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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辞所见“殷人尚右”观念考(1)-历史学
来源:  作者:未知  点击:次  时间:2001-07-11 00:00于哲学网发表

 

        二、以右卜为用的占卜习尚

    甲骨文中所表现的“殷人尚右”观念,不仅见于以上的这些较为明显的辞例内容中,同时也表现在占卜的程式中。
    对于商代的三卜制度,宋镇豪先生有过较为详明的研究,他在商代三卜制度中也发现了殷人对右卜的偏爱和重视:“在殷商王朝的甲骨文材料中,有‘元卜’、‘右卜’和‘左卜’之称……‘元卜’、‘右卜’、‘左卜’可以分指三块卜用甲骨,殷王朝行卜,以每次卜用三块甲骨为常制,其甲骨被分别命之为‘元卜’、‘右卜’、‘左卜’;或因由三人同时分别占之以断兆坼吉凶,故‘元卜’、‘右卜’、‘左卜’亦指人,设职以称之……以‘元卜’、‘右卜’和‘左卜’为基本设置的殷商王朝卜官系统,它产生于武丁朝,至武丁之后各朝就已成为常制,大体定型化。‘右卜’和‘左卜’,有时可省称为‘右’、‘左’,而‘元卜’可能是专由殷王亲自担任……显然这里的‘右’者、‘左’者,实即‘右卜’、‘左卜’,由此可见,‘元卜’非殷王本人莫属,‘元卜’是由殷王亲自为之……各类迹象表明,第一卜‘元卜’由王者为之,第二卜似为‘右卜’,第三卜为‘左卜’,右居左上,先右后左……大体都是先言右,后言左,可以反映出殷人是‘尚右’的,这也从另个侧面证实,‘右卜’在‘左卜’之上,‘右卜’应为第二卜,‘左卜’则为第三卜。”(注:宋镇豪:《论古代甲骨占卜的“三卜”制》,《殷墟博物苑苑刊》创刊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
    据宋先生的统计,甲骨文中关于三卜制度的资料共发现8例:
    19. 庚申卜,旅贞:叀元卜用?在二月。(《续》1. 39. 9,即《合集》23390)
    20. 习元卜?(京人2226,即《合集》31675)
    21. 己酉卜,大贞:叀右卜用?(《合集》25019)
    22. 丁卯,右卜,兄不岁用?(《中图》72,即《合集》41496)
    23. ……右卜……(《京津》2539)
    24. 右卜。(《合集》28974)
    25. ……王福……左卜有祟……(《契》730,即《合集》15836)
    26. ……入商。左卜占曰:入商。(《屯南》930)
    实际上不止8例,如果再加上下文所引的“俎刻辞”辞末缀“右”、“中”、“左”的8例,共有16例之多。
    27. 己未俎[于]羌[三]人卯十牛?左。(《合集》386)
    28. 丁卯俎于[羌三]人卯十牛?中。(《合集》387正)
29. 己未俎于羌三卯十牛?中。(《合集》388)
    30. 丁酉俎[于]羌三卯十牛?中。(《合集》389)
    31. 癸卯俎于羌三人卯十牛?右。(《合集》390正)
    32. □寅俎[于]羌三[人]卯十牛?右。(《合集》391)
    33. 癸巳俎[于]羌[三人]卯十牛?右。(《合集》392)
    34. 癸酉俎于羌三人卯十牛?右。(《合集》394)
