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秦末战争,中原大乱,为南越立国创造了机遇。西汉前期,虚弱贫困,内忧外患,无力灭南越,对南越实行带有政治妥协性质的安抚羁糜政策,为南越的生存和发展再一次创造了机遇。经过七八十年的发展,到汉武帝时,西汉的经济、政治、军事、思想和社会形势都发生了重大变化,而南越却日渐衰微。消灭南越的时机已经成熟,条件已经具备。
第一,汉朝的经济得到全面恢复和发展。经过汉初的休养生息和“文景之治”,汉武帝时,生产发展,社会稳定,人口增加,经济实力明显增强。司马迁在《史记·平准书》中有一段精彩描写,“国家无事,非遇水旱之灾,民则人给家足。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馀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而乘字牝者傧而不得聚会。”这与汉初的经济形势相比,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为进攻南越奠定了坚实的经济基础。
第二,王国问题基本解决,进一步加强了中央集权。元朔二年(前127年),中大夫主父偃说上曰:“今诸侯子弟或十数,而嫡嗣代立,馀虽骨肉,无尺寸之地封,则仁孝之道不宣。愿陛下令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彼人人喜得所愿,上以德施,实分其国,不削而稍弱矣。”[10]汉武帝采纳了这一建议,颁布“推恩令”。规定诸侯王由嫡长子継承,其他诸子都在王国内分到封地,作为侯国。“于是藩国始分,而子弟毕侯矣”。[11]从此,“大国不过十余城,小侯不过数十里”。[12]封国越分越小,势力大为削弱。后又制定“左官律”和“附益法”,限制诸侯王网罗人才,以达到孤立诸侯王的目的。元鼎五年{前112年},汉武帝以诸侯王所献“酎金”成色不好或斤两不足为借口,夺爵、削地达106人,占当时列侯的半数。至此,王侯虽存,但只“衣食租税”,不问封国政事,封土而不治民,基本上结束了汉初以来诸侯王割据的局面。同时,汉武帝还打击地方豪强,限制相权,颁行新的选官制度,加强军队和对全国经济的控制。总之,削弱了分裂割据力量,增强了军事力量,增加了财政收入,提高了综合国力,为进攻南越准备了条件。
第三,解除了匈奴对西汉的威胁。汉武帝时,由于国家经济实力空前雄厚,中央集权大大加强,掀起了大规模反击匈奴的战争。共打了十几仗,其中决定性的大规模战役有三次。第三次发生在元狩四年(前119年),汉武帝派卫青、霍去病率领10万骑兵,分东西两路进军,这是规模最大的一次远征。此役,大败匈奴,使匈奴力量大大削弱,再也无力大举南下,“是后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13]。汉武帝反击匈奴的战争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制止了匈奴的残暴掠夺,保护了封建经济,使北部边境地区得到进一步开发。彻底解除了匈奴对西汉八九十年的致命威胁,从此,西汉可以调动全国的军事力量,倾国南下,再无后顾之忧,放心大胆地去攻打南越了。
第四,西汉的政治指导思想发生了重大变化。文景时,王国威胁中央,豪强兼并农民,匈奴不断侵掠,“无为而治”的黄老学说已不能适应经济、政治发展的需要了。政治思想上出现了由无为向有为、由道家向儒家转变的趋势。汉武帝建元元年(前140年),董仲舒在举贤良对策中提出,:“《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14]其核心是主张大一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同年,武帝采纳丞相卫绾之议,罢黜“治申、商、韩非、苏秦、张仪之言”[15]的贤良。建元六年(前135年),田蚡为相,一律罢黜不治儒家五经的博士,延揽儒生数百人,排斥黄老刑名百家之言,这就是有名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至此,汉武帝彻底抛弃了汉初的“无为”思想,不断“有为”,内削王侯,外击匈奴,出使西域,平定西南夷,伺机消灭阳奉阴违的南越。这一指导思想的重大转变,虽不利于学术文化的发展,但它解放了思想,使统治者利用儒家积极入世思想,开始奋发有为。有利于专制制度的加强和国家的统一,为消灭南越、统一南方奠定了思想理论基础。
第五,南越统治阶级内部矛盾尖锐、斗争激烈,导致政局动荡不安。赵佗死后,継位者平庸无能,根本无力对抗强盛的汉朝,对西汉的依附性越来越强。元鼎四年(前113年),汉武帝令南越王赵兴和太后入朝,太后是邯郸人,入越前曾与汉使私通,所以,年轻的太后和年幼的赵兴愿意“内属”。但代表越人贵族势力的丞相吕嘉极力反对“内属”,史载:“其相吕嘉年长矣,相三王,宗族官仕为长吏者七十余人,男尽尚王女,女尽嫁王子兄弟宗室,及苍梧秦王有连。其居国中甚重,越人信之,多为耳目者,得众心愈于王。王之上书,数谏止王,弗听。有畔心,数称病不见汉使者。”[16]在太后和汉使的胁迫下,吕嘉起兵叛汉,杀赵兴、太后和汉使,立赵建德为王。公元前112年,汉武帝乘机发兵,派路博德、杨仆分路进击,次年,破番禺,灭南越,将南越分设为九郡。从此,岭南历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进一步促进了岭南经济文化的发展和汉越两族的融合。
总之,南越的兴亡,是与西汉的强弱紧密相连的。成败兴衰各有因,分离聚合岂无凭。历史的奥秘就在于此。
注释:
[1][16]《史记·南越列传》
[2][3][4][5]《资治通鉴》卷第十七
[6]《汉书·诸侯王表》
[7]《史记·吴王濞列传》
[8]《汉书·艺文志》
[9]《汉书·萧何曹参传》
[10]《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
[11][15]《汉书·武帝纪》
[12]《史记·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
[13]《汉书·匈奴传》
[14]《汉书·董仲舒传》
参考文献:
①《史记》,司马迁,长沙:岳麓书社,1994年
②《汉书》,班固,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年
③《资治通鉴》,司马光,兰州:甘肃民族出版社,1999年
④《中国史纲要》,翦伯赞,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年
⑤《中国通史》,范文澜,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年
⑥《中国古代史》,朱绍侯,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1年
⑦《中国古代史》,徐高祉,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