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阿拉伯文献 西域 历史地理
一、拉伯文献对“疏勒(喀什)”的记述
卒于932年的巴格达作家——古达玛撰写的《税册及其编写(以下简称《税册》)》言:“亚历山大取道中国之后向北方去,中国首领与之同行,直达疏勒(صول)国,并征服了它。在那里建造了两座城市,一个名叫疏勒,另一个名叫海姆丹(خمدان)。他命令中国的首领率领自己的军队驻于海姆丹,又命令他的一员部将驻扎在疏勒。然后,他奔向旷野上的突厥,征服和蹂躏了他们。”(详文请阅中华书局1991年第一版《道里邦国志》281页)
文中的亚历山大即亚历山大大帝(公元前356~324年)。其时代,中亚地区有匈奴而无突厥。可见,上述的亚历山大所经地理,乃是古达玛比附他本人所生活的唐代、五代及其以前的中国地理知识。笔者在此提请新疆学的学者们注意:相当于唐至五代年间的阿拉伯地理志,均将中国的首都呼作“海姆丹”或“胡姆丹”(黄宗英等摄制的《望长城》于新疆的库车提及“洪木丹”),其读音不似“长安”,却颇类波斯语对“酒库、酒窖;酒店(خمدان)”的称谓。
二、阿拉伯文献对“喀什”最早的记述
泰伯里(ابن جريرالّطبرى,伊本·杰里尔,839~923)在其《民族与国家史(تاريخ اللاّمم و الملوك(以下简称《泰伯里史》)的“希吉拉历(回历)96年(公元715年)”一节,记述其年,即唐玄宗开元三年,建都于大马士革的阿拉伯倭马亚朝的哈里发帝国(史称“白衣大食”)的一支军队,在领兵官古太巴(《册府元龟》记作“屈底波”,其全称:قيبة بن مسلم الباهلي)的率领下,曾进抵中国的安西四镇之一的疏勒。泰伯里称之为“喀什噶尔(كاشغر)”。这段往事因某种隐情而颇富戏剧性,故此,对当事人略作介绍。屈底波(义为“小马鞍子”)是669年出生在叙利亚的阿拉伯人,27岁始追随哈贾吉(حجاج)平息“哈瓦利吉”派的首领——舍必卜( شبيب بن يزيد,646~697)领导的暴动而获军功。当哈贾吉担当整个帝国的东方省省长——伊拉克总督之后,屈底波成为其手下的最得力的战将。705年,宠信哈贾吉的瓦利德(وليد)继皇帝(哈里发)位,此后,哈贾吉任命屈底波为哈里发帝国最东边的省份——呼罗珊(خراسان)省的总督(艾密尔)。在任期间,他在阿姆河、锡尔河的两河流域,不断地攻城略地,简况如下:
706年,屈底波攻打毕坎德(بيكند 《隋书》之“毕”城、《唐书》之“毕国”,位于布哈拉市以西,阿姆河东岸上的法拉勃市以东,被喻为“商人之城”)。
707年,屈底波攻打奴米什科特(نومشكت)、拉米西那(رامشينه)
708年,屈底波攻打布哈拉(بخارى)
709年,屈底波取得布哈拉,与粟特(الصغد)签定契约。取得多勒建(الطالقان;唐朝的昆墟州都督府,在今阿富汗境内)。
710年,攻打舒曼(شومان)、乞失(كس,史国,唐去沙州,今乌兹别克斯坦的沙赫里夏勃兹)、那色波(小史 نسف,今乌兹别克斯坦的卡尔希市),并取得它。
712年,屈底波同花拉子模沙赫国王签定契约,夺取了哈姆吉尔德(خام جرد),攻打了撒马尔罕,并克之。
713年,屈底波攻打了沙什(الشاش,石国,即今天的塔石干)、费尔甘纳。
714年,征服了沙什。
714年,瓦利德哈里发的伊拉克总督、屈底波的政治靠山——哈贾吉逝世。
715年,屈底波的政治靠山——瓦利德哈里发逝世,其弟苏莱曼继位为新哈里发。苏莱曼是哈贾吉、屈底波在政治角逐中的夙敌。
715年,屈底波进抵喀什(كاشغر)。
