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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十力之《周易》新诠释与儒学复兴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1970-01-01 08:00于哲学网发表

 

三、熊十力对《周易》之诠释方式与改铸

    熊十力说《周易》本为占卜之书,后经孔子修定,就成为一本具有深刻的哲学思想的经典。“《易》几纯为占卜之书。及孔子因卦爻而系以辞,又作《彖》、《象》、《说卦》、《文言》以畅之,其口义流传,则七十子后学述为《系辞传》,自是而《易》始为五经之源,为中国哲学界之根本大典。”[9](第540541页)他认为作为中国哲学宝库的《周易》不但提供了中国文化发展的精神资源,而且集中阐述了孔子与儒家的本来面目。熊十力的这些观点是利用重新诠释经典的方式来表达的。即他透过解经的形式探讨了中国传统思想的精神资源,同时讨论了传统文化及现代化的结合问题。他反对全盘否定传统,而要高扬传统中固有的发展与变革的思想。因此他仍保留六经的神圣地位,这也就是“返本开新”的路线。熊十力以儒家六经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代表。他以“六经注我”的态度,对《周易》及孔子哲学作出新的诠释。这就是熊十力关于六经的所谓“考订”、“辨伪”的方法。在六经中,熊十力只提《大易》、《春秋》、《周官》、《礼运》四经,并认为以《周易》为五经之首。熊十力在《读经示要》中曾经言及过治经的态度,他说:“治经态度,必远流俗,必戒孤陋。尚志以立基,砭名以固志,持以三外,然后志定而足以希圣。圣者道全德备,而大通无疑,故读经希圣非可事固自封也。今融贯中西,平长汉宋,上下数千年学术源流得失略加论定。由是寻晚周之遗轨,辟当代之弘基,定将来之趣向。庶几经术可明而大道其昌矣。”[9](自序,第5页)熊十力所言极为简要中肯。他说在治经态度上我们应有做哲学家的态度,不要做注疏家。这就是所谓“远流俗”的意思。其次,所谓“戒孤陋”就是不要孤守一家之言,要博取诸家之言,由此我们可以保持自由精神和批判的研究态度。熊十力认为治经必先辨伪,因为儒家六经皆为后代小儒所改窜传到汉代,又被汉儒改窜,实并不是孔子六经的真本。熊十力认为,“中国人做人与立国之根本精神”实在就是孔子所创制的“六经”。但孔子所创制的“六经”,在流传的过程中,无一不遭到改窜,就是《周易》也不例外。他指出:“对易一经是五经根本,汉宋群儒以易学名家者,无一不是伪学。其遗毒甚深,直令夏族委靡莫振。余实痛心,久欲讲明易学,复光孔子之道。”(《体用论·乾坤衍》)[3](第320页)他认为《周易》为五经之根本,它阐述了孔子哲学的本旨。他通过所谓的“辨伪”工作,认为《周易》有“真经”与“伪经”的区别,我们今日所见到的《周易》,据说是后代小儒所造的“伪经”,并不是孔子的原本。熊十力认为,只有乾坤二卦的彖辞,才可谓“全存孔子本旨”。熊十力的这种新观点,是易学思想史上从未有过的革命性的事件。熊十力对《周易》真伪的区分,从根本上说,在于表明他对封建专制与民主制的不同立场和不同态度。他要打破几千年的封建意识形态,恢复孔子真经的本来面目,为建立现代的民主国家而奠定思想基础。熊十力认为,虽六经无一不是被改窜,但《周易》比较多保存着孔子哲学的本旨。对此他说:“唯乾坤两卦,保留原经文义较多。而乾坤两卦中,小儒改变处仍不少,唯乾卦彖辞,坤卦彖辞,可谓全存孔子本旨。”