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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曾佑及其史学思想(1)-历史学
来源:  作者:李洪岩  点击:次  时间:2001-07-21 00:00于哲学网发表

 

夏曾佑(1863—1924)是晚清思想史、史学史乃至文学史、政治启蒙史上的重要人物。梁启超在《亡友夏穗卿先生》(见《东方杂志》1924年第21卷第9—10期,收入《饮冰室合集·文集》第44上。参见《梁启超年谱长编》第32—43页。)一文中推许他“是晚清思想界革命的先驱者”,是他“少年做学问最有力的一位导师”。窃不自揆,仅从史学史角度,对夏氏其人及史学思想作些分析与探讨,希望读者批评指正。

  

一、关于夏曾佑其人

 

  夏曾佑的一生,可以1898年戊戌变法为界,划分为前后两个明显不同的政治活动时期。

  戊戌变法前,夏曾佑是一位积极进取、充满热情、力求有所作为的先进人物。他早年就接触过《谈天》、《光论》、《声论》、《万国通鉴》等西方自然与社会科学的个别启蒙性译著,受其算学家的父亲以及杭州传教士影响甚深。从1894年到戊戌变法的四年,又是夏氏一生思想最为活跃、政治上最为进步、表现最为突出的时期。梁启超的记述,即集中在这一时期,基本可信。

  在此期间,夏氏身处全国政治中心京津地区,与梁启超、谭嗣同、麦孟华诸人过从甚密,讨论学问,崇尚西学,批判旧学,思想亢奋,极尽狂猖之气,颇得风气之先。尤著名的,是他以史学家之眼光、今文经学之立场(但他不承认自己是公羊家),与梁、谭等人共同鼓吹“排荀”思潮(参见任访秋《晚清的“排荀”“批孔”与五四思想革命》,《信阳师院学报》1984年第1期;周祖怡《史学纂要》,正中书局1944年版,第102—103页。),意在通过对先秦荀子的批判,清理整个中国学术史系统,打倒汉学,借古申今,为政治上的托古改制建造理论基础与依据,规划历史的未来走向。此时,他可称是一位学问家兼政治思想家。从他致■恕的信(见《复旦学报》1980年第1期。)来看,“排荀”思想的学术着眼点,在认定“有儒教以来,素王之道淆于兰陵,兰陵之道淆于新师,新师之道淆于伪学”。这个“学术见解”的政治要害,同康有为“两考”是一样的。尽管他与康有为的学术从入之途相异(“鄙人归狱兰陵,长素归狱新师”),但政治指向“实则无不同也”。当然,夏曾佑既缺乏康有为那种高瞩周览、磅礡盛大的理论魄力,更不具备康氏那种执著顽强的实践运作热情与能力;他当时总的思想状况与水平,诚如梁启超所说,只是“拿几部教会的译书当宝贝”,在“主观的冥想”中,蕴含着一种“似宗教非宗教、似哲学非哲学、似科学非科学、似文学非文学的奇怪而幼稚的理想”而已;并且他也甘于仅仅做“思想家”,至于具体实践操作,自认为是需要政治家去“上学下达”的,他可不愿去冒风险。但无论怎样说,他在思想领域的作为,是值得称道的。他此时的精神状态,仿佛正如林纾译书的前期,充满热情、专注、认真,一心想做政治家的精神教师或理论导师,至少具有一股试图变革时代观念的进取性。我们看他给汪康年的信,什么“为国家效命,知天之哲尽人之愚”(《汪康年师友书札》,第1317页。)之类豪语,时而可见。只要他照这个路数不停地探索下去,是可以有大贡献的。可惜,他“艰苦的理论探索工作”在戊戌后基本上凋萎了。

