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1、酒宴与酒令,是元代雅俗文化交融的最好平台。2、文人与歌妓的合作,使曲这种新兴的艺术形式得到更加广泛的传播。当时许多著名文人与歌妓的关系,实际上成为艺术生产者与艺术传播者的合作关系。3、在酒令中, 曲的地位低于诗和词,南曲低于北曲。酒宴与酒令中演唱的戏曲,淡化角色扮演性质,与散曲界限不清。4、元代酒令常用曲牌中,有的来自北方少数民族乐曲,有的来自道教音乐,反映出元曲的多元性。特殊的“鞋杯令”,则反映出当时文人的变态心理。
【关键词】 酒令/元曲/艺术生产/传播
词曲与酒令本来就有天然的联系。词曲中的小令,其名称来自唐代的酒令。唐人于宴会时即席填词,利用流行的小曲当作酒令,因而得名。元明清三代,文人雅集多以曲(含戏曲与散曲)为酒令,客观上对于曲的传播起了积极的促进作用。本文拟对酒令与元曲传播的关系进行初步探讨,以进一步了解曲在当时社会中的流行与普及状况,曲与民众娱乐的关系,元代文人与歌妓的特殊关系,散曲与戏曲的关系等问题。
一
酒令本是宴饮佐觞的游戏。隋唐五代,诗词及歌舞等进入酒令,乃至形成了专门的酒令艺术(注:参见王昆吾《唐代酒令艺术》,东方出版中心1995年版,第198页,第23页。)。另一方面,酒令又称觞政,“酒令大如军令”的说法普遍流行,中国人似乎游戏的时候也在考虑军国大事。中国人很少真正的放纵,然而,在元代,宴饮的场合成为游戏的场合,也成为作曲与唱曲的场合。这种相对放纵与艺术生产之间的内在联系,实在是耐人寻味的一件事情。
在前代基础上,元代酒令有了新的发展,其标志之一,就是戏曲与散曲进入酒令。请看元曹绍编制的《安雅堂酒令》中的三则:
陈遵起舞十二
陈遵日醉归,废事何可数?寡妇共讴歌,跳梁为起舞。
得令者踊跃而舞,左客作寡妇,讴戏曲,各饮一杯。有妓则以妓为寡妇,有数妇则以左客为之。
陶谷团茶四十一
可怜陶学士,雪水煮团茶。党家风味别,低唱酌流霞。
贫儒无酒可饮,煮茶自啜,命妓歌《雪词》而已。却用骰子掷数。一人作党太尉,命妓浅酌低唱。无妓自唱,亦《雪词》。
岳阳三醉四十九
洞宾横一剑,三上岳阳楼;尽见神仙过,西风湘水秋。
神仙饮酒,必有飘逸不凡之态,唱《三醉岳阳楼》一折,浅酌三杯。不能者,则歌《神仙诗》三首。(注:曹绍:《安雅堂酒令》,《说郛》,中国书店1984年影印涵芬楼本,第八册,卷五六第2、6、7—8页。本文引《安雅堂酒令》均据同一版本,以下不再注出。)
按《安雅堂酒令》属牌类酒令,总共一百张纸牌,每张纸牌上先横书牌名,依据古代饮者的掌故而立,如上述两条中的“陈遵起舞”、陶谷团茶”、“岳阳三醉”即是。下列牌号,即“十二”与“四十一”、“四十九”是;右侧竖书五言诗一首,以概括牌名的意义;左侧书令辞(即赏罚酒法)。行令时,先将纸牌反扣桌上,众人依次揭牌,按牌中所写令辞作表演或饮酒。
“陈遵起舞”是汉代陈遵的典故。据《汉书·游侠传》,西汉末杜陵人陈遵嗜酒,任河南令时,与其弟“俱过长安富人故淮阳王外家左氏饮食作乐”,被司直陈崇劾奏“乘藩车入闾巷,过寡妇左阿君,置酒歌讴,遵起舞跳梁,顿仆坐上,暮因留宿,为侍婢扶卧”云云,陈遵因此遭免官(注:《汉书·游侠传》,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3711—3712页。)。按照律令,凡揭到这张纸牌者,要模拟陈遵的样子“踊跃而舞”;坐在他左边的客人要模拟寡妇(以左边应“左氏”),唱“戏曲”。席间若有歌妓佐觞,则以妓为寡妇;有多个则以坐在最左边的为之。令辞对“寡妇”唱何种“戏曲”未作规定,想必可自由选择,随心所欲。
