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随着考证资料的日益缺乏,红学研究似乎陷入等米下锅的窘境。在这种研究高企心理的重压之下,重读红学经典、重整红学故纸、重新审视经典便变得尤为迫切和必要。于是笔者去年开始着手翻阅红学经典丛书,加之冯其庸先生为我一直崇拜的红学前辈,故而对其传世大作格外用心揣摩。在学习冯先生大论过程中,曾多次深深为其论据之充实、论述之严密所折服——当然,偶尔还碰到阅读障碍或“拦路虎”,虽穷思竭虑但仍百思不得其解。因之,笔者不揣冒昧写下一二,就教于冯老先生。
冯老《石头记脂本研究》①是冯老的代表作。现试以其中《论庚辰本》一文为例,与老先生商榷。《论庚辰本》主要论述了庚辰本与己卯本的“亲密关系”,论证明晰,举证详细,可是在其中的第六节,笔者发现举证有失周纳,加之此为论文主题支撑部分,不可忽察。
首先,我们先援引其第六节“庚辰、己卯两本有部分书页笔迹相同的问题”全文:
这个问题有的同志已经提出过,这次我将两本进行了仔细的核对,我发现两本确有部分的书页抄手的笔迹是十分相似的,并且占的比重不算太少。现在为了供大家研究,我选择一些例子在下面:
第一例是两本第十回的首半面,两本字迹的风格、架势完全一致,有些字,如“细穷源”的“穷”字,“弓”字的弯勾特别大,如金荣的“荣”字,下面的“木”字不照通常的写法作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它把撇捺写成了两个相向的点,这些书写上的特征,两本也完全一样。
第二例是第十一至二十回的总目,这个总目不仅都只有八回的回目,而且书写的格式完全一样,其中有些字的特殊写法,两本也完全一样,如王熙凤的“熙”字,第一笔一小竖写成工一小撇;秦可卿的“卿”字中间多了一点;协理的“协”字两本都作“忄”旁,扬州城的“扬”字,两丰都作“木”旁。
第三例是第二十回第443页的一长段双行批语:这段批语,除书写的风格两本完全一样外,有些字的特别写法也完全一样,如“幼”宇,右半不作“力”而作“刀”;善恶的“恶”字,上半写“丽”字,下面再加“心”字;艳丽的“丽”字,上半是“严”字头,下半是“鹿”字;正该的“该”字,半边的“亥”写法特殊等。这些特殊的习惯写法,如果不是一个人,是很难如此相同的。当然这里所举的三例,前两例是同一人的笔迹,后一例又是另一人的笔迹了。我初步检查,庚辰本的抄手,一共大概有五至七人左右,其中唯独这两个人的笔迹与己卯本的抄手相同,吴世昌同志说庚辰本与己卯本的“字迹完全相同”,这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②
以上冯老论证了庚辰本和己卯本 “其中有些字的特殊写法,两本也完全一样”的问题,并举例三例证明两本“雷同”的“特殊”,并结论“这些特殊的习惯写法,如果不是一个人,是很难如此相同的。”
对于冯老所举三例,我们就一一来考察是否是特殊写法,即在其他文献书籍上是否有例外现象。
先看最特殊第三例中列举的“特别写法”。 庚辰本和己卯本“幼”字右半作“刀”而不作“力”,其实这种写法最早可见于北魏高贞碑。此后,我们在明末《三国》的不同刻印本,也可以找到两例。如《三国》第十一卷总目上“赵云截江救幼主”句,图一为影印黄正甫刊本,第十行第五字,“幼”字;图二为影印汤宾尹刊本,第十三行第五字“幼”字。
有清时代,此种写法还编纂入《隶辨》字典,如康熙玉渊堂刻本③,卷四“幼第五十一”叶,第一行“幼”字条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