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确立一种迎接新世纪的姿态,《美文》曾发起过“行动散文”的倡议,意思是让激情和生命行动起来。有人认为此种提法有些玄。对于此项操作,《散文选刊》已组织“本期话题”进行探讨,这里不再细说,只借用其表层语言“行动”“散文”拿来别用。先说“行动”:
其一是,活动频繁。五月,中国作协在柳州举办了首次全国散文年会,六月,中国散文学会在北京召开了“九十年代以来散文发展状况及其展望”的理论研讨会,九月,散文刊物在临汾举办了“尧都华表散文笔会”,金秋十月,《散文选刊》在大别山新县举办了第三届“中国当代散文创作研讨会”。此外,福建、贵州、河南、四川、内蒙古、江苏等地都举办了形式各异的散文笔会,参加这些笔会的达数百人次,不仅使散文作者之间加深了友谊,更促进了散文的发展。其二,理论发展。在这一年,《散文选刊》每期开辟的“本期话题”栏目,吸收众多散文作家、评论家发言,已探讨一些较为敏感的话题,如“行动散文,何为行动”、“散文是否可以虚构”、“拿什么样的散文教学生”、“游记散文如何写”、“网络文学写作”等等;《美文》的“九十年代散文写作随访”,同样集中了一批作家探讨散文写作,展望新世纪散文方向。这些都对散文理论大厦的构建起了砖石作用。此外,季羡林、刘锡庆、林贤治、韩小蕙,孙绍振、贾宝泉、丘峰、秦晋、喻大翔、李运抟、景秀明、王剑冰等都有散文专论或专著发表和出版。范培松的《中国散文批评史》和郭豫衡的《中国散文史》的出版也为二○○○年散文书增添新学。其三,园地出现新气象。首先是散文刊物在这一年发行量普遍上升。二是散文刊物开始联手举办全国大、中学生散文大赛。这是散文刊物第一次合作,同行间的联手,势必有利于散文事业。这一年,《散文·海外版》改换了版本、《散文天地》定位专发精短散文,《美文》自七期开始扩版。《散文选利》推出十七年精选本四卷并进行了为期一年的由专家、读者共同推选“百年百篇”经典散文活动。此外,百花文艺出版社、漓江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等出版的有关散文的书籍发行火爆。三是网络文学揭竿而起。几乎是一夜之间,网络文学成了街谈巷议的话题,其主要以散文为主,尽管多显稚嫩,但雨后繁花的势头着实触动了传统文学。
下面再说“散文”。无论是作为世纪末或为新世纪初,二○○○年的散文都堪称硕果累累。
其一,以人文的观点审视传统文化、历史发展、社会变迁的“大散文”成就显现。所说大散文当是指显示着人格力量、生命价值、思想辉光的大境界、大气魄、大视野的散文,其仅是有别于较为纯粹的美文(这类散文后面还要提及),而绝非是散文外延的扩大。恰恰相反,其在散文的纯粹艺术上的追求(包括语言、境界等)当更深更透。这些作品应该是使散文构成了一种活力,使其更有审美价值,它是纯情散文的另一种作法。二者最主要的区别是容量的大小和篇幅的长短。这类散文作品多出于名家大腕。如卞毓方,其以《思想者的第三种造型》歌吟了一个宁折不弯的思想者马寅初。作家指出,在人类社会中,会思想的人往往有三种命运。一种思想是与潮流同步,因而功利,也最稳当,一种思想是超前半步,尽管不乏风险,但总是在卫道士们要抡起大捧之时,已被社会前进的脚步裁判为真理,一种思想是领先百家,超越时代,常常要等上数十年或上百年,才为后来者逐渐认识、接纳,而在此前,注定被视为异端,大逆不道。马寅初与他的人口理论,演绎的正是思想者的第三种命运。卞毓方以深刻思想之刀雕出的马寅初是一个古色古香有血有肉的长者,其健康的人格永远烛照漫长的历史。