“陶谷团茶”谓后周翰林学士陶谷与太尉党进事。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四:“陶谷买得党太尉故妓,取雪水烹团茶,谓妓曰:党家应不识此。妓曰:彼粗人,安有此景。但能销金帐下,浅斟低唱,饮羊羔儿酒耳。陶愧其言。”(注: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版,第25页。)此故事在元代流传甚广,高茂卿《翠红乡儿女两团圆》杂剧第一折[混江龙]有“这雪呵,供陶学士的茶灶,妆党太尉的筵席”的唱词(注:王季思主编《全元戏曲》第五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373页。本文引元代戏曲均据《全元戏曲》,以下不再注出。)。后来的昆曲有《党太尉赏雪》一出。此令规定“一人作党太尉”,当是对历史人物或戏曲人物的模拟。
“岳阳三醉”指吕洞宾三醉岳阳楼、度有缘者成仙的故事。元代南戏和杂剧中均有以《吕洞宾三醉岳阳楼》为题的作品,南戏佚,杂剧存。从律令中提示的“一折”看,指的应当就是马致远的杂剧。该剧现存脉望馆本和《元曲选》本,二版本情节、词句均大致相同。令辞规定,揭得此张纸牌者,应当唱剧中的一折(任何一折均可)套曲,之后“浅酌三杯”。同时补充“不能者,则歌《神仙诗》三首”。所谓《神仙诗》,指的应是宣传成仙得道的道教诗歌。我们知道,元代全真教大行,吕洞宾被奉为“始祖”、“纯阳真君”、“八仙”之一,其诗歌在民间十分流行,例如元杂剧《吕洞宾三醉岳阳楼》、《陈季卿悟道竹叶舟》中反复出现的“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吕洞宾三度城南柳》中的“独自行来独自坐,无限世人不识我。惟有城南柳树精,分明知道神仙过”等均是。此外金代的晋真人、王重阳、马钰、谭处端、玄虚子等,也有大量歌咏神仙道化的诗作,此类作品多四句或八句,形式短小,易于记忆。故吟唱三首《神仙诗》的难度要小于一折套曲。
上述材料提示出,元代已经出现在酒宴中歌唱某剧中一折套曲的表演形式,这显然是明清堂会戏和折子戏的滥觞。同时,此类歌唱,由于角色扮演性质被淡化,戏曲与散曲之间的界限也相对模糊。对这一点,后文还将详论。
不过,元代“戏剧风”(任半塘先生语)仍较前代普遍,这是元代戏剧成熟的大背景。《安雅堂酒令》中就有对古人事迹的模拟表演,很有戏剧性。上述“陈遵起舞”、“陶谷团茶”即有角色扮演性质。再请看以下三则:
1、齐人乞余第七
乞余真可鄙,不足又之他。妻妾相交讪,施施尚欲夸。
得令者领折杯中酒,饮些子,复于坐客处求酒食,继而夸之。席有妓,则作妻妾骂之;无妓,则以处左右邻为妻妾。
2、文季五斗二十三
吴兴沈太守,一饮至五斗。宾对王大夫,尔亦能饮否?
自饮一杯。有妓则以妓为王氏,饮六分。无妓则以对席客为王氏。
3、刘宽叱奴八十九
仓头去市酒,大醉始言还。客乃骂畜产,其辱孰甚焉。
得令者为仓头,斟酒一杯至面前,久之方饮,席端骂得令者为畜生。得令者要自杀,主人责席端而罚半杯。
第一则出自《孟子》中齐人有一妻一妾的故事,第二则出自《南史·沈文季传》,文季为吴兴太守,“饮酒至五斗,妻王氏饮亦至三斗,尝对饮竟日,而视事不废。”(注:《南史》,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961页。)第三则出自《后汉书·刘宽传》:刘宽嗜酒,“尝坐客,遣苍头市酒,迂久,大醉而还。客不堪之,骂曰:‘畜产。’宽须臾遣人视奴,疑必自杀。顾左右曰:‘此人也,骂言畜产,辱孰甚焉!故吾惧其死也。”(注:《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888页。)
按令辞规定,凡揭得以上纸牌者,均须进入角色,表演故事情节。不仅如此,席间佐觞之歌妓,也往往予以配合,扮演故事中的某个人物(一般为女性角色)。甚至有时须将客人牵涉进来,方能完成一项酒令。众所周知,戏剧的本质是角色扮演。在元代,我国戏曲已经成熟,因而王国维称元杂剧为“真戏剧”。可以说,《安雅堂酒令》出现在元代不是偶然的,它从欢乐的宴筵场面,揭示、补充和印证了元代戏剧繁荣的原因。《安雅堂酒令》中明确记载散曲进入酒令的不少,例如以下几则:
1、宗之白眼三十四
潇洒美少年,玉树临风前。举觞而一酌,白眼望青天。
既称美少年,岂不能讴?请歌一小令,南北随意,然举觞作白眼状。
2、吴姬劝客七十二
柳花满店香,压酒劝君尝。金陵佳子弟,为我各尽觞。
