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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新谱 一代鸿儒(1)-文化研究
来源:  作者:王培军  点击:次  时间:2001-08-29 00:00于哲学网发表

     钱锺书《围城》写方鸿渐初访苏文纨,在苏家见到“沈子培所写屏条”:“花气薰人欲破禅”。形容说:“‘人’字的捺脚活像北平老妈子缠的小脚。”所说的“沈子培”,便是近代大书家沈曾植。钱先生带有戏谑的形容,当然不过是玩笑,不代表其对沈的严肃评价,所以不能认真。钱先生的“非圣”之语,在其他学术著作里,也不一而足,何况是在写小说?哪些是玩笑,哪些是认真话,是应该仔细分辨的。
   
    沈曾植当然不仅为大书家,同时,他还是光宣诗坛的大诗人,而尤其重要的,则是在近百年的学术史上,他还是一位学术大师。他读书的博淹,是王国维也极为称道的。王国维《沈乙庵先生七十寿序》有一段论说,甚为流传,云:“世之言学者,……顾莫不推嘉兴沈先生,以为亭林、东原、竹汀者俦也。先生少年固已尽通国初及乾嘉诸家之说,中年治辽金元三史,治四裔地理,又为道咸以降之学,然一秉先正成法,无或逾越。其于人心世道之污隆,政事之利病,必穷其原委,似国初诸老。其视经史为独立之学,而益探其奥窔,拓其区宇,不让乾嘉诸先生。至于综览百家,旁及二氏,一以治经史之法治之,则又为自来学者所未及。”把他和顾炎武、戴震、钱大昕相提并论。(樊增祥《乙菴先生七十寿序》云:“其为学也,精于卢抱经,博于钱晓徵,密于孙季逑,深于洪稚存,书翰之妙,超于包安吴,纵横之气,醇于魏默深,以言乎学问,吾不如也。”可与王说参。)但是,我必须老实承认,虽然于其诗,我也许可勉强置喙,但是于其书法及学术,我是“连附和的资格都没有”。沈曾植的研究者,也是目前最有资格说话的学人,则是许全胜博士。他所撰写的《沈曾植年谱长编》,无可怀疑,不仅是目前搜罗沈氏资料最宏富的著作,而且,也该是历来的年谱类著述中最佳作之一,因而,我也可以断言其必为一部传世之作。
   
    沈曾植极其博雅的学问,在当时即受到学人的景仰,不仅前所引王国维极度礼赞,即与其同时的如同样以博雅自负的文廷式、康有为,或后来更加博雅的钱锺书,都对其读书之博表示心服的。不仅于此,当时外国学人来中国,亦多有造访沈氏、相与谈学者,如哲学家俄人Keyserling伯爵,即是其一(见辜鸿铭《硕儒沈子培先生行略》)。所以,在沈氏的身后,闻风而起的后生学者,如钱仲联、王蘧常等,即已着手研究其人。王蘧常的《沈寐叟年谱》,于沈氏的生平考证,有较多的贡献。不过,王谱“宥于闻见,简略特甚,不能尽显其平生”(许全胜《沈曾植年谱长编自序》),所以,许君遂起而重作,其所搜得的沈氏材料,较之王谱,以篇幅论,早已十倍而有馀!葛洪《抱朴子》云:“后作胜于前事。”学术研究,“亦如积薪,后来居上”,良非虚语。
   
    为说明许谱所搜材料之富,我可随举一二例,以为其证。如所周知,沈曾植乃光宣间大诗人,其早年有所谓“三元说”,即所谓“诗莫盛于‘三元’,上元开元,中元元和,下元元祐”,其说乃与陈衍合创,见载于《石遗室诗话》。后又有自创的“三关说”,乃是借禅说诗,以为“诗有元祐、元和、元嘉三关”,“但著意通第三关,自有解脱月在”;又云:“元嘉关如何通法?但将右军兰亭诗与康乐山水诗,打併一气读。刘彦和言:‘庄老告退,而山水方滋。’……须知以来书意、笔、色三语判之,山水即是色,庄老即是意;色即是境,意即是智;色即是事,意即是理;笔则空、假、中三谛之中,亦即徧计、依他、圆成三性之圆成实性也。康乐总山水庄老之大成,开其先支道林。此秘密平生未尝为人道,为公激发,不觉忍俊不禁,勿为外人道,又添多少公案也。”其说见于《与金蓉镜书》中。但此《书》的文本,一般人所见,不过是钱仲联《梦苕庵诗话》所节引,又钱仲联辑《沈曾植未刊遗文》(载《学术集林》,据金氏《滮湖遗老集》卷首),或郭绍虞编《中国历代文论选》第四册(所据为未刊本《海日楼文集》卷上,题作《与金潜庐太守论诗书》)。沈书的手稿,似未有亲见者。而许谱第469-70页所引,即据其于上海博物馆所得沈手迹,重新校录,并补出论古韵一节,可称此《书》的最善之本。此《书》为近代诗学的重要文献,虽由钱仲联徵引在前,然至许谱之出,人间始获睹其真面。
   
    当然,搜辑材料宏富,尚不足以尽许书之长,因为,据钱锺书先生妙语:学问分两种:一种头脑做的;一种屁股做的,譬如编引得。自然,穷览烟海,需要结实的屁股,但是,考证撰述,却非缜密的头脑不可。“天圆地方”(范文澜语),这两样长处,许君是全都具备的。同时,许君的旧学很深,不仅为同侪所罕有,亦老辈之勍敌。如不欲逐页细读,节省目力,可以翻看此书自序,但看许君的两首七律,便足窥其旧学之一斑。而尤能体现其学识的,则是此书的“发凡”。传统的学人,看一本著述的好坏,最便捷的办法,是看其“发凡”。所以,清人章学诚才会说:“吾于史学,盖有天授,自信发凡起例,多为后学开山。”(《家书》二)只是,“发凡”之重要,非陋儒所能知,亦人所易忽者。凡“发凡”不通之人,其著述之不通,也是不言而喻的。许谱之“发凡”,能识其大,与时人之所著相较,故不啻天壤。而其编排之谨严,考证之精审,更不待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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