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2005年5月，俄罗斯隆重举行纪念卫国战争胜利60周年庆祝活动。这是对苏联解体时那种认为“战胜希特勒只是推迟了共产主义制度的垮台”、“是斯大林发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等丑化苏联历史论调的有力回击。庆典表明，近年来普京当政下的俄罗斯社会对待苏联历史的主流观点，日益从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时期的全盘否定回归到比较理性的、客观的、公正的态度，这种转变将对俄罗斯未来走向产生重大影响。

【摘 要 题】世界当代史研究

【关 键 词】俄罗斯/卫国战争/斯大林

【正 文】
    2005年5月，俄罗斯隆重举行纪念卫国战争胜利60年庆典。各国政要云集莫斯科，这是对苏联解体时认为“战胜希特勒只是推迟了共产主义制度的垮台”、“斯大林发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等丑化苏联历史论调的有力回击。但庆典所显示的意义还不止于此。正如美国《华尔街杂志》记者指出：“当布什总统登上红场检阅台时，他或许没有意识到，这不是参加周年庆典，而是在为前苏联平反。”（注：The Wall Street Journal, May 6, 2005.）记者惊呼：“由于纪念卫国战争，在俄罗斯掀起了怀念苏联时代的浪潮。”（注：The Wall Street Journal, May 6, 2005.）
    庆典表明，近年来普京当政下的俄罗斯社会对待苏联历史的主流观点日益从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时期的全盘否定回归到比较理性的、客观的、公正的态度。这种转变将对俄罗斯未来走向产生重大影响。

