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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红楼梦》中一僧一道的哲理蕴含(1)-文化研究
来源:  作者:俞润生  点击:次  时间:2001-09-02 00:00于哲学网发表

 

  谈到《红楼梦》,许多文艺批评家和鉴赏家都把目光集中在小说的主人公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的身上,对于和主人公有关的人物诸如贾母、贾政、王熙凤,乃至袭人、晴雯等等,也有所评议,惟独对小说第一回就出现一直到第一百二十回再次见面的一僧一道忽视了,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本文试图就一僧一道在全书中的作用及作者塑造这两个极其古怪的艺术形象的蕴意发表一些不成熟的意见,希望得到方家批评指正。

    一、一僧一道远远而来,伴随《红楼梦》从开场到结局,走过漫长的旅程。

    翻开《红楼梦》,我们就看到作者交代女娲炼石补天,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顽石,只剩下一块,“谁知此石自经煅炼之后,灵性已通,……日夜悲号惭愧。”就在这时,一僧一道远远而来。应该说,这是长篇巨制《红楼梦》的真正开始,也是这部小说又名《石头记》的自我交代。

    就是在一僧一道诉说“红尘中荣华富贵”的吸引之下,顽石才打动凡心。在顽石的苦苦央求下,那和尚施展法术,才将一块巨石变成鲜明莹洁的美玉,又缩成扇坠大小的佩玉,并且镌有“通灵宝玉”四个字,带它到滚滚红尘去了。——这便是贾宝玉落草时嘴里衔下来的那块玉,贾宝玉本人称它为“劳什子”,他的祖母却尊它为“命根子”。就是这块玉,就是这个整日系着这块玉的人,在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花地,温柔富贵乡,游荡了十几年。历经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的过程。第一百二十回,小说通过甄士隐之口,交待得明明白白:“前经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带下凡,如今尘缘已满,仍是此二人携归本处,这便是宝玉的下落。”至此,《红楼梦》的缘由也交待清楚了。

除了这一僧一道之外,和《红楼梦》这部小说有直接关连的还有一位空空道人,是他在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抄录了这个故事。神奇怪诞的开头和结尾,不但保持了艺术结构上的完整,更重要的是作者把自己的哲理和艺术见解巧妙地展示在读者面前,使读者在奇趣的阅读境地接受作者的超乎现实而与小说故事情节若即若离的理性升华。这实在是作家的苦心匠意所在。所以,我们不能忽视对这一僧一道的研究。

    二、一僧一道和小说的主人公命运经历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宛如关节,开启关合,非同小可。

    《红楼梦》中的一僧一道穿过虚无飘渺的天堂,既可以闯入凡人的梦境,又可以跑进繁华似锦的社会生活,他们和小说的主人公的关系极为密切。譬如在第一回里,这一僧一道在甄士隐的梦境中出现,并且说甄士隐抱在怀中的女儿英莲是一个“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以致使甄士隐感觉他们是在说“疯话”。哪里知道几个月以后,历经女儿英莲失踪、再遭火灾殃及,一贫如洗的甄士隐,又遇到了高唱《好了歌》的跛足道人,士隐顿时彻悟,竟抢了道士肩上的褡裢,同疯道人一起飘然而去。

    一僧一道和小说人物的关系,书中人都有交代。在第三回,林黛玉自己说:“那一年我三岁时,听得说来了一个癞头和尚,说要化我去出家,我父母固是不从。他又说:‘既舍不得他,只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疯疯癫癫,说了这些不经之谈,也没人理他。……”

    在第七回,薛宝钗自己说:她小小的年纪却留下了病根儿,“凭你什么名医仙药,从不见一点儿效。后来还亏了一个秃头和尚,说专治无名之症,因请他看了。他说我这是从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幸而先天壮,还不相干;若吃寻常药,是不中用的。他就说了一个海上方,又给了一包药末子作引子,异香异气的,不知是那里弄了来的。他说发了时吃一丸就好。倒也奇怪,吃他的药倒效验些。”至于贾宝玉,第二十五回、第一百一十五回、一百一十六回都有描写,在第一百二十回中通过贾政之口说出了贾宝玉与和尚的不解之缘:“便是那和尚道士,我也见了三次:头一次是那僧道来说玉的好处;第二次便是宝玉病重,他来了将那玉持诵了一番,宝玉便好了;第三次送那玉来,坐在前厅,我一转眼就不见了。我心里便有些诧异,只道宝玉果真有造化,高僧仙道来护佑他的。岂知宝玉是下凡历劫的,竟哄了老太太十九年!如今叫我才明白。”

    换句话说,《红楼梦》中的主人公的性格及其遭遇,都和太虚幻境中的一僧一道有关系。

    一般地说,神仙鬼怪在文艺作品中出现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戏不够,鬼来凑”,以虚幻的鬼怪来填补故事情节;一种是“若要灵,请神明”,以神仙的降临以显示不可抗拒的外来因素的影响。这两种情况,都印证了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所说的:“任何神话都是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应该说,《红楼梦》中一僧一道的出现,是以上两种情况的综合,是作者精心布置、巧妙安排的。

