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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镠与传统宗教(1)-历史学
来源:  作者:曾国富  点击:次  时间:2001-08-13 00:00于哲学网发表

   3.祭自然神。宗教学告诉我们,古代生产力水平低下,人们在自然界面前显得脆弱渺小,于是产生对自然物和自然力的畏惧感、依赖感和神秘感,认为万物万象背后都有一个神秘莫测的主宰,此即所谓自然神。自然神能力远远高于人类,它能给人类造成祸殃,又能为人所用,福佑人类。吴越国滨江临海,其人对江海之神十分虔诚。史籍中常见钱镠对这些自然神灵的祭祀祈求。如《吴越备史》卷一载:唐末乾宁三年(896)正月,淮南将安仁义出战船自湖州将渡江以应叛乱的董昌。钱镠命武勇都指挥使许再思率师御之。“(安)仁义竟不敢渡。然抄路之患未弭,乃祭江海而祷胥山祠。一夕,惊涛,沙路悉毁。江壖一隅无所患矣。”浪涛毁坏沙路,阻挡了敌军的入侵,或许是偶然的自然现象;但因为事情凑巧,在钱镠及其将士看来,这是祭祀祈祷有效,江海神灵“显圣”的结果。
  再次,算命、占卜、禁忌等宗教性活动、情感,曾一次次给钱镠注射了“强心剂”、“镇静剂”,使他在遭遇挫折之时不气馁,对前景充满信心。在天、神决定人间一切的传统宗教观念的影响下,古代中国人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宿命思想,上至君主帝王,下及平民百姓,概莫能外。每当疑惑或挫折之时,人们便会求助于算命、占卜,以窥知“天意’圾个人命运,预测事情的发展趋向。钱镠对算命与占卜都深信不疑。唐末,钱镠隶属董昌为偏将,时年二十四岁,颇受董昌倚重。一日,董昌派遣钱镠去临安,途经余杭,有瞽者善摸骨相,集于龙光桥。钱镠因请瞽者看(摸)相。瞽者摸后,竟无一言。若干日后自临安返回,时已日暮,相者仍在桥所。钱镠遂贽金请相。“相者曰:‘旁无人乎?’,王(钱镠)曰:‘独在斯。’相者乃引臂久之,叹曰:‘天下乱矣,期时之内,再遇贵人。’言讫而去。旬日后,,王复以束帛至余杭,将酬之,访于乡间,竟绝踪迹。”一个目瞎相者凭触摸即可辨出前后乃为一人,可见钱镠“骨法”确乎与众不同;而骨法与众不同当然意味着钱镠乃“非常人”、“贵人”,前程无可限量。这无疑大大激励了钱镠努力拼搏的信心。
  战争期间,每遇挫折,钱镠也常常通过卜筮,向术士探知前事。在他的幕府中,就有专职的占候者,如叶简,“善占候,尤精风角,武肃王(钱镠)辟居幕中”;善占卜的李咸与叶简同在武肃王幕府。天复二年(902)八月,武勇都指挥使徐绾及左武勇都指挥使许再思联合反叛。钱镠仓猝率师平叛。在胜负未分,前途未卜之时,钱镠忧心如焚,便借助占筮以测吉凶。据载:“初,王(钱镠)行至龙泉,闻变,召李成占之。(李成)曰:‘大王霸业方永,但分野小灾耳,请勿为虑。不然,大王当有疾。’王曰:‘宁我有疾,岂宜害百姓耶?’王又召叶简筮之。曰:‘贼无如我何。’王曰:‘淮人将同恶乎?’简曰:‘淮人不来,宣城(州)当济贼,季冬方败,然宣城亦当败于明年,今不足虑。’如期皆验也。”旧李咸及叶简都是钱镠熟悉亲善的术士,他们当然不会长叛军声威灭钱镠锣志气,而必然会说有利于钱镠的话。他们占筮的结果一致:叛乱不会动摇钱镠霸业的根基,必然以失败告终。这令钱镠吃了定心丸,增强了战胜叛乱的决心和信心。
