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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而独到的微型小说——介绍蒲松龄《聊斋志异·狂生》(1)-文化
来源:  作者:肖旭  点击:次  时间:2001-08-31 00:00于哲学网发表

 

常言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按理说新刺史莅任,无论如何也要点点火的,给百姓办点实事,治理一下所辖地区。但这个“善饮”的刺史却不理政事,首先关心的是寻找喝酒的对手,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能与他对饮,就是朋友,吃吃喝喝,不分彼此。可见统治者的穷奢极欲到了何种程度。就因为狂生成了他的酒肉朋友,公私不分,不仅允许狂生为打官司的人说情,而且还容忍狂生从中受贿,这是一个多么荒唐、多么昏庸,把官职当儿戏的州官。不料时间一长,他对狂生厌烦了,不去依法教育他、处罚他,而是随意羞辱他。受到反抗以后,他恼羞成怒,滥施淫威,先是以灭门之罪相威胁,接着又把他抓了起来。我们看这样的堂堂刺史,待人处事,哪里还有一点是非标准?哪里有什么王法?“宁不闻灭门令尹”?这句话出自他的口,并且是用于一个无权无势的穷书生身上,足见他的无能又无耻,足见封建官僚的专横和残暴。

    我们由狂生与刺史的这种由亲到疏,由热到冷的关系变化,看出了两个人的性格变化。刺史始而对狂生“饮而悦之”、“微笑”,进而“怒”、“羞怒”,直至“灭门”,写出他“一调脸就变”的性格特点。而狂生则是由“狂”到“畏”。他无门可灭时是“狂不可及”,有了家室就不敢再狂了。可见他的狂与不狂,是与利害联系着的。纵观狂生的言行,作者并不是对他一味的赞扬,而是有褒有贬,有爱有恨,很有分寸地写出了一个旧时代典型知识分子形象。他蔑视权贵,却又满足酒欲,和刺史成为酒肉朋友;他生活穷厄,却不想营生;他因可以“受薄贿”而依附刺史,却又因刺史的侮辱、嘲笑而大闹公堂;他狂而不妄,他有自发的反抗精神而又局限于一时的利弊。可以说这是一个具有变态心理,扭曲了性格的畸形儿。他有着封建社会里读书人的共性,他和其它读书人一样恪守“士可杀而不可辱”的信条;他与其他读书人一样,深受封建思想和科举制度的毒害,想的是读书做官,厌恶劳动;爬不上去,便只知狂饮,不能谋划生活,弄得“家无儋石”。这一点和鲁迅笔下的孔乙己的好吃懒做,不会营生,免不了做些偷窃的事,颇有些相似;跟《儒林外史》中的腐儒范进、周进中举前的形象也有相似之处。这是就共性而言的。

    但狂生与其他读书人也有不同之处,孔乙己是站着喝酒唯一穿长衫的人,他爬不上去又不愿与百姓为伍,迂腐穷酸,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单身一个人孑然而去;可是狂生性格较为放荡,较少穷酸气,有妻子,有朋友。范进中举前,胆小、懦弱,是个“烂忠厚无用的人”,因生活依靠丈人接济,在丈人面前只能“唯唯连声”,忍受脸上吐满口水的侮辱;而狂生却不然,他敢于反抗,面对刺史的侮辱、恫吓,他敢厉声说话,敢大笑,敢“掉臂竞下”,可见狂生确实比范进“狂”。狂生的“狂”与鲁迅笔下的狂人之“狂”又不相同,狂人的“狂”是迫害之狂,,是一种精神病态?这种“狂”可悲的成分占主要的;而狂生之“狂”虽不能排除社会原因,但主要是其狂放性格所致。这种“狂”是当时社会不能直言的一种反抗斗争的方式,是借狂人之口来表达在通常情况下不宜表达的思想,可敬的成分占主要的。狂生的“狂”与济公的“狂”又不尽相同,济公是表面佯狂,实际清醒,粗中有细,智勇双全,以“狂”来对付恶势力,以狂治“狂”,扫除人间不幸,斗争目的明确,态度坚决;而狂生头脑并不十分清醒。总之,蒲松龄对狂生是有褒有贬,褒的是那“狂不可及”的行止,是他那猖介耿直,不向权贵屈膝,不胁肩诌媚的骨气。他的使酒顶撞刺史,这一点倒有点像《灌仲儒记》中灌夫不肯折腰事权贵、刚直气质和不屑与统治者同流合污的高尚情操的表现。但蒲松龄对狂生贬的则是他那“得钱辄沽”、“殊不知以穷厄为意”好吃懒做的坏习气。对狂生那“以口腹之累,喋喋公堂”“辄受薄贿”的坏品行是不喜欢的,微有贬意。这是说,为了吃饭问题在公堂上争吵不休,是不大应该的,这些狂的卑劣无懒行径应该批评,作者甚至叹曰“品斯下矣”!斯,卑贱也。是说狂生的品行低贱。

