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说的跋中曾经写道:“我总觉得小说创作最重要的是生活,只有有了丰富的生活积累,才能将小说写得丰厚真实,艺术的技巧、形式的追求是其次的,如果缺乏生活的积累,而一味追求形式和技巧,那么写出来的作品就会成为一种形式的把玩与技巧的玩弄,那将会失去读者的。”(小说发表时,删去了跋)我的小说有一题记:“献给曾在广阔天地里的知青们,这里有我知青岁月的青春印痕。”小说是对于我在江西插队生活的忆写。1970年,18岁的我离开了上海,来到江西省靖安县高湖公社西头大队插队。这里属于赣北山区,临河傍山的村庄,是况钟的故乡,我在这里度过了我青春岁月的近6年的时光。我曾经下田插秧、收割,曾经上山砍柴、伐木,我曾经担任完小教师,曾经参加社教工作组,最令我难以忘怀的是在大山里那一段砍毛竹、放竹排、木排的岁月,在杳无人烟大山里的劳作、在波浪汹涌的河流上的撑排,成为我生命中最难以忘却的时光,与许多排工的朝夕相处,在湍急河流上的颠簸搏斗,都烙入我的记忆深处。我总认为这是我人生中最为独特的一段经历,我总想用笔将这一段生活写出,这便是我创作这部小说最初的想法。
我在小说的跋中曾经写道:“写长篇小说不仅需要生活,更需要勇气,需要激情,只有鼓足勇气,充满激情地写,才能不被任何畏难情绪所阻,才能不被形形色色的理论所拘束。”我总是对于大学中文系的教育有所怀疑,许多跨进大学中文系的青年学子,常常是怀着当作家的理想进入中文系的,但是在中文系的文艺理论、古典文学、现代文学的教学中,往往却逐渐消弭了当作家的理想,更淡化了文学创作的激情,诸多文学理论的概念成为束缚创作的紧箍咒,使诸多青年创作的理想被扼杀在大学教育过程中。由于这部小说长期构思的积聚,2005年的夏天酷暑难耐,我便决定了长篇小说的创作,我以一种充沛的激情开始了创作,我只是想将我经历过的这段生活、这些人物、这些故事写出来,并不想给人以怎样的教育,并不想通过我的笔告诉读者怎样的思想,我坚信我这段独特的生活是有声有色的,我坚信我遇到的这些人物是有个性的,我坚信我的这部作品是有可读性的。在写作中,我以满腔的激情写着,过去的岁月、过去的人物、那清秀的山川、那汤汤的河流,都在我的眼前涌动,我并没有更多地考虑用怎样的手法去写,是现实主义还是浪漫主义,我只是用一种激情写着,甚至在感冒发烧的几天里,也斜倚在床上用手提电脑不停地写着,过去的生活如潮水一般冲击着我的心灵,过去的岁月似清风一般荡涤着我的心境,我激情洋溢地写着,我用我的心回忆着我过去的青春岁月,我用我的情感受着我作品中的人物心境。除了小说的结尾颇费了一番心思外,可以说这部长篇小说的写作是一气呵成的。2005年的暑假,我写完了这部长篇小说,以后基本没有作大的修改。
我在小说的跋里写道:“小说是真实的,它必须有生活的依据;小说是虚构的,它必须在生活的基础上予以想像与补充。这部小说是基于我经历过的撑排生活,在这段生活的基础上予以加工、虚构,我想用散文的笔触写下这一段生活,我想刻画一些性格独特的人物,我想写出在一个特殊的年代、特殊的地域的特殊生活。我刻画了牛汉国这样一个人物,剽悍雄强充满人情人性的人物,这是有生活原型的人物,我只不过在原型的基础上稍稍加工润色罢了。我也刻画了几个有性格缺陷的人物,有的有生活的原型,有的根据现实生活而虚构,在作品中我希望褒奖善者、贬斥恶者。”小说中的牛汉国的原型姓名为刘学干,是我当年撑排时的师傅,小说中的大部分情节与当时的生活相似:他在朝鲜战场上当侦察连长,他到北大荒军垦农场当场长,他在春荒时节开了种子仓救急,他与妻子的分开又复婚,他当排工头驰骋在汤汤河道上,等等,都是生活的真实写照,除了他并没有与虚构的姜阿翠的曲折情爱,除了他并没有因救人而葬身河底以外,绝大多数的情节是源于生活的。小说中的麻大哥、大老李、小张等人物,也都有生活原型,他们的性格和故事大多有生活的出处,因此写作过程中就十分顺畅,他们的性格与行为就在我的笔底流泻出来。