(《体用论·乾坤衍》)[3](第440页)除了乾坤彖辞以外,熊先生认为卦爻辞、《象传》、《文言传》和《系辞传》也都有后代小儒改造的嫌疑。按照他的分析,《周易》真经与伪经的根本区别就在于,对待革命与专制、君主制与民主制等立场截然不同。熊十力为了废除君主专制主义,以达成中国近代化与民主政治的理想,不能不对儒家哲学的一些经典和原始资料,进行一番追本溯源的“辨伪”工作,以此来严格区别真正的儒者精神与封建的意识形态。他所谓的真正的儒者精神,就是真正的孔子精神。他认为在二千年中国历史上的封建专制主义,完全歪曲和毁坏了真儒与真孔子之本来面目。他对六经的“辨伪”原则是,凡六经中有崇拜天子,服务帝制的,绝不是孔子原文,而是秦汉诸儒塞进去的私货。[13](第208页注1)熊十力坚信儒家“六经”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代表。但他在《原儒》、《乾坤衍》等著中,对作为儒学传统的六经作了新的大胆的解释。他说:“孔子早年是继续古帝王之道,是信而好古,及五十岁后却由经验物理人事,自己渐有新发现,于是从温故知新,而至于驳斥反古。”(《体用论·乾坤衍》)[3](第349页)在他看来,孔子虽然早年属于“专主于古帝王之礼教”的“小康之学”,而他“五十学《易》”以后则创制了“以天下为公”的“大道之学”。熊十力批判的“专主于古帝王之礼教”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被汉儒所改成“天尊地卑,乾坤定矣”的不变论与定位说。他说:“云何以时为衡?礼者序也,已说如前。然序非一成不变,所以者何?礼所由制必因人群之情而酌其通。然群变日新,礼之序自不得不随时变易。《礼器篇》曰:礼,时为大。此制礼之公则也。”[14](第127页)按照熊十力的观点,他反对一成不变的血缘宗法的上下尊卑秩序。所谓不变论与定位说的骨架,是“位”规定了“变易创新”的基调。但熊十力认为“变易创新”是社会和自然界的最基本、最普遍的现象。若不变的天尊地卑的上下秩序一旦定位化,则一定失去真实的个性与创新发展。故他说:“礼之序自不得不随时变易。”

四、熊十力哲学中的一元乾体及其理念

    熊十力的《周易》研究,虽然开始于“辨伪”工作,但并不以此为限,其目的是为了恢复和彰显孔子之本旨。他根据他区分出的孔子原经(孔子之《周易经》),即乾坤两卦《彖传》而广衍其义,(《体用论·乾坤衍》)[3](第440页),认为孔子作《周易》的目的,本是解决宇宙人生诸大问题。具体地说,他透过《周易》所言的一元乾体的本体论来建构中国人的超越性的精神世界,以及对现实世界的态度。首先关于“一元乾体”的“体”的问题,熊十力说:“宇宙实体,简称体。实体变动,遂成宇宙万象,是为实体之功用,简称用。此中宇宙万象一词,为物质和精神种种现象之通称。”[2](第270页)熊十力关于体用论的基本命题是“体用不二”、“即体即用”。他说:“《易大传》曰:显诸仁,藏诸用。一言而发体用不二之蕴,深远极矣。显仁者何,生生不息之仁,此太极之功用也。藏者,明太极非离其功用而独在。”[10](第28页)他把体用问题追溯到《周易》的《系辞传》“显诸仁,藏诸用”。对此他曾说:“余译《易》,至显仁藏用处,深感一藏字,下得奇妙。藏之为言,明示实体不是在其功用之外。故曰藏诸用也。藏字只是形容体用不二。”[11](第216217页)作为熊十力哲学体系的宗旨,“体用不二”、“即体即用”的观点,皆以《周易》哲学为依据。“余之学宗主《易经》,以体用不二立宗……”[11](第220页)熊十力借助《周易》发挥一元乾体的本体论思想,正是他在孔子的乾坤的哲理中找到了自己本体论的立足点。