得令者簪花作妓,讴一曲,劝坐上年老、最少者两人各一觞,两人亦回吴妓觞。
3、姚馥酒泉八十二
九河清曲蘖,八薮为薪蒸。庖俎七泽麋,清池乐余生。
得令者自讴[回回曲],自饮一巨觥。
第一则用杜甫《饮中八仙》诗句:“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第二则用李白《金陵酒肆留别》诗:“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第三则用晋姚馥事。馥嗜酒肉,常叹云:“九河之水,不足以为蒸薪;七泽麋鹿,不足以充庖俎。”并声称酒池可乐余生,晋武帝遂命为酒泉太守。事见《太平广记》卷四○八引《拾遗录》。
既然“酒令大如军令”,那么模糊的令辞就会使人无所适从,故《安雅堂酒令》对诗、词、歌、曲有非常明确的区分。所以,上述三例中的“小令”、[回回曲]、“讴一曲”,均指散曲当无疑问。此外,“曹参歌呼第二”规定得令者“歌一曲”,“灵师花月六十四”规定“唱曲”,“杨恽羔酒六十五”规定“或歌或曲”,“淳于一石六十七”规定“随意唱曲”,“冯孙三绝八十八”中的“讴一曲”,指的应该都是狭义的曲,亦即散曲。这充分反映出酒令与元曲的密切关系。
我国古代酒令艺术五花八门。除了即兴创作或吟唱诗词曲之外,《安雅堂酒令》中的令辞,还分别依照典故中的不同情景,规定得令者读《离骚》,唱吴歌、山歌、渔歌、打诨、说谚语、谈经史、学狗吠、鸡鸣、驴叫、马嘶,以头作写字状、作猪吃食状、作猢狲舞、作鬼歆饷状等各种表演。酒宴与酒令,成了元代雅俗文化交融的最好平台。
二
元末明初的叶子奇在《草木子》中说:“元朝自平南宋之后,太平日久,民不知兵;将家之子,累世承袭;骄奢淫佚,自奉而已。至于军事,略之不讲。但以飞觞为飞炮,酒令为军令,肉阵为军阵,讴歌为凯歌。”(注:叶子奇:《草木子》,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48页。)清康熙时的大学士李光地也说:“元时人多恒舞酣歌,不事生产。”(注:李光地:《榕村语录》卷二十二,中华书局1995年版,第402页。)这些话,道出了元代一个重要的文化现象:与宋明相比,元代是一个相对放纵的时代。在这样的氛围中,元曲的传播与酒宴、酒令的结合,也就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
元代曲家,多流连于酒肆歌坛,是才思敏捷、精于酒令的高手。明初贾仲名为杂剧作家范子安写的吊词云:“诗题雁塔写秋空,酒满觥船棹晚风。诗筹酒令闲吟咏,占文场第一功,扫千军笔阵元戎。”(注:引自王刚《校订(录鬼簿)三种》,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77页。)其实,关汉卿、马致远、乔吉、张可久等著名曲家,都是酒场上的浪子。他们的才华,在这里得到了充分施展。甚至可以说,他们的不少作品,正是在花间樽前、酒令诗筹的氛围中诞生的。著名曲家曾瑞[大石调·青杏子]《骋怀》套数云:“爱共寝花间锦鸠,恨孤眠水上白鸥。月宵花昼,大筵排回雪韦娘,小酌会窃香韩寿。举觞红袖,玉纤横管,银甲调筝,酒令诗筹。曲成诗就,韵协声律,情动魂消,腹稿冥搜。”(注:隋树森编《全元散曲》,中华书局1964年版,第511页。本文引元代散曲均据《全元散曲》,以下不再注出。)可说是元代文人在疏狂、放荡中创作散曲的生动写照,也可以为散曲作家的浪子精神寻得一个合理的解释。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学术界曾经为元代曲家在杂剧创作中表现为“斗士”,而在散曲作品中表现为“浪子”的巨大差异作出过种种解释,产生过重大分歧。今天看来,不同的创作氛围、不同的语境,决定了此种差异的必然存在。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激烈搏斗之后需要休养生息,刀光剑影与灯红酒绿比并交错。归根结底,这是人的社会属性与自然属性的矛盾统一。
