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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形态分歧与中苏关系的恶化(1)-历史学
来源:  作者:孙其明  点击:次  时间:2001-07-27 00:00于哲学网发表

 

   【内容提要】意识形态分歧是导致中苏关系恶化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本文主要对这一分歧的产生和发展及其对中苏关系的影响进行分析,并据此总结必要的历史教训。

    【关 键 词】意识形态/分歧/中苏关系

    自20世纪60年代前期中苏关系破裂以来,国内外的许多学者都对破裂的原因进行过研究探讨,并提出过不少有益的见解。不过,由于这一问题涉及面非常广,情况十分复杂,加之各种非学术因素的影响,不仅学者们众说纷纭,而且很多研究并不十分客观。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情况的变化,对这一历史问题进行实事求是的分析的条件也逐渐成熟起来。笔者认为,中苏两党两国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分歧显然是导致双方关系恶化十分重要的原因,即使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本文旨在对这一问题,尤其是意识形态分歧如何导致中苏关系恶化作一探讨,以求教于学术界的同行们。

(一)

    1949年10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由于中国共产党和新中国实行“一边倒”的外交政策,而苏联共产党和苏联政府亦明确表示支持新中国,中苏两党两国之间展开了广泛的合作,中苏关系进入了后来被称为“蜜月时期”的友好合作新阶段。1949年12月至1950年2月,新中国的领导人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先后到苏联访问,同苏联领导人斯大林进行了会谈。在此期间,中苏两国签订了《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和《关于中国长春铁路、旅顺口及大连的协定》,正式结成同盟。此后,两国的经济贸易关系也迅速发展起来。从1950年到1957年,苏联对新中国的经济文化建设给予了大规模的援助,其中最突出的是援助中国建设156个重点建设项目。中苏两国还在军事、外交领域紧密合作,共同反对美国对朝鲜的侵略等等。

 


    这种类似“蜜月时期”的中苏关系持续了好几年。其间苏联虽然发生过斯大林逝世,新领导人登台等重大事件,但它对中苏之间的友好合作关系并未产生影响。与“蜜月时期”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关系相适应,中苏两党两国在意识形态方面也保持着“高度一致”,几乎没有出现过什么“分歧”。双方都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导,都奉行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在国际上则以一种声音说话,并采取共同的路线政策。尽管在“蜜月时期”中苏两党两国也有过“矛盾”和“磨擦”,但它所涉及的只是处理双边关系过程中遇到的一些具体问题,与理论、路线、政策和意识形态问题无关;尽管两国领导人也曾在私下里相互抱怨,却从未将“埋怨”上纲到“意识形态分歧”的高度,更不可能公开地互相抨击。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后来毛泽东也曾多次批评斯大林有大国沙文主义,批评斯大林的一些看法和做法“不符合马克思主义”等等,但在斯大林健在时,中国的领导人却从未这样说过,不论是在公开场合,还是在中共党内,毛泽东等都没有这样说过。其实,这并不奇怪。在领导中国革命的过程中,中国共产党曾得到过苏联党和政府及斯大林的指导、援助,因此,包括毛泽东在内的中国共产党人一直自称是斯大林的学生。新中国成立之初,中共虽然取得了革命的胜利,但对社会主义建设却缺乏经验,不能不继续向苏联和苏共学习,不能不继续取得斯大林的指导和帮助。正因为如此,在当时的中国共产党人中,也像过去一样,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着对苏共、苏联和斯大林的迷信。在他们心目中,斯大林是继列宁之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导师、领袖,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权威;苏共是列宁缔造、斯大林领导的党,是各国共产党的领头羊,苏联则是社会主义各国的榜样。既然如此,中共和中国只能紧跟苏共和苏联,只能继续接受斯大林的指导和帮助,不可能也不敢对苏共、苏联和斯大林有任何怀疑。即使对苏方的某些具体做法不满意,也不可能和不敢在理论、路线、政策上怀疑苏共、苏联和斯大林。从某种意义上说,“蜜月时期”中苏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完全一致”,实际上是中共和新中国力求“紧跟”苏共和苏联的结果。