哈里发苏莱曼秉政,屈底波开始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而寻找退身之计。《泰伯里史》介绍道:715年,屈底波率领其部队离开其远征要塞——木鹿(مرو,《唐书》或言“木鹿州”,今土库曼斯坦境内的马雷)。正当他前往拔汗那(费尔甘纳)时,得知其君主——瓦利德哈里发逝世,皇权(الامارة)转归其弟——苏莱曼的消息。一朝天子一朝臣。屈底波惧怕他因同新哈里发之间的夙怨而蒙祸,于是他决定,为其亲族的安全考虑,将他们转移到他经营多年的撒马尔罕。在转移过程中,他在阿姆河(阿拉伯人呼作“纪浑جيحون河”)畔布置一个断后的守将,其名为花剌子弥(خوارزمي),令他驻守在河畔的监视中心,阻止任何未经允许而接近屈底波的人众。然后,他派遣侦察部队,考察山间的羊肠小路,以便确定通往喀什的道路。阿拉伯人认为,喀什是中国的所有城市之中最西边的城市。此后,屈底波深入到最靠近中国的地方。当他同安西都护府的中国军兵接触上之后,中国的君主——唐玄宗写信给他:“派遣一个你们之中最显贵的人到我这里来,让他向我介绍你们的情况。我将向他询问有关你们的宗教的情况。”于是屈底波从其部队中挑选了12个族人。他们均相貌堂堂,身材伟岸,能言善辩,勇武果毅,且颇赋才艺。他们被组成出访中国的代表团,胡拜依拉·本·艾勒·牟史迈莱季(هبيرة بن المشمرج)担任代表团团长。屈底波对行将出使中国的胡拜依拉一行人说:“托真主的福!不要扔掉你们的缠头布,直至走到那个国家。当你们来到他(中国君主)面前,就传我的话给他:‘我起誓,我一定踏上他们的国土,封印他们的诸王,向他们征收农业税( خراج,或作“人头税”解)’。”“封印他们的诸王”一句,直白地译文是:“在他们的诸王(身上)盖印。”笔者理解此言为:“让他们的王侯们成为我的奴仆(或下属、财富)。”总之,屈底波对唐朝耀武扬威、很不客气。但是,中国君主却友善地会见了他们,并作出以下决定:“用一个金托盘,盛入一些我国土地上的土,连盘带土送给他(屈底波),让他去踩踏吧。将4名年轻的王子送给他,让他盖戳。送一些绸缎和黄金给他,以抵税款。”当这一切送达屈底波面前时,屈底波接受了绸缎和白银;真的在年轻王子的身上盖了印章,随即把他们放归中国;他用脚踩踏了金托盘里的土。屈底波志得意满,遂派胡拜依拉与在京城——大马士革的信士们的长官( اّمير الموًمنين,即哈里发的别称)联络,但胡拜依拉于途中死在今伊朗的法尔斯(فارس)省。
屈底波为阿拉伯帝国在中亚地区军事经略13年,威风八面,被波斯与呼罗珊的百姓呼作“阿拉伯王”。在他从喀什撤军回撒马尔罕时,他统帅的45000人的呼罗珊大军不支持他与阿拉伯哈里发政权分廷抗礼。希吉拉历96年(714年9月16日~715年9月4日),其部将——瓦给尔(وكيح)统兵杀害了屈底波及其五个兄弟、子女及亲属。事后,瓦给尔将屈底波的头颅传首京师,哈里发——苏莱曼将其头掩埋。
屈底波到喀什一事,距今已过了1291年,屈底波派代表团觐见唐玄宗的故事,体现了文化底蕴不同的民族或国家之间,在解决冲突与偶发事件时,利用谋略与机智,完全可以化干戈为玉帛。(详情见1977年初版、1978年再版于黎巴嫩贝鲁特“奈法依斯”出版社的《屈底波传قتيبة بن مسلم الباهلي》)
三、雅古特·鲁米( ياقوت الرومي,1179~1229)《地名词典》
(Mu’jim al-Buladan)记述的新疆地理
1.有关喀什的记载
该书第四卷430、431页言:
喀什(كاشغر):它是一座城市及一些村镇、农庄。可从撒马尔罕出发,到那里及其周邻地区旅游。它位于突厥地区(بلاد الترك)的中央。其居民是穆斯林。当代人——艾布·勒穆阿里(全名:اّبو المالي طغرلشاه محّمد بن الحسن هاشم الكاشغر الواعخا)是这里人。他是一位有功德的人。他聆听过大量的《圣训(先知穆罕默德的言行录)》(指前人流传的、零散而未集成册的《圣训》资料——笔者注),求学过文学(اّدب又作“礼节”解)和(《古兰经》的)《经注学(تفسير)》。他诞生于490年(公元1096年12月19日~1097年12月9日),其年岁活过了550年(公元1155年3月7日~1156年2月25日)。另一位这里人叫艾卜·阿卜杜拉(全名:اّبو عبد اللة الحسين بن علي بن خلف بن جبراظيل ابن الخليل بن سلخ بنمحمّد الاًلمحي الكاشغر),他是位贤明的、布道的(伊斯兰教)长老(شيخ),他撰述甚丰。……他编撰的《圣训》达120部。他于484年(公元1091年2月23日~1092年2月11日)在巴格达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