  钱镠不仅在治军发迹过程中,与宗法性传统宗教结下了不解之缘,封王建国以后,宗教仍然是钱镠治国理民的一种重要的辅助手段,表现在:
  (一)通过封神建庙、编排传布神话等宗教活动,大力宣扬“天人感应”、“王权神授”,藉此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和权力。天祜四年(907)四月,朱温“受唐禅”,改元“开平”,建立五代第一个中原王朝4梁。五月,后梁晋封钱镠为“吴越王”(此前钱镠分别被唐封为吴王或越王)。钱镠认为,自己霸业的成功,“启吴越之双封,为东南之盟主”,是得到神灵扶助的结果,因此,成功之后,首先应当对神灵表示“酬谢”。他在开平元年修葺镇东军墙隍神庙并上表请求后梁进封墙隍神为“崇福侯”,就是酬神之一举。在《修墙隍神庙兼奏进封崇福侯记》中,钱镠就将自己霸业的成功与神灵的“冥力护持”相联系,谓:“今当吴越双封,一王理事,亦仗土地阴骘,冥力护持。神既助今日之光荣,予亦报幽灵之焕耀”。天宝元年(908)九月,后梁应钱镠之奏请,“封故隋司徒陈仁杲为福顺王”。据说,“仁果常以阴兵助王(钱镠)。王崇报之,请封于(后)梁,且令请州皆立庙。”天宝二年五月,钱缪亲巡苏州,“封故唐曹王明为昭灵侯”。李明为唐太宗子。据说,“淮人围姑苏时,守将祷于其庙,(敌军)辄自溃去,故加封焉”。同年,“命建双仁祠,祀唐颜真卿,以从父兄杲卿并飨”。天宝十年(917),“建崇善王庙于蓬莱阁西”。次年十一月,“立晋分水令朱彻庙于新登县,封(朱)彻通灵侯”。天宝十二年(919),“封安国县独山神为镇水山王”,等等。宝正六年(931)十一月,钱镠临死前一年,他还大事重修防风山(氏)灵德王庙。据《一统志》记载,防风氏庙建于唐元和年间(806—820),钱镠曾祈祷有应,故请封显德王,因年久失修及战争破坏,己呈颓坏之象,钱镠因此重加修整。在《庙记》中,钱镠说明重修此庙的缘由是:“一则酬忠臣之启愿,二则答阴隲之匡扶,唯冀明神,永安缔构,禀元化而口垂恩福,镇土疆而阴军民,保四时风雨顺调”,同时为民众提供“请福祈恩之所”,期望“后来贤彦知士,精敬神明”,有助于维持吴越国的社会治安。叫戋缪修建神庙,奏封王侯,实质在于说明其如今获得的地位和权力都是“神授”的。他认为王权抹上了神圣的色彩,就可以长久得以维持。这就是钱镠每获加官晋爵,常伴有宗教活动的奥秘所在。
  (二)以“骨法”选拔治国人才。“骨法”是古代相人术的一种。相人术是通过相人之形貌气色而预测其才能高下、命运吉凶之术。相人术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已流行。相人术的理论依据是传统的天帝命定信仰,亦即西汉大儒董仲舒所谓“天人相副”:既然人的才能、命运都是由天注定的,因而,上天在赋予各人面貌、形态方面,当然也会有所不同,故而通过人的面貌形态,即可窥知此人的才能、品性及其福禄。正如东汉学者王充所言:“人命禀于天,则有表候于体,察表候以知命,犹察斗斛以知容矣。表候者,骨法之谓也。”(王充:《论衡·骨相》)钱镠不仅深信相人之术,曾请相者算命,而且其本人对相人术也有钻研,尤精“骨法”相人术。在统兵作战过程中,他常用“骨法”之术相人、用人。建国之后,通过“骨法”选人、用人仍是其政治的一种重要手段。