  因为局限在思想范围内做“艰苦的理论探索”,所以他把观念的变革看得特别重要。有学者说他是民智决定论者,确有道理。比如他阅读《西史揽要》一类译著后,认定若利用西学作为“开风气之资,虽学人未能遽至高深,而实事求是之学,有异空言,得尺则尺,得寸则寸,皆能有益也”(《汪康年师友书札》,第1319页。)。就把思想启蒙放到了学术活动与政治变动的核心地位,压倒一切,指导一切,不惜积沙筑塔、跬步致远,以“慢慢来”的设想与手段去争取“快快到”的实际政治效果,确乎得思辨之精微,看到了“欲速则不达”的深意。这一“老谋深算”,与张元济、严复操术全同。但是,他同时忘掉了“时不我待”那句老话;思想的“深刻”自可依据“历史的讽刺”走向思想反面,从而不去顾及现实的飞速变动。可以说,夏曾佑日后政治上的保守落后,正由于思想之“深刻”。这样,就形成一个貌似机■(在现实)实则相成(在自己)的“知行怪圈”,即政治上的保守无碍思想的圆熟深刻,思想的圆熟深刻反而导致政治的保守落后;二者交互为用,各相统摄,以冰炭相憎的外在形式表现内在的胶漆相爱、笙磬和谐。这一“知行怪圈”是整个近代中国思想家们身上都多少具有的普遍性的奇特现象,也是我们理解夏氏平生作为的主体线索。它带给我们的启发与思考是深长的。

  1896年,夏到天津“育才馆”任教师,与严复、王修植等创办进步报纸《国闻报》,并先与严复共同编辑《国闻汇编》(见《严复集》第2册,中华书局1986年第1版第356页。)。该报曾被指责为专门宣传康教的康梁同党(《汪康年师友书札》,第781、787页。),从侧面反映出夏此时思想的进步性。严译《天演论》、《原富》诸书,皆与夏氏反复商讨(钱基博:《现代中国文学史》,岳麓书社1986年版,第418页。),无形中为夏氏公羊三世思想提供了进化论基础。他又精于佛典,与沈曾植、张尔田等人谈佛,朝夕不倦,故自号碎佛。而他谈佛同样具有政治目的,其与杨文会书谓:“近来国家之祸,实由全国人民不明宗教之理之故所致;非宗教之理大明,必不足以图治也。”(转引自蔡元培《50年来中国之哲学》,载高平叔编《蔡元培哲学论著》,河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但他最终并未遁入佛门,而是归入儒教。佛学或宗教,只是他规划政治蓝图的工具,一俟目的达到或破产,即不免登岸舍筏,所以他最终未成为佛学家。

  正因为夏氏这期间的出色表现,所以颇得相知相识者称赏。蔡元培说他“学识通博过于章枚叔”(转引自吴稚晖《40年前之小故事》。);吴士鉴说他学问“超远,足以开未有之途径”;汪大燮也承认他“落落才高,亦能为第一流事业者之选也”,是“太聪明高视阔步之人”(均见《汪康年师友书札》第275、626、781、1344页。)等等。凡此诸类,均由于看透了夏氏学术的“致用”目的所致。

  但是,戊戌变法流血失败,使夏氏“知行怪圈”中隐然存在的固有陷阱暴露出来。从此,他总体倾向上成为一位政治方面不断退步的落伍者,日益与社会脱节。本来,他与好朋友梁启超性格就存在很大差异。他“厌世的色彩很深”,梁则“凡事都有兴味”。他仅是一位思想家,梁则既是思想家又是实践家。因此,戊戌期间,他不但未卷入任何政党斗争,未受任何牵连,而且在梁启超出逃日本后,当上了安徽祁门知县。从此两人“各走各路,学风便不同了”。虽然他在思想上并没有完全停止思考与探索,却不复有往日积极向上的热诚与狂态,开始安于当小官混日子。对康梁,也开始了痛骂,认为:“新党之病,往往嚣张而馁怯”,是谬种,他要以“平实壮往”矫之。对谭嗣同,虽作诗吊唁,骨子里实很不以为然,认为“变法须流血一语,与中国形势亦毫不切”,因为中国的现实早就由老祖宗规划好了。对于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派,更是攻击不遗余力。而祁门的贫穷、风俗的落后、官吏的腐败,尤使他枯冷的心雪上加霜,陷入无奈的颓丧之中,深感“灭种已定,万不可救”,“益信民权平等之万不能行于支那”(均见《汪康年师友书札》第1374、1390—1391、1345、1356页。)。可以说,戊戌后,夏曾佑陷入了矛盾、徬徨、苦闷、消沉的灰色中,渐渐成为社会的“厌物”,与严复相比,确有某种相似之处。