    狂生性格的形成有其社会原因。首先是社会制度的黑暗、科举制度的腐败,使一些下层知识分子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对前途失去信心,形成逆反心理,不求进取,走向堕落,逐渐形成扭曲的性格。本应“穷则思变”而狂生却“殊不知以穷厄为意”。这种变态心理正是这个腐朽的社会制度造成的。其次,明清之际,由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萌芽,市民阶层的畸形发展,民间异端思想的崛起,富有积极反抗精神的传统,追求个性解放的民主思想也影响到了下层知识分子,培养了他们的反抗精神,也可以说是蒲松龄朴素平等思想的一种反映。同时,象狂生这样的知识分子,又受封建正统的程朱理学的影响较深,使他们仅有的一点反抗精神还带有很大的局限性。由此可见,《狂生》篇的内容的确表现比它本身广阔得多,也复杂得多的社会现象。

    就其艺术而言,这篇小说除了它的形象生动,词语隽永之外,最突出的特点就是结构完整而且严谨,情节简单而又波澜起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写狂生“善饮”但家贫,难以满足,正在矛盾之时,新刺史走马上任,“招与饮”、“时共谈宴”,并且二人酒肉之交极深,狂生甚至可以替刺史处理小的公案,正当狂生“习为常”的时候,文章陡然一转,风波顿起,刺史与狂生之间侮辱与反侮辱的矛盾发生了。当刺史要治狂生灭门之罪的时候,因狂生“无田宅”只好“释之”,使读者悬起的心随之放了下来。从表面看刺史大度宽容,实际却凶残、阴险、狠毒之极;他对狂生灭门不成,又“逐不令居城垣”,又让读者为狂生安身之地而担忧。“朋友怜其狂,为买数尺地,购斗室焉。”这说明他狂得可爱,朋友因怜爱狂生的“狂”劲儿,凑钱为他买地置了房,终于狂生有了栖生之所,读者也为之宽心了。最后在叙事的基础上作者借“异史氏”之口,发表议论,收到“画龙点睛,破壁而飞”的艺术效果。作品就是这样,情节曲折有致,每到一处,初则“山重水复疑无路”,继而“柳暗花明又一村”。它正是在这跌宕起伏的情节中,以简洁的文字,展示了人物的性格特点及其发展变化。本篇结构完整、严谨,还在于有一条贯穿红线,尤为巧妙。我们知道狂生与刺史曾由“酒”而聚,成为亲昵的酒友;二人也曾因“笑”而散,成了尖锐对立的敌手。这“酒”和“笑”二字贯穿全篇,狂生贪杯嗜酒,刺史“善饮无对”;“刺史览之微笑”,狂生“掉臂”“大笑”。这“酒”和“笑”实际成了贯穿小说结构的一根红线。由于突出“酒”和“笑”这两件关键事物,这就把狂生、刺史的几个生活场面和片断联缀起来了,足见其构思之巧妙,结构之严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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