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同为朱铭盘氏所纂之《南朝梁会要》记萧梁的宗室世次,从太中府君讳裔始,第五世为特进府君,讳道赐。三子:尚之、文帝,讳顺之、崇之。若即如王氏所说,“之”字也可计行辈,则此处所记道赐三子恰同为“之”字行。综上所述,王氏所断言“当为副子生顺之,顺之生道赐,道赐于齐高帝为始族弟”,大谬。
又,萧子显修《南齐书》正当梁时,为避梁讳,书中多易“顺”为“从”字。如《南齐书•天文志下》:“五星从伏,非关二义,故徐显思以五星为非星。”“九月癸丑,太白从行于轸犯填星。”“四年六月戊子,荧惑从行入东井,无所犯。”“建元四年正月乙卯,岁星、太白俱从行,同在娄度为合宿。”“永明元年六月,辰星从行入太微,在太白西北一尺。”等等不胜枚举。又,宋顺帝多易称为宋从帝。又据清洪颐煊氏《诸史考异》卷6“刘从”条:“《王敬则传》:‘随宁朔将军刘怀珍征寿春,殷琰遣将刘从筑四垒于死虎。’颐煊案:《宋书。殷琰传》:‘以殿中将军刘顺为司马。’又,‘是月,刘顺、柳伦、皇甫道烈、庞天生等马步八千人东据宛唐,去寿阳三百里。’刘从即刘顺,盖避梁讳而改。《刘怀珍传》同。”又,《南齐书》于萧顺之均言“萧讳”,而同书于“道”、“赐”字均直书无讳。如卷1《高帝上》:“明帝愈以为疑,遣冠军将军吴喜以三千人北使。令喜留军破釜,自持银壶酒封赐太祖。”卷22《豫章文献王传》:“上答曰:‘……亦不闻人道此。’”再,唐姚思廉之《梁书》中所载梁武帝萧衍的诏、令中也屡用“道”、“赐”二字,并不加避。如《梁书•武帝上》:“高祖谓张弘策曰:‘……行事不得相闻,不容亡有所道。’”又,同卷:“移檄京邑曰;‘夫道不常夷,时无求化……’”。又,同卷:“(萧衍)受梁王之命。令曰:‘……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赐谷五斛。’”同书《武帝中》:“诏曰:‘……赐民爵二级。’”又,同卷:“癸未,诏:‘……若职限已盈,所度之余,及骠骑府,并可赐满。’”同书《武帝下》:“诏曰:‘……孝悌力田赐爵一级。’”又,同卷:“诏曰:‘自大道既沦,浇波斯逝,动竞日滋,情伪弥作。’”又,同卷:“诏曰:‘……乾道变化,资始之德成。’”书中如此者多是,兹不赘举。而与此同时,该书中顺阳郡却改称南乡。
若言据《曲礼》:“二名不偏讳”(郑玄注:“偏讳,谓二名不一一讳也。孔子之母曰徵在,言在不言徵,言徵不言在。”)则《南齐书》及《梁书》中的“顺”字亦不必改避。且据《南史》卷18《萧思话传》附《萧琛传》:“帝(萧衍)每朝燕,接琛以旧思。尝犯武帝偏讳,帝敛容。琛从容曰:‘二名不偏讳,陛下不应讳顺。’上曰:‘各有家风。’”武帝言各有家风,这即偏讳亦避。故,若道赐为武帝父,则武帝行文,言语必避“道”、“赐”二字。今不避,则道赐非武帝父可知。若言《礼》:“临文不讳。”清人赵翼《陔余丛考》卷31“避讳”条指出:“临文者,但读古书遇应讳之字不必讳耳,非谓自撰文词亦不必讳也。”且古人于避讳,绝无只避祖讳而不避父讳之理。故而,武帝萧衍父当为顺之而非道赐。这又可作为洪颐煊氏《诸史考异》卷15《南史上》之“偏讳”条中所说:“六朝凡言讳者,皆其父名”的旁证。
另:陈寅恪先生云:“六朝人最重家讳,而‘之’、‘道’等字则在不避之列,所以然之故,虽不能详知,要是与宗教信仰有关。王鸣盛因齐、梁世系‘道’、‘之’等字之名,而疑《梁书》、《南史》所载梁室世系倒误,殊不知此类代表宗教信仰之字,父子兄弟皆可取以命名,而不能据以定世次也。”(见《金明馆丛稿初编》之《天师道与滨海地域之关系》一文)
这段文字的结论,当属无疑。但关于“道”字不避一说,似不可一概而论。萧道先改名为萧景先,即为避讳故,已见前。又《南齐书•卷30•薛渊传》:“薛渊,河东汾阴人也。宋徐州刺史安都从子。本名道渊,避太祖偏讳改。”由此可见“道”字在萧道成称帝后,亦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