  1905年,夏曾佑被选中随五大臣赴日本考察宪政。次年6月回国后,发表一篇《刊印宪政初纲缘起》(见柴德赓等编《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辛亥革命》第4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竟然公开为清政府的假立宪张目。辛亥后,应蔡元培之邀,出任教育部社会教育司司长,凡四年。其间与鲁迅虽有比较密切交往,但鲁迅后来认定他“阴鸷可畏”、“不厌其欲”、“不能志同道合”,便断绝了往来(见彭定安、马蹄疾《鲁迅和他的同时代人·鲁迅和夏穗卿》,春风文艺出版社1985年版。)。马相伯则从天主教的角度断言他是“说近妖者”(方豪编《马相伯先生文集》,载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776种,第4122页。)。1913年8月15日,他同孔教会代表陈焕章、梁启超等人一起上书参众两院,请于宪法中明文规定孔教为国教,被宪法起草委员会多数否决(丁文江、赵丰田编《梁启超年谱长编》,第677页。蔡元培曾说夏曾佑受严复影响,由保教而为)。其后便更加保守落后,以诗酒自娱,过着一种绝类离伦的生活,直到死去。

  综上所述,夏曾佑一生确乎有过一段光辉历史,却没有随时代前进,最终成为时代落伍者。后人评价他时,多局限于梁启超的记述,但忽略了梁氏记述的三个局限。其一,梁氏记述是在夏死后六日内完成的,带有悼念文章的感情色彩;其二,梁氏记述集中在1894至1898年间,恰好是夏氏的光辉期,并不是对夏氏一生的全面评述;其三,梁氏本来就喜欢给人戴高帽子,此时名满天下,更是乐得如此。因此,我们在评价夏曾佑以至全部中国学术史时,应突破梁启超的影响,予以全面的重新审视。

  

二、夏曾佑的学术贡献及其评价

  

夏曾佑的学术贡献,主要有两大方面。

  第一,关于夏曾佑的学术论文。

  据王栻先生考证发表在《国闻报》的《国闻报附印说部缘起》与《论八股存亡之关系》两文,均出夏氏之手。后者抨击古文经学,容后详论;前者洋洋万余言,被阿英《晚清小说史》誉为“阐明小说价值的第一篇文字”。实则也是近代以来阐明通俗史学社会价值的第一篇理论文字,连同1903年第8期《绣像小说》揭载的《小说原理》一起,是夏氏平生学术论作中最值得推崇的优秀作品,其理论价值远在《中国古代史》之上。但是,史学界对这两篇绝妙好文向来没给予起码的关注。相形之下,夏的纯史学论文却凝重板涩,创获无多。例如,1903年《新民丛报》连载《中国社会之原》,试图从政治、宗教、风俗三方面,探寻中国社会与历史的最终奥妙所在,却未得出任何有价值的结论。年末为严译《社会通诠》作序,继续申述对中国历史发展的概括性见解,也没有展开。1904年,又在《东方杂志》创刊号发表《论中日分合之关系》,次年于2卷8期刊布《论变法必以历史为根本》,强调历史对现实的决定与制约作用,要求人们历史地看待现实问题,既有合理因素,也包含不恰当成分。他儿子说他“有遗文二百余篇,遗诗百余首”。但今天所能见到的却与其所言相左:有遗诗二百余首,文则罕见。这是探讨夏氏学术思想的最大困难所在。

  第二,关于《最新中学中国历史教科书》。

  不消说,该书是夏曾佑的代表作,尽管只是一部并未最终完成的半成品。1902年,夏应商务印书馆之约编写该书,恰逢他政治上的颓唐期。1904年,出版第一册。1906年,出版第二、三册。而这年又是他发表《刊印宪政初纲缘起》为假立宪进行辩护的时候。从这年到他去世,间隔18年,他完全有时间与精力写完该书,但并未续写。原因何在,不得而知。而这一奇特现象,差不多是全部中国近现代学术史向我们提出的问题,很值得深究。这里,仅围绕该书提四点看法。

