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贫瘠苍凉的地域环境和金子一样闪光的人性和人的生命精神,形成了黄土高原独特的地域文化特征。这种地域文化精神由信天游唱了出来,由史小溪的散文道了出来,成了中国乃至世界文化中一道独特的风景。
这种“带有草根甘甜苦涩,带有原始野性色彩的绝唱,它不是用技巧,而是用整个心,整个生命渲泄对生活对人自身的热爱,抚慰沉重的苍凉。”(《陕北高原的流脉》)我以为这才是史小溪散文为什么会被读者喜爱,为什么会被社会重视的终结原因。
散文存在于感觉和情感的直接性之中。读小溪的作品总有一种音乐和韵律的东西在打动着我们。就像信天游是从陕北人民心中流出来的情感形式一样,小溪的作品中就有这样一种精神的律动。而在《月夜夜莺声声》、《黄河万古奔流》、《喙声永消失》这些作品中,那种音乐感就更加强烈了。这种韵律在散文作品中是作家精神生活的潜质化,它是作品中灵魂的光芒。这种韵律不同于作品中的情节、思想、以及具象的元素,它是无声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你被它打动了,您还不知为何所动。而这种作品中的精神存在,是小溪在熔冶生活素材时将物事虚化后,精神情感的一种升华,而后在作品凝聚成诗的元素和精神内核形成的。这种诗的内核和音乐的情感韵律形式,在作品中形成了一种审美场,形成一种无声的融化读者的情感流。这就是好多被小溪的作品打动后而又无法说明白的。
我以为一个好的散文家,他的灵魂里是应该有音乐的。小溪的作品也许在给你叙述陕北的人和事,但你仿佛始终听到一种旋律,因为这个旋律我们被感动,因为这个旋律我们无法忘却小溪。而这种作品种的旋律,常常是作家的作品与读者心灵进行对接的先决条件。
信天游一样的精神情感形式,在小溪的作品中律动着,成了磨缠我们的,打动我们心灵的力量。而且这种情感光芒会像作品中的锋刃一样,在读者的阅读中会愈磨愈亮!
有论者说小溪不仅是一个散文家,而且更是一个诗人,这话我是十分赞同的。
什么是散文,小溪《纯朴的阳光》中的作品就是很好的散文。散文的特征就是“散”。“散”就是指文体形式的随意和自由(相对于小说、戏剧和诗歌)。在文学家族中,散文不像小说、戏剧、诗歌那样需要必有的套路和樊篱,散文自由得很。像《陕北高原的流脉》一样,想叙事就叙事;像《月夜夜莺声声》一样想抒情就抒情;像《红艳艳的山丹》一样,也可以记叙人物。散文就是这样,可以有情节,但不是故意去编织故事;可以写人,但不是着力去塑造典型性格;有议论,那是因事生理,而不是逻辑地去求一个什么深奥的答案。这一切,在小溪的散文里,都是运用自如,掌握得十分纯熟的了。
因此,散文该怎么写,在散文创作中应该采用什么招式,散文家完全可以根据不同的题材自己去量体裁衣。散文家自由他自觉的文体意识,散文家切不可去戴那些根本不懂得散文的什么什么家给散文打制的镣铐!
散文作为一种文学样式,创新当然是它的基本品格。但我以为好的散文都是作家用自己独特的艺术方式对存的述说。而这种独特的个性的散文,就是创新的散文。我认为小溪的散文是具备了这种创新性品格的,小溪是一个与时俱进的现代型作家。他的作品中已经汲取了现代的、西方的艺术元素。他作品中的黄土高原是经过他的生命情感过滤过,这个高原里已经包含了作家的欢乐与悲伤,希望和不满,焦虑探求,痛苦和矛盾。读他作品中的黄土高原,我们读到了一个现代灵魂的痛苦和震颤。什么叫创新,这就叫创新。反之,有人从市场呀、转型呀什么的人为的设定一个什么新散文的概念,散文作家只有企及了这个概念那才叫创新,这却是鄙人不敢苟同的。
中国是散文的策源地,中国是一个散文的泱泱大国。从诸子百家到韩愈柳宗元,从苏轼欧阳修到王夫之梁启超,从朱自清杨朔到铁凝史小溪,中国散文不断的经历着前进和创新的历程。中国散文如何创新如何演变,如何由蚕而蛹,如何由蛹而蝶化,中国散文如何由传统而创新,这自有它自身的演化过程。我们一眼便能看出史小溪的散文就是这样一种与传统血脉相承而又有创新性品格的新散文。也许,有一天中国散文也会像中国的某些现代诗一样,变成高鼻子蓝眼睛的散文,但现在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那种散文该是一个什么样子?
当今,中国的经济战略要开发大西部,于是,写西部散文就成了一种时髦,一种时尚,而史小溪的西部散文不是在追赶时髦,而是土生土长的西部散文,而是地地道道的西部散文。是史小溪擎起了西部散文这面大旗。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每一个作家都应该是驾驭语言文字的高手。小溪散文的语言是很有特色的,现在我们虽然不必就把语言大师的贵冠戴在小溪的头上,但文学语言的十八般武艺他确实都是十分精通的(有论者已经评述过)。不过,要把小溪散文的语言的艺术说透,那也是需要写一篇大块头文章的,这里就只能从略了。
小溪的散文写得实在是漂亮了,我甚至不敢侈谈他的作品的不足。但有一点我觉得还是可以提醒小溪的,这就是我和小溪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我们都对我们各自所处的高原都爱得实在太深沉了。我们的创作动因常常源于这种爱。但爱可以是深刻,可以是生命的躁动、心灵的震颤,可以是作品突然获取的灵魂;但爱也可以是沉溺,是偏执,是局限!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为脚下这块土地唱出来的,却常常是农业文明古老的自然情歌。于是,我就常常在想:我们能不能高歌一曲新世纪工业文明的大江东去?然而,刚刚想到这里,我又立即打住了!我有一个信条,作家还是应该写自己最熟悉的,勿须去趋世媚浴。如果我们一定要让一个在高原上土生土长、从小喝延河水长大的后生去写一部新世纪的上海的早晨,这不仅不切合实际,即使写出来了,恐怕也是蹩脚的。法国作家被埃尔·勒韦尔迪说过:“不应当只为现代而写,但写作时应有现代感。一个只写现代的人,要比现代死亡得快”。我以为此话是富有深意的。
此外,前面我已曾提到,小溪的散文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风格是作家个性的呈现,是作家作品成熟的一种标志。然而,风格和“封隔”也只不过一步之遥。如果我们丧失了创作的新的生命力,丧失了艺术上不断突围的进的艺术精神,那么所谓风格也就成了孙悟空用金箍棒画下的那个圈了。小溪常常在说要创新,要不断地超越自己,我以为这倒是很有必要的。
所谓漫评阳光,其实是我自己站在南高原上对北高原的一种非自觉的审视,一种潜心的学习。没有固定的章法,没有理论框架,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文章的粗疏是不可避免的,让小溪和方家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