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玩耍游戏和强身健体出发,现代竞技体育已经走了很远,正如韩国电影《马拉松》里的教练所感叹的那样,挑战肉身极限的滋味“比死还难受”。那些人究竟为了什么而聚集在竞技场上一决高下
?这几乎是每一部体育题材的电影无法回避,也乐于回答的问题。
为自我而战
古熄灭千余年的奥林匹克圣火在百年前重新燃起绝非历史的偶然。希腊的奥林匹亚公平、公正的精神已经暗含现代人安身立命的要义,让文艺复兴以降的拓荒者们如遇知己。只要你有资格走入那一
系列比赛规则划定的框架内,贫富和种族这些平日里决定“你是谁”的元素都暂时消隐不见,奖牌、鲜花和掌声只属于胜者。相应地,现实中的卑微者或残缺者,能在赛场这一特殊的情境下,反败为胜
,让怜悯和施舍靠边站,完全凭自己的实力赢得尊敬和荣耀——这种体育电影模式,成就了一大批励志类的体育电影。
此模式大致上属于英雄从受挫到自我实现的好莱坞商业电影天字第一号套路,易学好用。运用这一模式的守成者,如为贝克汉姆量身定做的足球电影《一球成名》(Goal!, 2005)。出身偷渡家庭
的拉丁裔男孩迭戈(Santiago),在洛杉矶的中餐馆里“虎落平阳”,而他的足球天分和梦想是不会被埋没的,几经挫折,一份英超纽卡斯尔联队的合同摆在了他的面前。此片是后工业时代生产线上的
合格产品,好莱坞美学规范的忠实实践者:用真实的细节营造虚幻的一步登天故事。这种美学规范最晚在《一个明星的诞生》(A Star is Born,1954)里已经确立:观众需要细节,需要明星宅邸精致
的窗棂和摆设,需要酒吧里狂热球迷的笑脸,但不需要明星枯燥的发声训练,不需要细碎的战术安排和进攻流程;最要紧的是用写意的手笔让观众看到主人公曾经的落魄和而今的春风得意,再打打亲情
和友情牌,就几乎无往而不胜了。做得精致复杂些,如《奔腾年代》(Seabiscuit,2003),一个丧子失婚的汽车交易商,一个被亲人抛弃的半盲前拳击手,一个牛仔表演者,加上一匹脚有点问题的小
个子赛马海洋饼干,四条失意的好汉因为一份执著而创造了奇迹。
也总有些不安分的人会在套路里突围,或剑走偏锋,或干脆破局而出。《马拉松》一片中,患有自闭症的年轻人楚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母亲庆淑20年来守护在他身边,在绝望的边缘挣扎。她坚信
儿子喜欢跑步,请来因庭谕而被迫到特殊教育学校做义工的教练训练儿子跑马拉松。楚原没有目的感,他也不知胜利为何物,他甚至不会笑。他只知道执行母亲和教练的吩咐,他跑步时候的表情比其它
任何时候都轻松快乐。如此而已。他不得不承受马拉松的艰辛吗?还是母亲需要儿子的胜利证明他是正常的,证明她20年的坚守有了一点成就?亲情在这里不再是添加剂,而是最温柔,也最残忍的一刀
。好在楚原纯真坚韧的天性最终让他自己选择走向赛场,并在赛后学会了微笑。一个温馨的大团圆结局。
同样是不成器的学生和不情愿的教练,从矛盾重重到相濡以沫的桥段,不同于《马拉松》的亲切平和娓娓道来,《百万宝贝》(Million Dollar Baby,2004)那拳击场上惨白的灯光里,依稀可见《
愤怒的公牛》(Raging Bull,1980)之残暴惨烈。看惯场上几十年云起云落的老教练法兰基劝说出身下层的麦琪远离拳击,她却执意一条路走到黑。因为31岁的她除了打拳一无是处,一无所有。而从麦
琪那里获得的亲情,也诱使法兰基引领她在过山车一样的冠军路上飞驰。终究是麦琪的一丝不忍败给拳击场上残酷黑暗的丛林法则,她被打得全身瘫痪。苟延残喘不如平静离去,法兰基的双手用爱结束
了命运施以麦琪的酷刑。
导演伊斯特伍德(Clint Eastwood)游刃有余地行走在励志类体育电影的套路内,又时而透露出不一样的斑杂颜色。他冷静质朴地叙述,荣耀与落寞,欢呼与死亡,任由世人去评说。
为理念而战
自我实现的至高境界何在?在于不朽:精神的太阳在肉身破败千百年后仍能照耀后世。不朽,是人类,尤其是没有繁育后代功能,不能亲身体验生命传承的男性所无法拒绝的终极追求。追逐梦想,
让本来不值一提的小我,在某一瞬间实践了伟大,创造了完美,仿佛人类之卓越的化身;这一刻,永恒唾手可得。
达到这一高度的影片也许是有点高处不胜寒了。《烈火战车》(Chariots of Fire,1981),你可能没有看过,但很可能听说过,任何一部关于体育电影的榜单都不会落下这位当年奥斯卡最佳影片
得主;即使你没有听说过,你也肯定听到过它激荡人心的音乐。片头,一群身穿白色运动服的大学生在海滩上结队奔跑,这段舒缓昂扬、大气磅礴的主体旋律衬托得他们的面容更加坚毅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