小说中的大队黄书记是源于我插队大队的一位书记,当然其中加了许多虚构的东西,原型人物并没有与姜阿翠的那种事情,在山区中他是一位有眼光有能力的乡村干部,对于乡村的发展他是有贡献的,他也常常与我们讨论国家大事,他比一般的山村村民更有思想,无论是下田干农活,还是上山伐木砍毛竹,他都属于能人,他都不会比别人弱,他对于我们知识青年颇多关照,但是原型人物在当地的颐指气使是相同的,我只不过将原型人物的性格气质赋于了小说中的黄书记身上而已。姜阿翠是我虚构的一个人物,但是这样的山村女性在当地比比皆是,她的美丽与无奈也是源于生活的,在那样的时代她总是难以挣脱权势的控制,这也决定了她的悲剧。
在这部小说创作过程中,在我记忆深处呼之欲出的是这些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物,其次是过去生活中那一件件难以忘怀的事,我都将他们安排在作品中了:小说中的趟口毛竹戳人事件、麻大哥与房东大嫂的私通、牛汉国遭毒蛇咬、龙洞竹排被卡住、大老李被竹杪穿透前胸等,都是真实事件的忆写,大多是我亲身经历、亲眼目睹的,只不过我将这些事件穿插在小说中罢了。
在小说中的宋海清身上,有我自己生活的影子,我将我自己性格中恬静善良而诗意的成分赋予了宋海清,小宋与牛汉国的关系就如同我当年与刘学干的关系,甚至连小宋与牛汉国的结识、小宋回上海找牛汉国的妻子等情节,也是我当年生活的真实写照。小说中,姜阿翠吮吸牛汉国被毒蛇咬伤的伤口,其实是我当时的作为,我的师傅刘学干被毒蛇咬伤,当时是我用嘴吮吸出他伤口上的毒液,懵懵懂懂的我当时并没有多少害怕,觉得师傅受伤了,徒弟尽一点力是正常的。我只是将这个情节在小说中移花接木罢了。
我在小说的跋中写道:“小说力图写出艰难时代中的人情人性,以及生命的挣扎与奋斗,努力将散文、诗歌与小说融为一体,自然风光、民俗风情、山光水色、人物故事。结构上顺叙与回叙结合,人物匪气与人性合一,注重叙事的策略,注重独特的感受。”在小说创作开始,我确定了小说的结构方式,我借用了类似于电影蒙太奇的手法来结构作品,这样可以使作品的结构更为自由。这有些像修辞手法中的顶真,记得大跃进期间有一首民歌中一这样的句式:“猪多肥多,肥多粮多。”因此,在小说结构时,我大多在前一节的末尾引出下一节,下一节的起首与上一节的末尾关联,这样可以不至于节与节之间缺乏联系,也可以在叙述中显得比较自由洒脱。小说的初稿为78节,发表时被删改至51节,在有的章节之间便有些接不上气了。
也许是受到沈从文小说的影响,也许因为研究汪曾祺的关系,在小说的行文上,最初我就立定了“努力将散文、诗歌与小说融为一体”的构想,因此在叙述语言运用中,常常运用散文化的笔调描写山川景色风光,有时运用诗歌的语言,有时将我自己写的诗歌放到了小说中,有时引用了我的学生胡晓林编选的《中国民间旧情歌》中的几首情歌。在有些章节处我运用了诗歌语言的跳跃性、含蓄性,如在描写牛汉国与姜阿翠相爱的场景时,原稿中有一段诗意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