    三、真耶幻耶,美耶丑耶,情耶理耶,在一僧一道身上体现着作者的艺术的文化的哲学的底蕴。

    当读者第一次在第一回中见到一僧一道时,作者是这样写的:“俄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异,……”但是,顷刻之间就突然变了,“只见从那边来了一僧一道:那僧则癞头跣脚,那道则跛足蓬头,疯疯癫癫,挥霍谈笑而至。”到了第二十五回,这两个人的形体又小有改变,变成一个癞头和尚、一个跛足道人。作者是这样具体描写的:“鼻如悬胆两眉长,目似明星蓄宝光。破衲芒鞋无住迹,腌臜更有满头疮。”这是和尚的模样。道士的模样是:“一足高来一足低,浑身带水又拖泥。相逢若问家何处,却在蓬莱弱水西。”到了第一百一十七回。和尚还是“满头癞疮,浑身腌臜破烂”。贾宝玉当时想道:“自古说‘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是的,“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正是作者在塑造一憎一道形象时的艺术原则。

    真人是道家、道教常用名词。《庄子·天下》:“关尹、老聃乎,古之博大真人哉。”“真人”之名始此。《庄子·大宗师》中说真人有四个特点:忘怀于物;淡情寡欲;不计生死,随物而变,应时而行;天人合一。《淮南子·本经训》:“莫生莫死,莫虚莫盈,是谓真人。”据《太平经》卷四十二“九天清先王灾法”载,“真人职在理(治)地”,其等级地位,在“大神之下,仙人之上”。显然,作者暨通过艺术典型贾宝玉告诉人们,真人是他们心目中的真、善、美的化身。所以,一僧一道在太虚幻境形体是“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异”。那么,为什么到了凡问就变得“癞头跣脚”、“跛足蓬头”呢?这说明作者看到了现实和理想境界的距离,看到了真、善、美之间的不统一。

    在讨论一僧一道艺术形象时,还有两点值得注意:

    一是僧属佛教道属道教,这一僧一道怎么会走到一起的呢?有时,还佛道移位,例如第一回:“从此空空道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自色悟空,遂易名为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这里,佛和道相交错。有学者认为这是一种文化交融——佛教与道教的融合。这样的见解是正确的。南怀瑾在《中国道教发展史略》一书中指出:“道教自北宋之末,有南宗丹道的崛起,禅、道合一的途径,已极其明朗。”明太祖朱元璋并尊道、佛两教,清雍正登位以后,提倡禅宗,同时留心道家学术。从这样的社会文化背景看,《红楼梦》的一僧一道,可以说是当时社会文化的缩影。

    一是对儒学的态度。《论语·述而》:“子不语怪力乱神。”而《红楼梦》则相反,开篇就谈空空道人访道求仙途中见到了石头,石头还会说话,如此等等。这说明作者不是儒学的忠实信徒,在某程度上则是儒学的批判者和叛逆者。

    这是《红楼梦》一僧一道的文化底蕴的大要所在。

    四、《红楼梦》中僧道描写极多,这既反映了社会生活的真实性,又反映了宗教的异化,真真假假,善恶难辨。

    据笔者不完全统计,《红楼梦》中写僧道的回目约有66次,全书一百二十回中平均每l.8回就要出现一次,可见其频率是相当高的。

    僧道频繁出现,大体上有两方面内容:一是与前面所说有密切关联的一僧一道对小说其他人物的影响;一是与一僧一道无甚关系,却是宗教人物对小说主人公及其他人物的影响,构成整个小说特定的社会生活环境。现在分别加以说明:

    第十二回“王熙凤毒设相思局,贾天祥正照风月鉴”,是跛足道人在贾瑞垂危时刻,应贾瑞之求将褡裢中的一面镜子交给贾瑞的,并且明白交代:“这物出自太虚幻境空灵殿上,警幻仙子所制,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所以带他到世上,单与那些聪明杰俊、风雅王孙等看照。千万不可照正面,只照他的背面,要紧,要紧!三日后吾来收取,管叫你好了。”贾瑞接过镜子,照背面,竟是一个骷髅立在里面,吓得贾瑞连忙掩了;照正面,只见凤姐站在里面招手,他心中一喜,荡荡悠悠的觉得进了镜子,与凤姐云雨一番,凤姐仍送他出来。到了床上,嗳约一声,一睁眼,镜子从手里掉过来,仍是反面立着一个骷髅,如此三四次送了命。贾代儒夫妇见孙子已死,便大骂道士:“是何妖镜!若不早毁此物,遗害于世不小。”遂命架火焚烧,只听镜内哭道:“谁叫你们瞧正面了!你们自己以假为真,何苦来烧我?”正哭着,只见那跛足道人从外面跑来,喊道:“谁毁‘风月鉴’,吾来救也!”说着,直入中堂,抢入手内,飘然而去。显然,跛足道人给贾瑞“风月鉴”是一种度化,可惜而又可怜的是贾瑞沉溺于淫而致死不悟。

    第六十六回则是相反的情形,柳湘莲梦见尤三姐后惊觉,睁眼一看,他的所在地竟是一座破庙,旁边坐着一个跛腿道士捕虱,柳湘莲起身稽首相问:“此系何方?仙师仙名法号?”道士笑道:“连我也不知此系何方,我系何人,不过暂来歇足而已。”柳湘莲听了,不觉冷然如寒冰侵骨,掣出那股雄剑,将万根烦恼丝一挥而尽,便随那道士,不知往那里去了。用佛家术语说,柳湘莲是:“顿悟”,走出凡尘,出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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