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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之争——哲学的起源与未来(1)-逻辑学
来源:  作者:佚名  点击:次  时间:2001-12-12 00:00于哲学网发表

   1.所有那些与我们的思想与行动有关的东西,都可能以如此偏颇的方式显现给我们,以致于由此而产生各种意见的相左。如果每一个参与者都声言,唯有他所把握到的实事显现方式才符合于实事本身的存在和如何存在,因此而坚持真理是在自己一边,那么争论便会爆发。这便是在这个讲演的标题中所说的“真理之争”。自从哲学对其自己的活动第一次进行反省以来,也就是说,自公元前五世纪末的赫拉克里特与巴曼尼德斯起,哲学便认为自己的任务就在于,克服由这样一种情况而产生的意见之争,即:一个实事的存在以不同的显现方式展示自己。在这个意义上,哲学从一开始起便是对真理的寻求。
   
  我们这个世纪的现象学——正如它的名称所示——是一种研究显现(即希腊文中的pha韓esthai或phainomenon:“现象”)的哲学方法。显现的相对性构成了胡 塞尔所创立的现象学的出发点。因此,现象学是以一种新的方式来再次试图克服意见之争。而现象学在方法上所遵循的途径是什么,对此,我将以古代哲学的开端为出发点,以此来加以说明。那么希腊人又是以何种方式通过哲学来超越出前哲学的意见之争呢?
   
  2.随着最终克服意见之争的努力的实施,哲学与前哲学的和哲学外的人的思维方式便相互区分开来。埃德蒙德·胡塞尔曾追溯到一个对于人类来说完全自明的基本态度上,他将这种基本态度称作“自然观点”。赫拉克里特似乎是第一个提出下列问题的人:哲学思维的观点与自然观点——即他所说的“多数人”的观点——的区别究竟何在。哲学是从多数人生活于其中的私人梦幻世界中的苏醒。梦幻者在这种状态中只能知道私人世界,他与其他的人和及其他们的世界不发生联系。
   
  多数人定位于其中的局部“世界”构成了他们思想和行动的视野,亦即他们的视域(Horizonte)。按照赫拉克里特的看法,根据实事的不同显现方式,我们对它们的存在作出偏颇的判断,而这些不同的显现方式之所以产生,乃是因为这个存在始终只是在显现方式中展示给我们,而显现方式则又束缚在一定的视域上。对于赫拉克里特来说,哲学就是这样一种苏醒,它为单个的人开启了一个对所有人而言的共同世界。这同一个世界是存在的,因为局部世界完全是从其他世界中切割下来的;所有视域都各自超出自身而指明着其他的视域,这样,所有这些视域都同属于一个包罗万象的指明联系:这同一个世界。哲学思维的观点便是对于这同一个世界的敞开性,在这个世界之中包含着所有视域。
 
  3.在此之后约半个世纪,普罗塔哥拉曾针对赫拉克里特所表述的这个原初的哲学自身理解提出反驳。他因此而创立了智者学派,这个学派从此而成为哲学的永恒对手。普罗塔哥拉认为,哲学想要并且以为能够对这同一个世界进行陈述,这是一种失当(用希腊文来说是:Hybris)。他声言,对于人类来说,只存在他们的许多私人世界,而不存在一个超越于此的共同的同一个世界。对这个观点的确切表达是他的传布甚广的人-尺度-命题(Homo-mensura-Satz):“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的 事物存在、不存在的事物不存在的尺度”。
   
  这个命题所说的“人”不是抽象的“人之一般”,而是许多人和人群连同各自的局部世界,即赫拉克里特的“多数人”。事物的存在与如何存在仅仅取决于它们如何显现给那些处在其私人世界中的人。柏拉图在“泰阿泰德篇”中所用的一个例子可以被用来说明普罗塔哥拉的观点:可能会有两个人站在同样的风中,但却具有不同的感觉,因为他们生活在不同的私人世界中。一个觉得冷,而风便显得冷,另一个感到暖,而风也相应地显得暖。风是什么,这是相对于敏感者和强壮者的感觉而言的。因此,一个人会认为,真理在于,风是冷的,另一个人却相反,因为他认为,风是暖的。
   