    然而,中苏“蜜月关系”和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完全一致”虽然持续了一段时间,却不可能长久持续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情况的变化,中苏关系也难免会发生变化。果然,从1956年初开始,意识形态方面“完全一致”的状况首先受到冲击,稍后,中苏“蜜月关系”也随之逐渐发生动摇了。

    中苏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分歧最初是由苏共二十大引起的。在1956年2月举行的苏联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苏共新领导人赫鲁晓夫作了《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秘密报告,尖锐地批判了斯大林的严重错误,并在大会的总结报告中提出资本主义可以通过“议会道路”和平过渡到社会主义的观点。(注:参见《苏共领导同我们的分歧的由来和发展——一评苏共中央的公开信》,人民日报,1963年9月6日。)这一不寻常的做法不仅在苏联国内,而且也在中国和全世界产生了极大的反响。中共中央和毛泽东等获悉了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后十分重视,立即多次召开政治局常委会,对此事进行讨论。讨论的结果表明,中国领导人最初的反映比较复杂。毛泽东认为,赫鲁晓夫和苏共二十大批判斯大林的错误既“揭了盖子”,又“捅了漏子”。毛泽东说:“说他揭了盖子,就是讲,他的秘密报告表明,苏联、苏共、斯大林并不是一切都是正确的,这就破除了迷信。说他捅了漏子,就是讲,他作的这个秘密报告,无论在内容上或方法上,都有严重错误。”(注:吴冷西:《忆毛主席》,新华出版社1995年2月版,第4-5页。)总之,毛泽东等中共中央领导人一方面并不反对赫鲁晓夫批评斯大林的错误,甚至认为这样做也大有好处,解放了各国共产党人的思想,另一方面又认为赫鲁晓夫的做法有缺点,即批判斯大林这样的重要人物事先未同兄弟党商量,搞了突然袭击;对斯大林一棍子打死,或者说是全盘否定斯大林,只讲错误,不讲功绩。(注:吴冷西:《忆毛主席》,新华出版社1995年2月版,第6-7页。)这表明,从如何对待斯大林这一问题开始,中共中央并不完全赞同苏共中央的看法和做法,有了自己的观点。中苏之间产生了分歧,打破了过去在重大原则问题上总是“完全一致”的局面。更值得注意的是,中共领导人不仅在内部批评苏共的做法,而且先后撰写发表了《论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和《再论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两篇文章,第一次虽然婉转却是公开地表明了不同于苏共的意见。除了在斯大林问题上双方产生了分歧外,中共中央对苏共二十大提出的“和平过渡”理论也不赞成,认为这违背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关于暴力革命的原则。不过,在最初的一年时间里,毛泽东等人并没有就“和平过渡”问题与苏共领导人争辩,也没有公开发表文章批评赫鲁晓夫的观点,直到1957年11月莫斯科会议召开时,由于苏共起草的《宣言》稿中又重提和平过渡问题,毛泽东率领的中国党政代表团才在会议的内部讨论中重申自己的不同观点,要求苏共同意修改《宣言》稿的看法。

    此后不久,除上述两大分歧外,中苏之间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分歧又有新发展。由于受苏共二十大的间接影响。1956年先后发生波兰和匈牙利事件。中共中央对苏共中央处理波匈事件的做法也不甚满意,提出了自己的不同看法,因而批评苏共和苏联在处理兄弟党、兄弟国家之间的关系时有大国沙文主义的错误等等。不过,相对而言,1957年以前,中苏在其他问题上的分歧都不及斯大林问题与和平过渡问题那么重要,那么引人注目。