一谈起熊十力易学或他的乾元本体论,人们很容易想起《乾坤衍》。实际上,《乾坤衍》里所谈的,不过是《新唯识论》、《十力语要》、《读经示要》、《原儒》观点的重新表述而已。[13](第208页)《周易》的“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皆自乾坤之渊海流出。大矣哉!乾坤也。”(《体用论·乾坤衍》)[3](第438页)他依据乾坤两卦所保留的《周易》原经之真意,则是要重构中国人的意义世界,同时要达成中国的革命政治的理想。那么,乾坤两卦所含的意义是什么呢?如前所述,熊十力以为哲学的任务,就在解决宇宙人生的诸大问题。故本体的探究,自然不得不看作是最迫切的事情(《体用论·乾坤衍》)[3](第467页),关于易学的本体论,他说:“夫惟大易,创明体用不二。”(《体用论·乾坤衍》)[3](第444页)就是说只有“体用不二论”才能避免古今哲学家及宗教家所固执的“摄用归体”、“摄相归性”、“摄俗归真”之巨迷(《体用论·乾坤衍》)[3](第482页)。反过来,只有孔子《周易》从“体用不二”而主张“摄体归用”,由此才肯定了实体是现象的真实自身,是万物各自所具有的内在根源。这样,“将实体收入于万物与吾人身上来。万物、人生才是真实。不空虚、不幻妄。”(《体用论·乾坤衍》)[3](第482页)熊十力的所谓“摄体归用论”,指出了现象及万物的真实,“人生的真实”、“世界的真实”,坚信宇宙万物是发展不已、生生不息的整体。世界和人生的发展历程之所以可能,其原因不是别的,正是以乾坤相反相成的作用作为内在动力的。熊十力在《新唯识论》中,用了翕及辟的相反相成关系来阐发“体用不二”的思想。在这里,辟即是心,即是体;翕则是物、则是用。他在《体用论》中曾专门论述过这个问题,《乾坤衍》在基本观点上没有变化,但却以“乾”及“坤”这一对概念取代了“辟”及“翕”。于是“翕辟不二”的一元实体(本体)论就变成了“乾坤不二”的一元实体论。他根据乾坤两卦《彖传》来说明“乾坤之性”。“识圣人所谓乾者,乃生命心灵之都称耳,圣人所谓坤者,乃物质能力之总名耳。”(《体用论·乾坤衍》)[3](第443页)由此,他反对以乾为阳气,坤为阴气的旧说,可见熊十力所说的乾坤,即不是单纯物质性的实体,又不是单纯精神性的本体,而是物质与精神的统一体。熊十力主张乾坤一元论,认为万物的生成,都是禀乾以成其性(《读经示要》第625-626页:“乾卦六画皆奇。奇者,表乾元无对也。太极寂然无形,而其显为作用,即说万物资始,故曰乾元。盖言此至神至健之作用,乃为万物所资之以始,故称之曰乾元。”),禀坤以成其表(《读经示要》第674页:“原夫太极之显为大用,必先有一种凝聚处,(此种先字,非时间意义,只是着重之词)以为其自身表现之资具,此即所谓坤也。”)。因此,乾坤虽然各有不同的性质,但并不意味着两个不同的东西。上面所谓的“不同的性质”,是由一元实体内部含载的复杂性而来的,“非两物者”所含的意思即乾坤的实体是一。所以,熊十力说:“乾元、坤元,唯是一元,不可误作二元。”(《体用论·乾坤衍》)[3](第443页)熊十力在本体论的层次上主张一元论,而在功能的层次上才谈一元衍化的两行(阴阳、往来、屈伸、翕辟、乾坤)。他说:“乾坤同一乾元实体,如众沤同一大海水,不得言二元。乾坤两方面虽有相反之性,而乾实统御坤(即心统御物),相反所以相成,正是全体流行之妙,而可言二元乎?”[15](第159页)“《易》之乾元坤元,实是一元,非有二元。坤之元,即乾之元也。”[6](第6页)按照他的说法,乾元即是宇宙本体,乾坤只是一元乾体的大用。