳五年以后开始的。咸淳三年他还被皇帝大臣强留,前引本传云:“(咸淳)三年,又乞归养,大臣、侍从传旨留之。”
快到两年后的咸淳五年他才开始专权。一个人的专权有两个标志,一是结党营私,贾似道正是从这年开始的,《宋史》本传载,快到咸淳五年,他才被“赐第葛岭,使迎养其中”,此后“一切决于馆客
廖莹中、堂吏翁应龙。宰执充位署纸尾而已”。二是排斥异己,尤其是打击正直人士,贾似道也是从这年开始的,本传又载,咸淳五年前夕,“文天祥……辈小忤意辄斥,重则屏弃之,终身不录。吏争
纳赂求美职,其求为帅阃监司郡守贡献不可胜计”。直到这时,才有一些像文天祥这样的正直人士遭到他的排挤。此前虽也排斥异己,但不敢公开,也没有什么大动作,所以理宗“弗悟其奸”。其实,
到咸淳五年,贾似道虽然大权在握,但其奸情远未暴露,一年后的情况还是:“(咸淳)六年,命入朝不拜……继又令十日一入朝。” (《宋史·贾似道传》) 而正是在咸淳五年刘克庄逝世,况且致仕
里居是从远在此前的景定五年开始的,距此时已达六年之久,其里居之地又是在偏远的莆田(今福建)。因此,到贾似道专权时,刘克庄既没有与他交往,更没有谄媚之作。
最后考察刘克庄对权奸的一贯态度。
王士祯及后人只揪住刘、贾关系的表面现象不放,而无视刘克庄与其他权奸的关系,因而不利于从整体上认识刘克庄对权奸的一贯态度。历史上的权奸被刘克庄一概骂倒的自不必说,单就宋代而言,到
刘克庄时已被确认的权奸有如蔡确、章惇、秦桧、丁大全等。对这些人的批判之词在《后村先生大全集》中随处可见。因触犯奸相史弥远而召来几次打击,事后他提及此事时毫无悔意。尤其是与另一奸
相史嵩之,他算是最有“缘分”的了 (《刘克庄年谱》) ,不但同他进行了针锋相对的较量,还十数次驳回皇帝对其奖誉的“成命”,《后村先生大全集》卷八十有《奏乞坐下史嵩之致仕罪名状》、
《乞寝史嵩之职名奏状》等。这件事情的经过在《后村行状》中有详尽的记载,尽管皇上再三调解,但刘克庄还是抗旨到底,足见他的勇气。后来他恰为此事而遭贬斥,对此他事先是会有所预见的。史
嵩之于淳年间为相六年,时刘克庄也在朝为官,“抗疏”是淳六年以前的事,时刘克庄不到六十岁,这时正想仕途发达而有所作为,如果如王士祯及后人所言刘克庄为升官而喜欢巴结权奸,那为什
么又与史相作如此反复尖锐的较量以致断送自己的前程呢?而晚年最后一次短期入朝已近八十高龄,所有贺贾诗、词、文也是八十岁左右所写,到此年岁他已是灰心仕进之人(多篇辞免疏可证),不可能
有意去“谄媚”权奸贾似道以求升迁。
通过以上诸多方面的考辨,可见关于刘克庄“谄媚”贾似道以图钻营求进的指责实为误会,而误会的原因就是没有考察“谄语”所产生的特定历史背景和刘、贾的真实关系以及刘克庄对权奸的一贯态度
。我们对古人的批评,应该遵循“知人论世”的原则,结论应下在充分地占有并详尽地考索资料的基础上,正因为如此,对刘克庄词中“谄语”的批评,就应该实事求是,不能人云亦云,以讹传讹,厚
诬古人而添一重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