又,散曲大家张可久[双调·折桂令]《酸斋学士席上》云:“岸风吹裂江云,迸一缕斜阳,照我离樽。倚徙西楼,留连北海,断送东君。传酒令金杯玉笋,傲诗坛羽扇纶巾。惊起波神,唤醒梅魂。翠袖佳人,白雪阳春。”毋庸置疑,在酒宴、酒令中作曲的主要是文人、曲家,而唱曲的则主要是歌妓。可以说,文人与歌妓的合作,使曲这种新兴起的艺术形式得到更加广泛的传播。众所周知,关汉卿与朱帘秀,乔吉与李楚仪,王元鼎与莘文秀,白朴与天然秀,杨显之与时顺秀等,都远远超越了嫖客与妓女的关系,而成为一种艺术生产者与艺术传播者的合作关系。其合作形式之一,是曲家或应歌妓之请,或自抒性情,而赋新作,以赠歌者,使其当场行令佐觞。元末著名文人杨维桢有[中吕·普天乐]小令一首:
玉无瑕,春无价,清歌一曲,俐齿伶牙。斜簪剃髻花,紧嵌凌波袜。玉手琵琶弹初罢,怎教他流落天涯。抱来帐下,梨园弟子,学士人家。
小令有序云:“十月六日,云窝主者设燕于清香亭,侑卮者东平玉无瑕张氏也。酒半,张氏乞手乐章,为赋[双飞燕]调,俾度腔行酒以佐主宾。”以此可知,这首作品是应东平歌妓张氏之请而作,“玉无瑕”可能是张氏的艺名或绰号(注:此曲调名原作[双飞燕],徐沁君先生认为即[中吕·普天乐],隋树森先生从之。参见《全元散曲》第1417页。)。
元初著名文人卢挚与歌妓杨氏关系非同寻常。他有两组[中吕·朱履曲],一组序云:“访立轩上人于广教精舍,作此,命佐樽者歌之,阿娇杨氏也。”另一组序云:“雪中黎正卿招饮,赋此五章,命杨氏歌之。”他另有[中吕·喜春来]一首,题云:“赠伶妇杨氏娇娇。”可见二人关系之密切。与卢挚有交往的歌妓很多,例如珠帘秀、江云、刘蕙莲等,都得到过卢挚的赠曲。可以设想,元代歌妓,以得到名曲家亲赠的作品为荣,而且十分乐意在酒宴、酒令中当众演唱这些作品,在博得听众欢迎的同时,建立自己的知名度。
元代曲家与歌妓合作的第二种方式,是曲家出题目或写出前一两句,而令歌妓续成全璧。此类方式,亦即酒令中的“当筵合笙”。《青楼集》记乐人李四之妻刘婆惜,在江西行省参政全普庵撒里(字子仁)的酒席上:
时宾朋满坐,全帽上簪一枝,行酒。全口占[清江引]曲云:“青青子儿枝上结”,令宾朋续之,众未有对者。刘敛衽进前曰:“能容妾一辞否?”全曰:“可。”刘应声曰:“青青子儿枝上结,引惹人攀折。其中全子仁,就里滋味别,只为你酸留意儿难取舍。”全大称赞,由是顾宠无间,纳为侧室。(注:孙崇涛、徐宏图:《青楼集笺注》,中国戏剧出版社1990年版,第213页。本文《青楼集》引文均据笺注本,以下不再注出。)
在这里,刘婆惜不仅续完了全曲,而且运用讹语影带的双关艺术手法,把全普庵撒里的字巧妙镶嵌其中。像这样聪明机敏、谙通文墨的歌妓,在元代并不是个别的。另一女演员张怡云,“能诗词,善谈笑,艺绝流辈,名重京师……又尝佐贵人樽俎,姚阎二公在焉。姚偶言‘暮秋时’三字,阎曰:‘怡云续而歌之。’张应声作[小妇孩儿],且歌且续曰:‘暮秋时,菊残犹有傲霜枝,西风了却黄花事。’”按[小妇孩儿]乃北曲名,又名[殿前欢]或[凤将雏],入[双调];“姚阎二公”即著名散曲家姚燧和著名诗人阎复。此外,著名画家赵孟頫、高房山等人,尝以《怡云图》相赠。《青楼集》中还有一个艺名“一分儿”的歌妓王氏,也有出口成章的“七步之才”:
王氏佐觞,时有小姬唱[菊花会]南吕曲云:“红叶落火龙褪甲,青松枯怪蟒张牙。”丁(名丁指挥,生平不详,引者注)曰:“此[沉醉东风]首句也,王氏可足成之。”王应声曰:“红叶落火龙褪甲,青松枯怪蟒张牙。可咏题,堪描画,喜觥筹,席上交杂。答刺苏,频堪入,礼厮麻,不醉阿休扶上马。”一座叹赏,由是声价愈重焉。
与其他艺术种类相比,酒令更讲究随机应变、信口开河,它不容许有过多推敲、斟酌的时间,而元代的曲家和歌妓,许多都具有曲中唱花、拆白道字、顶针续麻、当筵合笙的本领。张可久[中吕·红绣鞋]《雪芳亭》有云:“金错落樽前酒令,玉娉婷乐府新声。”元末钟嗣成[南吕·过感皇恩采茶歌]《四景·秋》有云:“点花牌,行酒令,递诗筹。词林艺苑,舞态歌喉。”这些作品,生动地描绘出曲家与歌妓在酒宴、酒令时即席创作、唱曲的真实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