卞毓方为读者写出了一批这类可感、可思而不忍掩卷的大散文,如《出自幽谷迁于乔大》、《魔鬼再访钱钟书先生》,我曾在《’99中国散文漫谈》中谈到,一九九九年是卞毓方的果树大年。现在看来,二○○○年仍是卞先生的丰年,我们该为他祝贺。他的坚持,是散文界的一个话题,正如季羡林先生所言:“他腹笥充实,对中国的诗文阅读极广,又兼洁气盈胸,见识卓荦;他还有一个作家所必须具有的灵感。“贾平凹的《老西安》从一九九九年写起,二○○○○年还在刊物上连载着,那味一直很足,老西安不是总也泡不完的一壶茶,但他总有说头,有说头就有嚼头。每一件小事点的都是西安的正宗玩艺。又有一篇《今年是龙年》,把属龙的自己也编排进去,充当一个调侃的角色,让龙年活起来,欢起来,向往起来。龙是好生灵,贾平凹借着这好生灵也没少编排国人的某些劣性,读着感到滋深味浓,心里说,该着贾氏属龙;一员武将的故事,要多少次沙场浴血方得写成,而一个诗人的成名,往往比一武夫更备受时势的折磨与煎熬。积三百年社会动荡产生的诗人加武将的辛弃疾,又一次走入作家笔下,被梁衡以一曲《把栏杆拍遍》唱响。梁衡没有把笔力下在赏析辛氏一首首名篇佳句上,而是从中看出沙场剑气,看出义胆秋霜。在慨叹“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拳拳爱国情的同时,也由衷赞赏作家选题之精当,思想之深刻。不由想起他的另一名篇《觅渡、觅渡、觅何处》,同样闪现着思想光芒和艺术魅力。此类作品还有朱以撒的《走出长安》:作为一个自然科学学者,詹克明时时让人类文明之光灿燃于字里行间。读者不仅从中获得了新鲜的知识,更感受到一个“圈子”外边的“老辣”文笔。詹先生去年的一篇《那一个史前女人的手印》,就入列了排行榜。《大夏情结》是他献给二○○○年的又一力作。作者从大夏故土及西夏陵区望开去,直望到祖国曾经灿烂的文化史及由此衍生的民族之魂。作者感慨:今天的颓陵荒冢、残垣断壁,对我们不仅是展示过去的历史见证,更应该成为警示未来的一面镜子。与此篇异曲同工的还有雷达的《走宁夏》、周瑞金的《弗农凝思》、李锐锋的《祖先的深度》、黄晓的《新城·老滩》、李木生的《微山湖上静悄悄》。《西厢记》是早已唱响天下的古典名著。张生与莺莺冲破世俗樊篱的至情恋曲,曾惊羡几多泪光。李存葆今又走入普救寺,于千年之后重新谱写《飘逝的绝唱》,对纯真的人性之爱施以文化的审美,其纵横捭阖,极尽笔墨,让思想放牧于古今中外,展示一幅幅情爱与性爱的图表,借以类比、批判,表露对古典纯美爱情的追思。其意义远远超过单独描写“待月西厢下”的情爱本身。李存葆近年致力于大题材散文创作,其另一篇散文《沂蒙匪事》也同样获得好评;韩静霆的《书生论剑》选材独特,想象斐然,全文充满了飒飒生风的青铜豪气与俯瞰历史人生的哲思。运笔张弛有度,读之痛快淋漓,虽言书生论剑,绝少书生之气。倒像一位纠纠武夫,咂咂感慨着自鸣得意之物。结尾处更似剑器出鞘,让人警醒:许在十年前,苏联的先进、强大、富足曾让人惊叹过。而十年之后,它的停滞、陈旧与贫乏,同样让人慨叹万分。这一朝一夕的巨变有多少让世人思考的东西?王居卿的《俄罗斯断想》以正面的笔触、细微的心态向我们讲说了一个中国人眼中的俄罗斯的形象。这不是一篇普通意义的游记,其更从文化、历史、民族、经济、政治、生活等多重角度审视这个曾经的世界超级大国。不曾读过王居卿更多的东西,但这一篇让我折服,为他的锐利的思想和犀利的文笔。与此篇气象相近的还有刘醒龙的《感受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