什国春秋》卷七八《武良肃王世家下》载,建国之初,为了从北方流移而来的人士中挑选贤能,钱镠曾派遣数十名画工居于淞江边,称为“挛手校尉”,职责是“伺北方流移来者,咸写貌以闻,择清俊者用之”。画工对北方流移来者“咸写貌’显然不可能(其时北方战乱,流移南来者众多);很可能是画工根据钱镠的“骨法”之术,将“骨法”特异者描画下来,供钱镠选择任用。《十国春秋》卷八六林鼎传又载,林鼎谒武肃王钱镠,钱镠辟为文穆王(钱镠子钱元瑾)幕府。文穆王因为林鼎有卓越之才,多次向父王钱镠推荐,都不见任用;一次又上密表推荐,钱镠这才道出不重用林鼎的原因。“武肃王日:‘(林)鼎骨法非常,真辅相器。然我不骤贵者,欲汝贵之,庶尽心于汝也。’”原来,钱镠是从长计议,让文穆王继位后再重用林鼎,林鼎就会因为感恩而竭心尽智效力于文穆王,为吴越国政治服务。其后,林鼎成为吴越国重要丞相,似乎证明了钱镠的“骨法”之术的“灵验”。又如曹仲达,“道过钱塘,武肃王奇其貌,遂以王妹俪焉,累授台、处二州刺史”,“及建国,拜丞相”。
  (三)将祭祀、巫术应用于生产领域,以激励、凝聚民心,发展经济。古代中国是以农业生产为主的国家,农业的兴衰,关系到国家、民族的兴衰。因此,祭祀、巫术等宗教活动也常常用于生产领域,以祈求风调雨顺,灾害消除,五谷丰登。在吴越国历史上,用于生产领域的祭祀、巫术活动见于记载的主要有:
  1.祭祀驱虫。遭遇突发性自然灾害(如蝗灾等)之时,人无力抗衡抵御,又不甘束手旁观,便进行祭祀,冀望神灵助佑,禳除灾害。据载,后唐天成三年(928),“夏,六月以来,大旱,有蝗蔽日而飞,昼为之黑,庭户衣帐充塞之。王(钱镠)亲祀于都会堂。是夕,大风,蝗坠浙江而死。”偶然的一场大风令无数蝗虫折翼溺毙江中,似乎显示了祭祀的“灵验”。实际上,此类祭祀活动还另有其政治意义:祭祀不灵,也显示了统治者忧国忧民,有励精图治之志;祭祀“灵验”,则显示了统治者具有神性,故得上天(神)保佑——无论如何都有利于凝聚民心。
  2.以巫术协助筑塘。后梁开平四年(910)八月,钱镠征集民夫,于候潮门外筑捍海塘。这是一项对吴越国经济发展意义重大而又异常艰难的水利工程。“初定基时,王(钱镠)困苦为江涛怒潮,水急湍流,昼夜冲激沙岸,版筑不能就”。经过失败之后,为了激励民心,钱镠利用民众的崇神心理,举行了一系列的祭祀、祈祷、厌胜等宗教仪式。且不探究流潮的转向是否真是祈祷、厌胜所致;可以断言,一系列的宗教活动,大大鼓舞了民夫筑塘捍海的干劲,终将捍海大堤筑就。捍海塘(堤)的筑成,为吴越国农业经济的发展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钱镠是五代时期吴越国的奠基者和开创者。在他的统治下,东南一隅出现了局部统一局面。在长达半个世纪的和平环境中,吴越国政治较清明,经济得发展,文化趋向繁荣。因此,钱镠不仅在吴越地方史上,而且在中国古代史上,都占有重要地位。钱镠对国情民情有清醒的认识,他善于借助种种宗教的手段,不仅神化了自身,增强了凝聚力,同时又充分刺激和调动了士卒作战和民众生产的积极性,为其霸业的成功及史册留名奠定了良好基础。传统的宗法性宗教,不仅对钱镠本人有重要影响,对吴越围历史也有重要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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