    上引诸辞,是祭祀祖先神“”的辞例。据郭沫若先生的考证,“”是“義京”二字合文当读京義,当即常羲若常儀,也即帝喾之妃常儀。(注:郭沫若:《卜辞通纂》,第359页;郭沫若:《殷契粹编》,第479页。)而日本学者赤冢忠认为,“”就是“羲和”,也就是“娥皇”。(注:〔日〕赤冢忠:《殷代祈年祭祀形态的复原》上,日本《甲骨学》第九号,1961年8月。)“”既然有如此之高的身份和地位,可见这是一次较为隆重的祭祀,所以用牲较多,牺牲为三个羌人和十头牛。而且在每个贞辞后面都连缀了一个“左”、“中”、“右”字,对于此三字究竟作何种解释,观点不一。
    饶宗颐先生对此解释为:“向认‘中’字系卜人中署名,今悟其不然。揣其意,或卜用牲之方位,于左右中何者为宜。”(注:饶宗颐:《殷代贞卜人物通考》,香港大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597、598页。)我们以为不妥。此类祭祀卜辞用牲为三羌和十牛,如果以饶先生所云为卜用牲之部位,那么是指何者之部位呢?况且卜辞中卜牲常问其用与不用,未尝见卜问用祭牲之左右中哪个部位的辞例。饶氏的说法,有臆断之嫌。
    胡厚宣先生认为,“甲骨文有所谓牛胛骨‘俎刻辞’者,今发现共九例,末署三左三中三右,皆以左中右为一组。有人按其七个日期,每日为左中右一组,共排为七组二十一例”(注:胡厚宣:《关于卜用三骨的佐证》,见载郭沫若《安阳新出土的牛胛骨及其刻辞》,《考古》1972年第2期。)。也未说明“左”、“右”、“中”三字为何义作何用,而且也并不像胡先生所说那样,辞末连缀的“左”、“中”、“右”三字出现的数量均等,而是多少不一。
    对于这类卜辞究竟应该如何解释,学界可能有不同的看法。我们认为这可能与商代的占卜制度有关。正如有学者指出,“这种署有右、中、左的牛胛骨记事刻辞,虽不直接关乎占卜制度,但为‘元卜’居中,‘右卜’和‘左卜’居右、左两侧的‘三卜制度’占卜形态,提供了佐证”(注:宋镇豪《论古代甲骨占卜的“三卜制”》。)。或者可以直接地说,它就是三卜制度的一种形式,即对同一件事用右、中、左三骨占卜了三次,也即“左卜”、“中卜”、“右卜”的意思。左右中三卜而定,三占从二的意思,可见殷人对此神祭祀的重视程度。从现有材料统计的结果来看,该类卜辞的三卜情况并不均等,分别为四右三中一左,即右卜的次数较多,中卜的次数居中,而左卜的次数最少。由此可见,虽然三卜之中所贞问的祭祀对象一致,祭祀牺牲一样,牺牲数量相等,只是祭祀的时间和左中右卜次不一样而已,但是祭祀者还是较多地选用或参考了右卜的结果。其中对右卜的偏爱和崇敬,不言而喻。
    在后八例之中,我们已经知道了三卜之中右卜的次数居多。而在前八例之中,提及元卜者两次,左卜者两次,而右卜者达四次,右卜出现的次数最多。虽不敢贸然断定用右卜者居多,但从元卜、左卜者鲜见,而且有左卜的辞例中,一次言“有祟”,一次言“入商”,均非吉祥顺利之意。“右卜”在其中的地位即可想见。
    其实,正如上举“俎刻辞”中的“右”、“中”、“左”即“右卜”、“中卜”、“左卜”等的省略一样,甲骨文中还有一些“右用”的辞例,当是“用右卜”的省略。如
    35. 庚子卜,行贞:叀右用?在八月。(《合集》25045)
    36. 丁卯卜,行贞:叀右用?在十一月。(《合集》24351)
    当也是利用“右卜”、以“右卜”为重的证据。可见在商代的占卜制度中,确曾有把“右卜”当作首选用卜的习惯。