  (一)该书的出现不是偶然的,大的方面,它是当时国内政治经济形势发展的产物;小的方面,它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学术空气中出现的。这种学术空气反映在史学上面,至少包括三个领域,构成夏著的三大学术背景。

  1.教科书形式史书的广泛涌现及流行。据《第一次中国教育年鉴》统计,教科书最早出现于1876年,由传教士倡导,其中即包括泰西历史。但这些教科书的详情,在二三十年代即已散佚难考。废除科举后,正式教科书遂应时出现,其中包括自编应用者、私人编辑者、书商发行者、由日本教科书直译者等形式。传教士的倡导与科举制之没落,是教科书出现并流传的两个直接原因。自清政府学部公布审查制度,除审查合格者外,又出现国家部编教科书。商务印书馆成立前,以文明书局出版教科书最多,广益书局等次之。1903年后,各学堂教科书则大多出于商务。夏著教科书,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出现的,有其历史必然性。

  2.1902年以前,新式历史著作的广泛翻译和出版。夏氏编书前,已有不少新式外国史书被翻译介绍到中国,其中以日本传入者最多。据悉仅1901至1903年,中国人翻译出版的日本人著史地类书籍即达120余种(参见胡逢祥《20世纪初日本近代史学在中国的传播和影响》,《学术月刊》1984年第9期。)。这种情形实可追溯到清代同文馆师生辑译的《各国史略》等史书(见《中国出版史料补编》第13页。)。在1903年前后出版的报刊中,常能看到大量书籍广告,其中历史类图书所占比重很大。这些迻译史书一般都采用章节体新体裁,对夏著影响甚大。例如夏书第一册第20节《六国对秦之政策》就参考了日人鸟居龙藏的著作,第三册第39节《两晋疆域沿革》则“从日本重野安绎《支那疆域沿革图》录出”。因此有学者指出夏书“在形式或体裁方面,实受日本东洋史编著者的影响”(《周予同经学史论著选集》,第534—535页。),确乎一针见血。而且,这期间中国学者(如王舟瑶、陈介石、屠寄、刘师培)也开始摸索编撰自己的新式史书,当夏著出齐三册时,柳诒徵增辑的《历代史略》已被清政府列为暂定中学教科书。因此笔者认为在强调夏著的创始性时,不能忽略其继承性。夏著是中国学者受日本史学影响探索编撰自己的中国通史时的产物。

  3.902年至1906年史学领域理论研究涌现的新思潮和新动向。在中国近代史学史和史学理论发展过程中,1902年值得特别关注。这年涌现一批史学理论性文章,冒出一批启蒙性见解,呈现某种繁盛景象。尔后几年里,一直保持这种势头。前此,则未多见。梁启超自不必说,陈介石(参见李洪岩《论陈介石的史学思想》,《史学理论研究》1992年第4期。)、马叙伦、邓实、汪荣宝等人都有现代意义上的史学理论文字刊布。新旧杂糅,朦胧开化,趋向上却无一不在力图建设“新史学”。笔者认为在探讨夏著的地位与意义时,同样不能忽略这种背景,不然就很难看清夏氏学术品格及思想的恰当位置。

  (二)夏著教科书的影响主要是在他去世后取得的,直接原因则有二,一是梁启超的鼓吹,二是由于当时有份量的、实用的、中国人编著的通史类史书的缺乏。这种缺乏情形,可从章太炎、柳诒徵等人的感叹中得到印证(见《章太炎的白话文·常识与教育》,泰东书局1921年版;《柳治徽史学论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96页。)。因此,尽管不少学者都认为夏著存在各种不足,只是二三流著作,却也承认它的无从替代。所以,1933年商务印书馆重新出版该书,并更名为《中国古代史》,且由中学教科书升格为“大学丛书”中一种。1955年,三联书店据商务1935年第三版重新刊印,尔后便再未重印过。儿十年来,包括鲁迅在内,学者们对该书给予很高评价。当代有些学者推崇该书某些见解是“战国封建论说的初次猜测”,是“划分古代与近代历史的首次尝试”,“接触到母系向父系氏族社会的转变问题”(袁英光:《夏曾佑与中国古代史研究》,《上海师大学报》1979年第2期;朱维铮;《跋夏曾佑致宋恕函》,《复旦学报》1980年第1期。)等等,这种评价可能过高。