    　　　　一、俄罗斯社会各方关于苏联历史问题的言行

    卫国战争胜利日，是俄罗斯人民心中最值得骄傲和缅怀的日子。隆重纪念卫国战争胜利60周年，既是对俄历史遗产的一次检阅，也是对俄社会各界在有关苏联历史问题上的立场和态度的一次检阅。
    1.普京总统的态度。胜利日前夕，普京总统在接受美国记者采访时说，客观地评价自己国家的历史可以帮助我们了解今天所处的历史地位，从而更加明确国家的发展前景。从这个角度，他反对全盘否定苏联70年历史，甚至在2005年4月的国情咨文中和在后来的多次表态中反复指出，苏联解体是20世纪最大的地缘政治灾难和悲剧（注：Olli Kivinen Helsingin Sanomat, http//www. inomi. ru）。西方记者要他具体解释“为什么是悲剧”？普京认为，第一，仅仅从2500万俄罗斯人在苏联解体一夜间沦为了“外国人”而受到歧视就可以证明；其次，如果不是因为苏联人民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做出了巨大牺牲，付出了那样大的代价，将会导致国家和整个人类更大的悲剧。（注：Владимир Путин：“Россия－это，конечно，демократия”，http// www. strana. ru）
    普京总统还对其他涉及第二次世界大战历史的问题表明立场。例如，针对西方媒体将斯大林与希特勒作为同样的历史罪人类比的论调，普京明确表示，他不能同意把斯大林与希特勒相提并论，斯大林不是纳粹分子，是德国侵略了苏联，而不是相反。关于1939年的苏德条约，普京肯定该条约主体部分发挥了积极作用。至于“秘密附加协议”，他认为原苏联人民代表大会已对此做出道义的评价（即认为瓜分波罗的海三国的行为是错误的——本文作者注）。在德国问题上普京肯定了斯大林等苏联领导人的行为，指出，苏联领导人在雅尔塔、波茨坦等盟国会议上一贯主张保留德国统一和完整，但遗憾的是，盟国持完全相反的立场，结果导致了德国的分裂。
    2.一些地方政府。为迎接庆典，俄许多地方重建了斯大林纪念碑、纪念像，举行了多种纪念斯大林的活动。奥廖尔市议会致信普京总统，要求在历史教科书中恢复斯大林的“荣誉”、重新为斯大林树立纪念碑、以斯大林的名字为街道和广场命名。雅库特共和国米尔内市官员在斯大林纪念像揭牌仪式上说，斯大林是“俄罗斯伟大的儿子，他把一切献给了人民，从未要求任何回报”，他“身后没有留下任何个人财产”。提出类似这种为斯大林恢复名誉要求的还有伏尔加格勒、秋明州等不少地方政府。
    3.俄罗斯老战士。俄罗斯老战士普遍认为，对自己国家的热爱和对正义事业的信仰帮助苏联人民打赢了20世纪最惨烈的战争，同时高度评价斯大林在卫国战争中的伟大功绩。很多参加受阅的老战士联名上书普京总统，要求为斯大林恢复名誉。英国《经济学家》杂志2005年5月6日发表《历史记忆和历史操纵》一文，引用老战士弗拉基米尔的回忆。他说，他的父亲和两个兄弟都在前线牺牲，他至今仍肯定地认为，如果没有斯大林，俄罗斯难以打赢这场战争。（注：The Economist, May 6, 2005.）
    顺便指出，今天俄罗斯参加卫国战争的老战士在国内享有较高威信。5月3日，普京总统致信给俄罗斯学校的中学生们，说他们可能是最后一代能够与参加卫国战争的老战士在一起生活的人，所以要去拜访老战士，听他们讲战争经历，向他们道声感谢：没有你们的战斗就没有我们的今天。
    4.广大俄罗斯民众。面对俄罗斯民众纪念卫国战争胜利和缅怀斯大林等英雄人物汹涌澎湃的浪潮，戈尔巴乔夫在纪念日前夕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喊，呼吁民众不要因为胜利日而夸大斯大林的个人作用。他说，不应忘记斯大林首先是大清洗的罪魁祸首。然而，据俄罗斯社会舆论基金会2005年5 月初就“斯大林在俄罗斯人民心目中的形象”问题进行了一次民意调查显示，58％的受访者认为斯大林对于卫国战争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只有18％的受访者不同意这个看法。英国《经济学家》杂志2005年5月6日发表的《历史记忆和历史操纵》文中提及，年轻的律师吉米特里认为，如果当时领导国家的是戈尔巴乔夫或叶利钦这样的人，俄罗斯可能连制服敌人的勇气都没有。
    不久前，莫斯科举办了题为“苏联制造”的展览，展示了从1921年到1991年间苏联的日常生活和艺术。参观展览的年轻人特别多，展览引起了他们的浓厚兴趣。《俄罗斯报》发表了“俄罗斯人怀念苏维埃政权时代”的文章，讲到了苏联时代的种种好处：“一个戈比可以买盒火柴，二个戈比可以给女朋友打一次电话，三个戈比可以买一杯果汁……5000卢布可以买一辆日古丽汽车，一万卢布可以买到伏尔加汽车……”（注：Михаил Осин，васк Iи　USSR? россияне носталвгируют по советской власти// 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 а 6 июня2005）文章还指出，今天的俄罗斯青年中流行着一种怀旧情绪。2005年6月6日的《俄罗斯报》刊载了题为“为什么您希望回到苏联时代”的调查。该文采访了俄罗斯社会各界人士：演员、电视节目主持人、体育评论员等。演员维诺库尔说：我特别怀念当时具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在所有领域都取得伟大成就的时代——如在宇航事业、冰球队、最优秀的交响乐、最大的剧场等方面。电视节目主持人沃夫克说：我最怀念对孩子们教育和社会条件最好的苏联时代，因为那时候一切都是由国家保障的。而现在，对于孩子们所作的事情是那么少，对退休者、老人、无依无靠的人所做的就更少。体育运动员马斯拉琴科说：我最怀念因苏联解体而失去优势的我们的足球。要知道，我们国家的崩溃正是从足球的衰落开始的。在那次奥林匹克运动会上，由于格鲁吉亚、拉托维亚、立陶宛等队员的退出而遭到败绩……（注：Руслан ярославцев，Что бы хотели веруть из ссср？// 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а，6 Июня2005）
    5.俄罗斯共产党。俄共为庆祝60周年庆典曾作出决议，要大力宣扬苏共和斯大林在战争中的贡献，他们要求政府采取措施为斯大林恢复名誉。2004年12月斯大林诞辰125周年之际，俄共领导人久加诺夫撰文称赞斯大林是强国的建设者，苏联时代留下许多建设性和有生命力的遗产，应该成为俄罗斯坚定前进的基础。2005年4月中旬，久加诺夫表示，俄罗斯应当恢复斯大林领导社会主义建设和从纳粹折磨中拯救人类文明所应享有的历史地位。《苏维埃俄罗斯报》4月28日文章强调， 如果不是斯大林及其领导的共产党动员人民建立起强大的重工业和国防工业，法西斯可能会轻而易举地侵占并摧毁俄罗斯。
   6.一些前持不同政见者。当代俄罗斯著名作家、哲学家季诺维耶夫20世纪30年代曾参加某恐怖组织，试图暗杀斯大林。在2005年俄罗斯胜利日前夕，他接受了俄媒体采访。他认为，苏联能够取得胜利的首要原因在于，新的共产主义社会制度能够动员全国的力量，从而使国家能够作为一个统一的机体而行动。（注：Юрий Сазонов，История войны еще не описана и не изучена//Красная звезда//，23 апреля2005г）斯大林本人是一个具有坚强意志的天才的伟大人物，斯大林的领导是苏联取得胜利的重要因素。以斯大林为首的苏联领导人对与德国发生战争的前景极为清醒，并对战争做了出色的准备。当时，我本人在红军中服役，战争爆发前军队中即已公开谈论，将会去同希特勒打仗。当然，这并不是说斯大林已经准备对德国发动先发制人的打击。斯大林的意图，更多在于防止战争并解决内部问题。
    关于德国侵略苏联的原因，季诺维耶夫认为，这是十月革命后西方世界反对苏联的不间断战争的一部分，原因在于十月革命建立起一个强有力国家，为西方殖民地人民树立了榜样，因此被西方视为主要威胁。西方有意加强德国，并从一开始就试图让其进攻苏联。季诺维耶夫指出，在西方，有关卫国战争的历史流行着许多错误观念和一些神话，似乎是美国拯救了苏联。而事实上，西方迟迟不开辟第二战场，只是在胜利快要来临时才投入战争。
    独联体国家的一些前政要也表示了对苏联解体的懊悔和遗憾。在这方面，最有代表性的是曾经亲历、并主导了苏联解体进程的乌克兰前总统克拉夫丘克。2005年6月6日的《莫斯科共青团报》刊登了他的照片，并引述了他的话：“如果说在1991年，我知道国家会发展到今天这样的状况，我宁愿斩断自己的手也不会签署别洛韦日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