  如果我们说,这种意见之争事关“真理”,那么我们就是在这样一个意义上来理解“真理”概念:一个实事在一个显现方式中如其所是地展示自己。我们在意见之争中指责对手违背真理,这里所说的真理之对立面便意味着,实事没有如其本身所是地显现给他们,也就是说,对于他们来说,存在或多或少始终是遮蔽着的。据此,“真理”在这个语境中便是指一个实事之存在的非遮蔽状态,指实事本身在相应的显现方式中展示出来。在这个意义上,古代哲学将真理理解为“不遮蔽”(即希腊文中的:al閠heia);我们今天将它译作“真理”。很可能“人是万物的尺度 ”这个命题就出现在一部以“Al閠heia”为名的著作的开始。这并非偶然。普罗塔 哥拉将真理等同于事物的显现方式,这种显现方式束缚在视域上;事物不具有处在私人世界之彼岸的存在。这便是智者学派的相对主义之路。
 
  4.巴曼尼德斯,这位与赫拉克里特同时代的伟人,他在他的学理诗中将进入哲学描述为选择一条道路,一条“真理”(Al閠heia)之路。这条路不同于普罗塔哥拉后 来想要恢复的多数人之路。人之所以能选择哲学之路,是因为人具有为一个共同的世界敞开自身的能力:精神(希腊文为:nous)。这个名词与动词noe韓联系在一 起,而noe韓通常被译作“思维”,但这种思维实际上是指“关注到或觉察到某个 东西”。我们的精神(nous)也能够关注到和觉察到在我们各自私人世界的有限视域中非当前的、因而也是非显然的东西。在这个意义上,不在场的和被遮蔽的东西也可以作为某个在场的东西而展示给我们的精神,亦即显现给我们的精神。因此,他在其学理诗中要求思维着的人,以他们的精神来观看,看到那些非当前的东西也是当前的。
   
  所有以后的哲学和科学都是遵循这个要求的尝试。对此还可以用刚才所提到的冷的例子来说明。在前哲学的生活中,我们不言而喻地相信,在像冷这样一类显现方式中有一个“实事”显现给我们,例如:风。显现对自然观点来说就意味着某个东西的显现,意味着一个实事的展示;每一个显现都带有与一个实事之存在的联系,即一个由显现方式所承载的存在。承载者是奠基者,用亚理士多德的希腊文来说都是:hypoke韒enon,翻译成拉丁文便是:subjectum。对于前科学地生活着的人 来说,风是奠基者,它的存在在冷的显现方式得以显然。哲学家和科学家相信,真正的存在始终隐藏在对多数人而言的这种显现方式后面,并且,他们在对真正的存在进行认识,而在那种多数人而言的显现方式中,真正的存在只是局部地和扭曲地展示出来。例如,柏拉图会说,唯有冷的理念才具有真正的存在,而近代认识论自笛卡尔以来便宣称,冷的本真存在无非是一个可以通过数学来表述的分子运动的低下程度。
 
  5.巴曼尼德斯带着他的以下命题而成为对显现者的所有这些科学解释的先驱:由于在自然观点中,显现始终局限在我们各自决定性的本己视域上,因而存在始终对我们是隐蔽着的,但存在对我们的精神(nous)则始终是敞开的。每一个存在(希腊文:e韓ai)都包含着作为对存在之自身展示的显现:“思维”。巴曼尼德斯也曾明确地陈述过思维与存在的这种全面共属性,即在这样一句著名的诗中:“关注的观察与存在是一回事”。普罗塔哥拉以后用他相对主义来反驳人类精神的普全敞开性。但值得注意的是,他尽管偏离开哲学,但却继续坚持巴曼尼德斯的存在和关注的观察是同一的命题;因为,如果说,人带着他们的因受视域所限而产生出差异性成为实事存在的尺度,那么这仍然还意味着,实事对于人的显现被等同于实事的存在。
   
  柏拉图与他的后继者亚理士多德批判了普罗塔哥拉,并且回返到思维观察所具有的对一个共同世界之整体的原初敞开性上。他们同时也坚持巴曼尼德斯的基本信念,即:实事本身的存在以及它们的显现是不可分割地共属一体的;存在对他们来说也意味着“真实存在”,只要我们将“无敝”一词意义上的“真实”理解为实事的存在从相应显现方式中的遮蔽性中凸现出来。这样,我们便可以谈论哲学的第一阶段,它从公元前第六世纪中一直沿续到第四世纪中,并且,尽管有各种偏离倾向存在,它仍然带有那样一个基本的信念。
 
  6.公元前第四世纪末,希腊化哲学家的各种学派得以形成,伊壁鸠鲁和斯多噶派对这些派别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这时,古代哲学中的一个新的历史阶段便得以产生出来。对于我们这里所讨论的问题来说,爱利斯的皮隆的怀疑论具有特别的意义;因为它是一个克服意见之争的彻底新尝试。前希腊化时期的哲学家认定,私人世界共属于同一个世界,以此来缓解意见之争;我们只要对一个共同的世界敞开自身便可以结束争论。在普罗塔哥拉的相对主义中,这个争论则是通过一个相反的前设而得到缓解:由于不存在一个共同的世界,而只存在局部的视域,因而人们应当将每一个显现方式都看作是真实的。
   