  (三)关于夏著教科书采用章节体体裁问题。夏是否具有章节体的完整观念,大可怀疑。应当说,他具有的主要还是纪事本末体观念。教科书第三册第十节《前赵后赵之始末》中说:“五胡之事,至为复杂,故纪述最难。分国而言,则彼此不贯;编年为纪,则凌杂无绪。皆不适于讲堂之用。今略用纪事本末之例,而加以综核……”这不明说他用的是“纪事本末之例”吗?无独有偶,该书出版时的《东方杂志》广告也夸赞“其体裁则兼用编年、纪事二体”(《东方杂志》3卷7期,1905年7月。这条材料是俞旦初先生发现的。)。以夏氏与该刊的渊源关系,这广告词即使不出自他本人之手,当亦由他经眼过目。所以,说夏心目中的章节体就是纪事本末,自不是无端猜测。当然,不管他有无章节体的完整观念,都无害他实际采用此体的事实。夏氏见过章节体,前已明言。但笔者感兴趣的是观念形态,不是具体实践。实则,把章节体看作纪事本末,会使章节体流行更方便、更快捷,因而当时不少学者都这样看,清政府学部也予以承认。1903年京师大学堂刊行暂定各学堂应用书目,所列史学门书籍已全是新式章节体,对史书体裁的不同主张也出现不少(例如章太炎、黄节主张纪传体,刘师培、许之衡主张章节体,谢无量主张文明史体,吴玉章到1949年还是主张编年体。等等。)。应当指出,采用或主张什么体,纯粹是个学术问题,也不能依据体裁来判定先进或落后。因此,对体裁即形式问题在近代史学史上的意义不能估价过高。

  采用章节体,直接目的是满足“讲堂之用”,间接目的是满足社会需要,即他在该书《叙》中所说:“是必有一书焉,文简于古人而理富于往籍,其足以供社会之需乎。今兹此编,即本是指。”由于该书只完成五分之三,自给目的完全实现打了折扣,但大体上还是达到了目的。不过,他对章节的划分仍很粗疏,节与节之间的比例也不平衡,更很少在节的下面再划分出条目。

  (四)在材料取材上,该书以二十四史为底本,纂辑其他古籍而成。凡参用参考书,一律注明出处,便于讲堂学生寻找治史途辙。但在资料消化剪裁方面,却殆同书抄,不如人意,没有转化为自家语言,前后文风不统一,受到一些学者批评。例如周容指出:“这部书的内容完全是纂录二十四史加以编制而成”(《史学通论》,开明书店1933年11月初版,第90—91页。)。蔡尚思认为该书“实多节录原文……使一部分不读古书的学生误认为自铸伟词”(《蔡元培学术思想传记·序例》,棠棣出版社1950年10月初版。)。这种批评不无见地。对材料不能融化,还导致词气不畅,语言艰深、生涩。

  为使叙述清晰简洁,夏特别重视图画和表格的作用。书中虽然并未收地理沿革图等辅助性图解,在理论上却意识到其重要性,说:“古地在今何处,已注于逐句之下。别附以沿革图,以期明白。惟各图限于篇幅,不能甚详。往往有郡无县。惟以今图证之,即可了了。”“历史必资图画,然中国古图画不传。后人所补作者,甲造乙难,迄无定论,是编一概不录”。关于“表”,他说:“列史年表,与人著述,有与史事关系极切而其物又无可删节者。皆全篇附入,以供博考。”但是,全篇收入顾栋高的《春秋大事表》、司马迁《十二诸侯年表》、《六国表》,颇伤冗缛,甚而蛇足,诚如钱穆所说:此三表“均多谬处”,夏氏对之全无校正,“直钞三表,聊充篇幅,最为无味”(公沙:《评夏曾佑中国古代史》,《大公报·图书副刊》第20期,1934年3月31日;第23期,1934年4月21日。华东师大史学所陈勇博士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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