乾是心、生命;坤指物质、能力,二者永远统一不可分。由此,熊十力对唯心、唯物一元论,皆提出了严肃的批评。熊十力用他的“一元乾体”的观点,否定了一元唯心论与一元唯物论,而提出了心物统一的观点。在他看来,一元唯心论或一元唯物论之所以陷入迷谬者,其原因在于它们把宇宙本体看作为单纯性的一片心或物。他根据心物统一的观点,强调一切物质皆有心灵,宇宙间没有无心灵之物存在。他所谓“一元乾体”具有变动不居、生生不已的性能。这就是《周易》之“生生”。就其心物之作用而言,则曰:“余久宗《周易》乾坤之义,说心物是大用之两方面,……此两方面元是生生不已,变动无竭之大流。”[11](第221页)所谓心与物本身并没有实体,但它们是本体大用的两种结果。熊十力认为以乾元为乾坤的本体,即乾坤是乾元的大用。因此,他在唯一所肯定的乾元本体之观点上,既反对在乾元之上别立本体,又反对离开乾坤大用再设本体。熊十力将本体理解为创生不息的浑然不可分之全体。这个本体在人之个体中,即谓之“心”。熊十力特别强调“心”。他所谓的“心”不是别的,它就是本体,亦即是“乾元”。他说:“心者,本体,在《易》则谓之乾。”[10](第63页)对心本体论的观点,他又说:“心乃浑然不可分之全体,……夫心即性也。以其为吾一身之主宰,则对身而名心焉。然心体万物而无不在,本不限于一身也。不限于一身者,谓在我者亦即在天地万物也。”[2](第113页)他将宇宙本体作为人的自我与万物存有之共同实体,叫“心”。这种“心”在创造过程中展显自己,并在这生生不息的创造过程里,可以体认到“即流行即主宰”之宇宙大生命。比如,我们能认识到自己固有的心,即是识得自己的“生命”,同时认识到宇宙的大生命。熊十力在《新唯识论》中讲到“而其生命力固包宇宙,挟万有而息息周流,不以形气隔也。”其自注曰:“此言个人生命力即是宇宙之大生命力。岂形气可以隔之乎?……故吾人初生之顷,资生于宇宙之大生命。……吾生与宇宙始终非二体。故吾之生也,息息与宇宙同其新新而无故故之可守。”[10](第62页)熊十力赋予“心”以宇宙的意义,强调本心即宇宙的大生命力。他认为这种观点是从《周易》乾卦《彖传》的“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而来的。他说:“各正性命一语,是乾彖第一义谛。……万物各禀受乾道,以为其性命。……故万物各资取乾道,为其性命。”(《体用论·乾坤衍》)[3](第537539页)由此,他强调:万物完全拥有乾道以为其自己的性命,不能在万物之外另寻找独立的乾道。熊十力后来在《原儒》中如此说:“吾人或一切物之变化创新,即是人与物各各自变自化,自创自新,未有离吾人或一切物而独在之化源也。”[14](第141页)由于人与万有皆具有自创自新的乾道,因而人可以拥有刚健有为的创造精神。一看到熊十力所说的“人拥有刚健有为的创造精神”的这个命题,我们立即可以了解他为何那样强调“一元乾体”的哲学理念。他通过“一元乾体”的本体论,主张要发挥每一个体皆所具有的生生不息之创新精神。进而他又以其“创新”概念,来说明事物的进化及发展。具体地说,熊十力以《周易》所说的“革故鼎新”、“大化流行”、“生生不已”的哲学思想,来解释人的存有的真实生命与社会历史发展的真实动因。总之,熊十力所主张的乾元本体论,大力突出刚健不息的创造精神,其最终目的就是要解决中国所面临的历史困境,同时重构中国人所丧失的意义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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