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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泪的笑 忧戚的悲——谈《儒林外史》的讽刺艺术(1)-文化研究
来源:  作者:肖旭  点击:次  时间:2001-09-01 00:00于哲学网发表

 

(二)

        小说的重要任务之一是塑造人物形象,吴敬梓是刻画人物形象的巨匠。他笔下的人物都非常生动,但他从不对人物作冗长的描绘,而是直奔戏剧,用戏剧化的手段、方法来描写小说中的人物。往往是三言两语就将人物突现在人们面前;不仅人物形象突现出来了,连人物内心的秘密也被揭开来,这人物立即站起来、活起来;不仅站起来,而且作者自己的爱憎之情也深深隐藏在其中,并不直接表露在人物形象里,让人物用自己的言行显露本色。文木山人的办法是将光束集中照射在主人公的活动中,乃至内心深处。他抓住这短短的一刹那,将人物的丑像揭露出来。如写匡超人大肆吹牛,他说:“我的文名也够了。自从那年到杭州,至今五六年,考卷、墨卷、房书、行书、名家的稿子,还有《四书讲书》、《五经讲书》、《古文选本》——家里有个账,共是九十五本。弟选的文章,每一回出,书店定要卖掉一万部,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北直的客人,都争着买;只愁买不到手;还有个拙稿是前年刻的,而今已经翻刻过三副板。不瞒二位先生说,此五省读书的人,家家隆重的是小弟,都在书案上,香火蜡烛,供着‘先儒匡子之神位’。”牛布衣笑道:“先生你此言误矣!所谓‘先儒’者乃已经去世之儒者,今先生尚在,何得如此称呼?”匡超人红着脸道:“不然!所谓先儒者,乃先生之谓也!”连基本常识都不懂,还吹什么呢?匡子在“先儒”上露了马脚,闹了个大笑话。我们在这会心一笑之际,想到的是什么?科举制度使匡子灵魂变得堕落、丑陋不堪。吴敬样在这里运用了戏剧化手法,把光束集中照到匡子一人身上,让他充分地表演,说大话、讲假话、吹牛皮。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放大人物性格中的某一点,高度夸张人物行动,尽量把需要否定的东西延伸、放大。匡超人一个人在吹嘘时,作者舍去了场面、动作、人物心理描写,作者也没有任何议论、评价,让匡子大吹特吹,尽力渲染气氛,把势蓄得足足的。到露馅时,只轻轻一转、釜底抽薪,一语破的,真相大白。真可谓妙哉!让人物在极度强烈对照下,对本质获得一个不容抹灭的强烈印象。匡子在吹了一大堆后在‘先儒”上露了馅;严贡生在范进、张静斋面前自吹为人率真,从不占人寸丝半素,但转眼小厮来告他:“早上关的那口猪。那人来讨了,在家里吵哩!”这个斯文的骗子马上陷于尴尬被动的地位。我们看了“这一个”后,不用从头至尾地知道主人公的历史,即可认识他的本质。因为在这一刹那作者已从人物的动作到内心,乃至全部本质都吸收在这里了。这短短的一刹那,容纳了、压缩了大量内容于其中,犹如晶体管电路中的集成块,高度浓缩,增大了单元含量,这就是戏剧化的手法。

        使用戏剧化手法制造喜剧效果,往往要借助于主、客观的矛盾,并将主体与客观的矛盾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马二先生喜剧形象的基础正是这社会性矛盾所构成的。他的悲剧正是通过喜剧性格的发展来构成的。马二先生是八股科举制的受害者,这已够可悲的了;然而在屡屡碰壁之后,仍无一星半点的觉醒,这是更大的悲剧。这正是他不同于周进、范进的地方,他的可笑、可悲在于他丧失了现实感。他最可悲的是,那么真诚、挚着的引导别人由自己实践证明了的、走不通的老路,于是他就成了一个有所谓好心、帮助他人演出悲剧的悲剧人物。他所教授出来的匡超人,堕落至极,连师傅也忘记了。这是对马二先生好心的一种最有力的惩罚。另外,他的喜剧性和悲剧性是不能截然分开的,若分开就不好理解了。鲁迅说:“泪和笑只隔一张纸,恐怕只有尝过泪的滋味的人,才真正懂得人生的笑。”正因吴本身饱尝了人间辛酸与欢乐,故对一切不幸的人,才怀有一颗纯贞、仁爱、宽厚的同情之心。正因如此,他对一些小人物就笑不起来,而呈现出更多的悲剧性。这悲剧色彩甚至压倒了喜剧色彩,单纯的喜剧形象就让位于悲剧性格了。吴敬梓还善于将主体与客观现实的矛盾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使其自身言、行矛盾,前后矛盾,陷入不能自拔之地。让人物处在自我暴露、自我嘲讽的地位,从而取得强烈的喜剧讽刺效果。作者在写严氏兄弟时,虽在悭吝刻薄上写出了他们的共性,但又善于抓住人物性格本质来实现其个性,使二人各具特色。写严贡生则着重强调他的贪婪强横,仗势其人。他的悭吝刻薄是通过关别人的猪、硬赖船钱、霸占二房田产等情节表现出来的;而严监生则着重渲染他的苦行,生病舍不得吃药,还勉强扎挣着房前屋后到处查点,每夜算账到三更。死到临头,还担心两根灯草费油等。再如写范进打秋风来见汤知县,他吃饭的时候,那银子锒的杯盘、象牙筷子都不用。表面看他居丧十分尽礼,实际他面对着满桌酒莱,单单“在燕窝豌拣了一个大虾元子送在嘴里。”这前后矛盾。把范进居丧尽礼的虚伪性暴露无遗。

        作者熟悉这些人物,只要人物有所举动,他就能抓住,就能力透纸背地勾画出来,就能把这举动所包含的内容,把此时此地的人物,“这一个”放大给人看。而作者自己并不加按语或正面谴责,只是让人物自己的言行来揭开自己灵魂的秘密。同时在这冷冷不动声色的轻蔑中灌注着作者的褒贬爱憎,真是“无一贬词而情伪必露。”(鲁迅语)我们认为这是勾画讽刺的一种出色方法,它使人物形象的色彩明净,它抛弃了戏剧背景、情节的流动,非常迅速、准确、夸张地实现了一个人、一种性格。这说明吴敬梓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是有所创造的。

        吴敬梓是笑的大师,他的喜剧激发着各种各样的笑,有嘲讽的、戏谑的、幽默的、欢乐的,同时也有爱的、恨的笑。但作为笑的基调,则是浸透着泪水的。“含泪的笑”是发人深省的笑,令人难以忘怀的笑。正是在这悲喜溶合中,包含着作者深邃的批判力。这“含泪的笑”或“含笑的泪”,是对生活的深刻揭示,也是对人物心灵的深入开掘,所以才产生了美学效果。悲与喜的相反相成和彼此渗透,能激发出比单纯的悲、单纯的喜,更为丰富、更为深刻的审美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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