    苏共二十大以后,中苏之间产生了重大分歧,以往“完全一致”的情况发生改变,这当然不是偶然的。以笔者之见,至少有以下几个方面的重要原因:一是双方的经历不同,彼此缺乏了解,看问题的出发点也不一样,因而难免出现分歧。以斯大林问题为例,不管赫鲁晓夫的做法是否完全正确,他毕竟是从苏联的情况和苏联的需要,包括赫鲁晓夫本人的政治需要出发的,而中国领导人对斯大林执政时期的内情并不十分了解,对斯大林的错误造成的严重后果并无切身感受,又主要是从国际共产主义和中国的需要出发考虑问题的,自然看法也就不会和苏方完全相同了。二是苏共二十大和赫鲁晓夫对斯大林错误的揭露和批判,无情地打破了斯大林一贯英明、正确的神话,打破了苏共和苏联完美无缺的神话,也削弱了斯大林、苏共和苏联长期唯我独尊、高高在上的地位,破除了迷信,解放了包括中国共产党人在内的全世界共产党人的思想,不仅使他们敢于怀疑苏共苏联,也敢于发表不同于苏共和苏联的意见了。而在苏共二十大以前,特别是斯大林统治时期,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三是经过建国初期几年的实践和发展,新中国逐渐壮大起来,中共领导人也有了一定的经验,尤其是在如何搞建设方面,逐渐有了自己的看法,加之斯大林逝世后苏联新上台的领导人,包括赫鲁晓夫在内,在资历、威望、经验等方面均无法与毛泽东等人相比,这使毛泽东等中国领导人的自信心大大增强,无须再像过去那样,在苏共和苏联领导人面前十分谨慎小心。1949年和1957年毛泽东两次访问莫斯科时的不同心境,受到的不同待遇及他本人的不同表现,最生动地反映了这一点。

    今天看来,苏共二十大以后中苏两党之间出现分歧,不仅事出有因,完全可以理解,而且本身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有分歧是正常的,而像“蜜月时期”那样“完全一致”倒并不正常。更重要的是,只要双方处理得当,意识形态方面的分歧并不一定对既存的友好合作关系产生消极的影响。这已为1956-1957年的事实所证明。

    实事求是地说,在1958年夏天以前的两年多时间里,尽管中苏两党在斯大林、和平过渡、兄弟党兄弟国家的关系等问题上有了重大分歧,双方不断产生争执,但中苏关系不仅没有倒退,甚至还有新的发展,比1955年以前更为密切。其间,不仅双方继续进行友好合作,苏联还增加了对中国的援助。一个突出的表现是,由于苏联答应在导弹核武器的研制方面帮助中国,并同意向中国提供原子弹的样品,中苏两国因而在1957年10月签订了《国防新技术协定》。当时的意识形态分歧未使中苏关系发生逆转,当然是有原因的。笔者认为,一是双方的分歧和争论并不很多,而且局限于一般理论问题的范围,还没有直接涉及彼此的国家利益;二是在争论中,主要是中方批评苏方,而赫鲁晓夫等人因为立足未稳麻烦颇多,特别需要中国领导人的支持,不得不对中方的批评采取忍耐态度;三是中方也需要苏方的经济军事援助,并希望继续维护中苏友好合作的大局,因而在批评苏方时所持的态度和方法均比较谨慎,并没有上纲上线,更没有激怒苏方的意图和做法,从而使争论大致上能在心平气和的气氛中进行。可见,只要处理得当,意识形态分歧与中苏关系的恶化并无必然的联系。

(二)

    尽管在苏共二十大以后两年多时间里,中苏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分歧并没有损害双方的关系,但从1958年夏天起,中苏关系还是开始发生逆转,逐渐恶化了。诚然,中苏关系的恶化并不能完全归咎于意识形态分歧,但也不可否认,意识形态分歧也对加剧中苏关系的恶化起了相当大的作用。需要认真研究的是,1958年夏天以后,意识形态分歧是怎样加剧中苏关系恶化的?

    笔者认为,总的说来,1958年夏天之后意识形态分歧之所以开始损害中苏关系,是因为中苏之间出现了其他新的争执,致使意识形态分歧进一步扩大,并和其他争执交织在一起,而双方对分歧和争执又采取了错误的态度。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从1958年夏天开始,中苏之间在涉及国家利益的许多问题上发生冲突,这不仅使双方的分歧和争执越来越多,而且各种分歧和争执交织在一起,使原来似乎无关紧要的意识形态分歧陡然变得更加严重,更加复杂,更具破坏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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