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从创作时间来看,如果据何楷一说,此诗是曹人在周者美晋大夫荀跞纳周敬王于成周一事而作的话,那么据《左传》、《史记》等史料的记载,周景王死于公元前524年,周敬王立于公元前519年,此诗的创作时间必定晚于这个时间,也即当为公元前519年之后。但据《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记吴公子季札出使鲁国,并在鲁地听到了蔚为大观的周乐。从《左传》的文本来看,当时风诗的篇章已如《毛诗》,即已编定。季札观乐在公元前544年,由此可推知,《诗经》之成集应在公元前544年之前。何楷此说距《诗经》之成集时间相差二十多年,并且此说也涉及到了《诗经》作品的下限问题。此说是否可信,笔者自认为才疏学浅,不敢妄加定论,还留待于大方之家去作进一步地考证。在创作时间这一问题上,笔者从《诗序》说。据《诗序》“诗疾共公”推断,此诗大抵作于周襄王之世,即公元前651年到公元前619年之间。其二,从诗歌主旨来看,对诗“美荀跞”这一主旨,魏源早在其《诗古微·陈曹答问篇》中就对此提出了疑问:“问:焦氏《易林》云:下泉苞稂,十年无王。郇伯遇时,忧念周京。何楷以晋荀跞纳周敬王事当之,其说如何?曰:周敬王事在晋顷,鲁昭之世,距陈灵已九十二年,距晋文则百有余年。又纳王亦是晋侯之功,何得归美荀跞?决非诗人所指。《曹风》四篇自是晋文入曹所陈。故《传》曰,曹文昭也,晋武穆也。会诸侯而灭同姓,不可。乃复封曹。《下泉》美郇伯,正以郇伯及曹同为文昭。” 笔者颇同此说。据先秦史籍记载,曹国位于卫国、鲁国之间,是一介小国。至周东迁之后,五霸迭兴,曹共公为鲁所灭,晋文公于公元前631年曾一度恢复曹国。魏源所说的“晋侯之功”大概就是指晋文复曹一事吧!且魏氏认为《曹风》四篇乃是晋入曹所陈,晋于公元前631年复曹,笔者推知,若据魏说,此诗殆作于公元前631年之后,而此创作时间亦与《诗序》一说颇合。故笔者从魏之一说。由此可见,此诗不是“美荀跞”,而应是颂贤伯,即“郇伯”之作也。
郇伯何许人也?毛《传》曰:郇伯,郇侯也。郑《笺》曰:郇侯,文王之子,为州伯,有治诸侯之功。李樗曰:“ 《王制》谓二百一十国为州,州有伯,是九州中有九伯也。” 《春秋释地》曰:解县西北有郇城。《说文》:国在晋地也。又据清顾栋高《春秋大事表五》列国爵姓及存灭表可知,“郇国,侯爵,姬姓,始封文王子,其都城为古郇城,在今山西蒲州府临晋县东北十五里,不知何年灭于晋。”[8]所以,笔者认为,诗中的郇伯当为郇侯,是周文王之子,其封国在晋地,当是周王朝初期的州伯。周时州伯有奉命征伐的权利,一旦王室有需要征伐的事,九州之伯就会承王命而为,而郇伯就是这样一位不辞辛劳,佐王治国的贤伯。
统观全诗,笔者认为此诗当是一首思治之作,陈古而讽今。据吕思勉先生的《先秦史》所载,周襄王之世,王室衰微无力,无发号施令的权威,各方诸侯纷纷称霸。周襄王元年,齐桓公大会诸侯于葵丘,始霸诸侯。周襄王二十年,晋文公会诸侯于践土,称霸中原。各国诸侯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社会动荡不安,王室形同虚设,曹等小国在夹缝中求生存,实为困弊。此诗作于如此纷乱的时期,正是感伤周王室衰微,诸侯小国得不到荫庇,处于困境之中,故而忧思往昔的周初之治,希望有能像郇伯一样的贤臣以助周王实现大治。最后,写下《下泉》的译文:
冰冷的泉水流泻,淹没了谷草,我中夜慨然悲叹,思念周王的京城!
冰冷的泉水流泻,淹没了萧草,我中夜慨然悲叹,思念周王的京城!
冰冷的泉水流泻,淹没了蓍草,我中夜慨然悲叹,思念周王的京城!
蓬蓬勃勃的黍苗,雨水滋润它们,四方诸侯拥戴我王,都靠郇伯的辛劳!
参考文献
[1]孔颖达《毛诗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
[2]宋·朱熹集注《诗集传》,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
[3]清·陈奂《诗毛氏传疏》,北京中国书店,1984年
[4]清·方玉润《诗经原始》,中华书局,1986年
[5]清·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中华书局出版,1987年
[6]陈子展《诗经直解》,复旦大学出版社,1983年
[7]吕思勉《先秦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
[8]夏曾佑《中国古代史》(上),团结出版社,2006年3月,6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