  与此相反,皮隆的怀疑论则踏上了一条完全崭新的道路。在意见之争中,所有参与者都提出要求,认为他们的陈述是真实的。由于这种要求,我们将这些陈述称作“主张”。在意见之争中,各种主张相互冲撞,因为一个人所赞同的东西受到他的对手的反驳并因此而受到否定。争论便是由这种肯定与否定之间的矛盾而产生。怀疑论试图系统地表明,有充分的理由可以将每一个肯定的主张与一个相应的否定对置起来,反过来也是如此。这样便在所有可想象的肯定与否定之间产生出一种力量的平衡,以致于不可能再坚持任何一个主张。怀疑论通过这种方式而获得了一种面对所有可能的陈述内容的中立态度。
 
  7.中立的态度使怀疑论有可能第一次作出一个区分,我们今天主要是通过分析哲学才熟悉了这个区分:任何一个随着陈述而提出的主张——正如分析哲学家所指出的那样——都可以在不改变其语义内涵的情况下分解为两个要素,论题的要素和赋予陈述以主张特征的要素。我们再回溯到柏拉图的例子上去,我们想象在一个强壮的人和一个敏感的人之间进行的关于风的争论。“风”这个实事对强壮的人显现为暖的,因此他作出“风是暖的”陈述。这里论题内涵在于“暖”这个谓词和“风”这个主词之间的联系。这个陈述的真正主张要素是肯定,它意味着:“是的,在暖和风之间的联系是真实存在的”。敏感的人觉得风是冷的,他用否定来反驳强壮的人:“风不是暖的”。他的主张是:“不,这个联系并不真实存在”。
   
  根据这个对意见之争的解释,是与否的说法,肯定与否定,它们是对各种有关陈述的论题内涵的表态。由于怀疑论者引入了在所有这些表态之间的力量平衡,因而他的唯一可能在于彻底地中止所有表态;他在其所有活动方式中都“中止”表态。“中止”、“退回”在古希腊语中叫做“搁置”(ep閏hein)。皮隆的怀疑论因此 用一个源于此动词的名词而将对所有表态的彻底中止都称之为“悬搁”(epoché)。
 
  8.对所有表态的中止不是一种正常的、出于前哲学的自然观点的习惯行为,而是建立在一个自己作出的决定的基础上,但这也就意味着:建立在一个我们的意愿行为的基础上。但是,如果主张本身——即各种形式的肯定与否定——不是已经具有意愿进行的特征,那么也就不可能进行这样一种与主张有关的意愿行为。将陈述解释为一个包含着意愿表态的主张的做法在古代怀疑论那里成为可能。在今天,通过语言分析的影响,这种解释甚至被我们看作是不言而喻的,但它实际上并非如此。
   
  这一点可以很容易得到认清,因为将肯定和否定概念引入思维的亚理士多德并没有将这两种主张的形式看作是一个意愿表态的方式。“肯定”(Affirmation)与“ 否定”(Negation)是对亚理士多德kat醦hasis与ap髉hasis这两个概念的拉丁文翻译。kat醦hasis意味着“归与”〔实事〕〔判定它拥有〕:我们主张,一个谓词归属于一个实事。我们也可以将这个谓词“剥离”〔实事〕〔即判定它不拥有〕;这便是ap髉hasis。根据亚理士多德的观点,如果我们在一个关于实事的肯定陈述中一同置入了在实事显现中一同展示出来的东西,那么这个陈述便是真的,而在真正的ap髉hasis(剥离)中,情况则完全相反。
   
  亚理士多德认为,我们用真正的对一个谓词的“归与”和“剥离”只是追随了那种自身展示出来的东西,即一种在显现的事态中所包含的束缚性和非束缚性。以此方式,他对肯定与否定做了与普罗塔哥拉的存在与显现的共属性相应的解释。因而对他来说,“归与”和“剥离”不可能具有一种表态的特征,也就是说不可能具有与陈述相关的赞同和拒绝的特征。在这样一种表态中起作用的是我们的意愿。只要在实事本身的存在中包含着显示,并且只要反过来,显现无非就是这个存在的自身展示,那么,判断便不会为这样一种表态提供位置,即我们在有意愿地证实或拒绝一个实事和一个谓词的束缚性或不束缚性时所持有的那种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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