        三、以右宗为尊的宗庙制度

    甲骨文中有“又宗”,学者们多认为此“又宗”之“又”为左右之“右”,即“又宗”者“右宗”也。卜辞内容表明,殷人多于“右宗”中祭祀先祖以祈求降雨,而从不见有“左宗”出现。如下列辞例:
    37. 贞:即于右宗有雨?其求年,叀……,有大雨?(《合集》28252)
    38. ……牛……此,有大雨?即右宗,有雨?(《合集》30318)
    39. 其求火门,有大雨?贞:王其于右宗,有大雨?(《合集》30319)
    40. 其即于右宗,有大雨?……于……大雨?(《合集》30320)
    41. 贞:即右宗……(《合集》30321)
    42. 归于右宗,其有雨?(《合集》30322)
    43. 于岳求年,有[雨]?大吉。?其岳,有大雨?即右宗有大雨?(《合集》30415)
    对于此“右宗”含义,杨树达先生曾以声韵通转而疑“右宗”为“伷宗”,并与“唐宗”等类比,指出“又宗”即雍己之庙也。(注:杨树达:《竹书纪年所见殷王名疏证》,《积微居甲文说》,《杨树达文集》之五,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54页。)但又何以解释“河”、“岳”、“”及“上甲”等先公即享于“右宗”,而不见“雍己”即享呢?此说之不能成立,由此可见一斑。
    郭沫若先生辨明了“右宗”之“右”为左右之“右”,认为古人以西为右,右宗者盖谓宗祭于西方也。(注:郭沫若:《殷契粹编》,第362页;又该书第539页曰:“‘即于又宗’,亦见第十六片。‘又’盖读为右,谓宗祭于西也。”)如此解释,终嫌有些臆测。与郭说相反,胡厚宣先生将此“右宗”之“右”指在了“东方”,“右宗者,东方之庙也”,同时认为“北宗”为北方之庙,“西宗”为西方之庙。至于“右宗”的具体所指,云“惟其各为谁人之庙,书阙有间,不可得而知之耳”(注:胡厚宣:《殷代婚姻家族宗法生育制度考》,《甲骨学商史论丛》初集上册,齐鲁大学国学研究所1944年版。)。
    陈梦家先生指出,祈于“右宗”与求雨有关,认为“右宗”是“河六示”的诸宗,即奉祭“”、“”、“岳”、“河”、“”、“王亥”等六个先公先祖的宗庙,并与文献中“左祖右社”的宗庙制度联系起来加以推测(注: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第474、475页。),惜乎未能具体说明。晁福林先生称廪辛康丁时期卜辞出现的“右宗”、“亚宗”,等,可能是专祭某些先王的宗庙名称,但他坦承由于材料局限尚无法说明具体所指。(注:晁福林:《关于殷墟卜辞中“示”和“宗”的探讨》,《社会科学战线》1989年第3期。)日本学者贝塚茂树、伊藤道治先生考释上引第43辞,称“右宗”是“右の宗庙”(注:〔日〕贝塚茂树、伊藤道治:《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藏甲骨文字研究》,第1943片考释,同朋舍1980年版。),意为在右边的宗庙,但也未作进一步的分析与解释。石璋如先生依殷墟考古中的宫殿宗庙基址与甲骨卜辞中的“宗庙”名称对应,认为南组远祖“丁示”的庙(乙二基址)称为“右宗”。(注:石璋如:《殷墟建筑遗存新认识》,《中央研究院国际汉学会议论文集》(历史与考古组)上册,中研院1981年版。)以卜辞而言,“右宗”为远祖宗庙实有可能,但石氏径指为乙二基址,除了位置排列顺序而外,并无多少有力的证据。连劭名先生认为:“古代制度,左祖右社,所以‘右宗’可能是社宗。”(注:连劭名:《甲骨刻辞丛考·卜辞中的丛神与蓐收》,《古文字研究》第18辑,中华书局1992年版)实为重申陈梦家先生的论点。
对“右宗”做出了较为详细而合理解释的,是朱凤瀚先生。“从卜辞辞例看,往往言‘即又(右)宗’(指神就享于右宗之意),又(右)宗显然是一种宗庙的专有名称。卜辞有‘即又(右)宗’(30318)、‘酒于又(右)宗’(30319)……如是,则岳与卜辞习见之高祖、均可受祭于右宗。与以上‘右宗’卜辞时代相近的无名卜辞中,又有‘宗’(30299)、‘岳宗’(30298)之称。此种单独的宗庙很可能即包含在右宗之中。那么右宗即是这样几个高祖、先公之宗的聚合。在卜辞中未见上甲后的先王在右宗受祭,而且高祖、先公一般也不与诸先王(上甲可能例外)共祭,自然亦不会共祭所,亦可证右宗为专祭高祖、先公的宗。此外,卜辞可见并卜河与高祖、先公受祭,又有并卜、河、上甲是否即宗者(28207),如此宗是指右宗,则河也是在右宗受祭。惟上甲虽可受祭于右宗,但其宗未必在右宗内……右宗既冠以‘右’字,自当还有在其左边(即在东边)的宗,此位于东边的宗只能是上述诸先王宗庙聚合构成的‘宗’。诸先王之宗不称‘左宗’,则很可能是出于语言习惯,或由于古人尚右,故独将高祖、先公之宗称右宗;也有与先王之宗相区别,以示更敬重之意。”(注:朱凤瀚:《殷墟卜辞所见商王室宗庙制度》,《历史研究》1990年第6期。)
    我们认为,朱先生的这一观点后来居上,可以作为对“右宗”的正确解释。因为从殷墟卜辞对祖先的祭祀情况来看,商人祭祀祖先的一般惯例是,辈分越远的祖先神神格权能越高,越是久远的祖先祭祀越隆重,如先公的祭仪比先王要高,祖辈的祭祀比父辈的祭祀频繁。这就难怪他们要将世谱中遥远的高祖和早期先公置于受到尊崇的“右宗”来祭祀了。因为殷人“尚右”、“崇右”,“右宗”是他们心目中最神圣的祭祀场所,所以要将最尊贵的祖先神灵放在“右宗”中祭祀。而且这些卜辞多是祈雨之祭,祈求大雨的降临,这些祭祀应当是和殷人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重要祭祀。“卜辞中之令雨降旱授年不授年,虽为上帝之事,然求雨求年之祭,则恒于先祖行之。至殷人心目中先祖死后,当升于天,在帝近旁,故令雨授年,虽为上帝之事,然可于先祖求之也。”(注:胡厚宣:《殷人之天神崇拜》,《甲骨学商史论丛》初集上册。)这恐怕就是卜辞祭祀早期先公于“右宗”以求雨的原因了。
    这些有关“右宗”卜辞,不仅对于复原商代王室宗庙制度提供了重要的线索,而且也为我们研究“殷人尚右”观念提供了重要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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