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周易》每卦六爻彼此联系，构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变化体系，呈现出诸种特点。(1)变化方向的确定性。每卦六爻白初至．卜递进演变的方向确定不移，终向和始向保持一致，终向是始向的扩展和深化。(2)变化内容的问一性。六爻旧绕一个中心，以同一内容为轴心，展示其绚丽多彩、丰富生动的变化场景。(3)变化因素的结构性。每爻邡足变化总体链条上的一个因素，彼此联系，形成一定的结构。结构形式多样。(4)变化趋势的循环性、六爻变化周而复始，循环不已。变化的循环性分为两类：一为变化循环趋势，一为变化循环系统。
    关键词： 《周易》； 卦爻；变化，

    《周易》卦爻在变动中，从不同的角度，或隐或显地展示自身的特点。概括言之，其表现在四个方面：变化方向的确定性、变化内容的统一性、变化因素的结构性和变化趋势的循环性。

一、变化方向的确定性

    变化方向确定性，包含两方面的涵意。(一)六爻自初至上递进演变的方向确定不移，终向和始向保持—·致，终向是始向的延续和发展，又是始向的归宿。(二)变化的渐进性，表现在两个方面：(1)变化的有序性。六爻依据一定的次序层层推进，按部就班，“拾级而上”，无舛乱、躐等之现象。(2)变化的“上升”性。六爻依次变化，呈现“上升”趋势，或由点到面，或由低至高，或部分而全体，或由浅入深等。并非原地踏步，处于同一程度或同一水平线上。
    实现变化方向确定性的途径不一，主要有两条途径：(1)自初爻至上爻，无一爻偏离或逆转初爻所示的始向，皆从始向提供的运动轨迹一步一步直奔终点，姑且称之为直线型。(2)六爻递变过程中，可能出现某种程度偏离始向，甚至发生逆转现象。终向和始向保持一致，是在曲曲折折运动中实现的，具体途径呈“之”字形或“S”形，名之为曲折型。
    我们以《既济卦》和《同人卦》作进一步的说明。
    《既济》
        初九 曳其轮，濡其尾，无咎。
    “曳”，往后拉。“濡”，沾湿。《周易本义》曰：“既济，事之既成也。”初九，象征事业有成，兴旺发达，如日中天。《周易》作者肯定，废兴如循环，日中则昃，兴盛的既济之业不可避免走向衰亡。故若能如倒曳其轮，使车不能进，濡湿兽之尾，使其不能涉水那样，采取措施，阻止兴而衰的滑坡趋势，令其经久不衰，青春常驻，则“无咎”。言下之意，盛中藏衰，成中含败，衰败已初露端倪，只是衰败为兴盛和成功所遮掩，不为人们所注意。初九处在盛而衰，成而败的转折点，开始踏上通向毁败的征途。 ·
        六二 妇丧其茀。
    “茀”通髴，妇人的首饰。妇主内。“妇丧其葬”，象征祸起萧墙，后院失火。内忧乍起，意味着既济之业的毁败表面化，从幕后推向台前。
        九三 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
    “鬼方”，殷周时活动于今陕西北部的一个民族。“高宗伐鬼方”，喻边境发生骚乱或外敌人侵，被迫远征讨伐。用了三年时间得以平息，“三年克之”。虽然凯旋而归，班师回朝，但师老兵疲，民穷财匮，国力大损，元气大丧。《象》曰：“三年克之，惫也。”一波刚平，外患接踵而至，雪上加霜，在既济之业毁败的天平秤上又加上了一块重重的砝码，昔日的辉煌已经掩盖不了时下的毁败，充满着毁败的气氛。
        六四 襦有衣袽，终日戒。
    《程氏易传》曰：“襦当作濡，谓渗漏也”。“袽”，旧絮，破布一类的东西。用破布等物堵塞漏洞，“襦有衣袽”，喻既济之业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犹如一艘罅漏百出的破船，岌岌可危，唯恐补救不及，遭受沉没的危险。“终日戒”。毁败成为主流。
        九五 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实受其福。
    “东邻杀牛”，喻盛祭。“禴祭”，祭之简。盛祭无福，榆祭实受其福，言此一时，彼一时，时过境迁，星转斗移，既济之业成而毁，覆水难收，已成定局。江心补漏，一切努力无济于事，均属徒劳。
        上六 濡其首，厉。
    “濡其首”，头被浸没水中，喻灭顶之灾，象征既济之业彻底毁败。“实受其福”变为祸患及身。
    (1)终向与始向毫发不爽，始于初九代表的毁败，终于上六代表的毁败。
    (2)六爻依次递进表明：既济之业成而毁经历毁败由隐而显，日益明朗化，由轻而重，日益严重的过程。而且，隐而显，轻而重是梯次式的，爻位上升一位，显著程度，严重程度就增加一分，逐级递进，显得井井有条，有条不紊。同时，上六成而毁，乃初九潜藏在既济之业机体上的亳末之毁，经历六二、九三、六四、九五的毁的积累，逐步发展的结果。
    (3)六二、九三、六四、九五，沿着初九开辟的毁败航道，义无反顾，鱼贯而进，直奔终端上六。实现变化方向确定性的途径属于直线型。
    《同人》

初九  同人于门。
    “同人”，求合于人，与人合作。“门”，门外。“同人于门”，义同“出门同人”。初九，始迈出家门同人，合作对象数量有限，为数不多。
        六二 同人于宗。
    “宗”，宗族。宗族人数颇多。“同人于宗”，意味着同人的数量增多，范围有所扩大。
        九三 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岁不兴。
    “戎”，象征军队。“三岁”，终词。九三，敌同人者。他们伏军于草莽丛林之中，时时登高窥测，伺机而动，以求一逞。然其破坏同人的企图终成泡影。
九四 乘其墉，弗克攻。“墉”，高墙。敌同人者登上高墙，耀武扬威，公然挑衅，明目张胆地向“同人”发起进攻，然其阴谋被挫，没有得逞，“弗克攻”。 
        九五 同人先号啕而后笑，大师克相遇。
    九五承九三、九四言。九三、九四破坏同人，离间合作者，同人受阻，悲伤不已，“同人先号啕”。同人者历经艰难，奋斗不止，终于战胜为敌者，扫清障碍，开创了同人的新局面，“大师克相遇”“而后笑”。
        上九 同人于郊。
    “郊”，旷郊，喻范围广大。“同人于郊”，合作者面广人多。
    (1)始向初九同人，终向上九同人，两者一致。上九同人乃初九同人的伸展，也是初九憧憬、期盼的目标。
    (2)《同人卦》以“同人于门”、“同人于宗”、“同人于郊”，同人范围由内而外，由亲及疏逐渐扩展，同人人数由少而多，显示其变化的渐进性、顺序性和“上升”性。
    (3)初九、六二同人，九三、九四，逆同人方向而动，同人的倒退，同人的断层。九五扭转逆向，拨逆反正，恢复了同人的变化方向，故有上九同人于郊的结局。《同人》卦实现变化方向确定性的途径属于曲折型。

二、变化内容的统一性

    变化内容的统一性，是指六爻变化内容不论复杂多样，缤彩纷呈，统一于一个中心内容，六爻变化内容是这个中心内容涉及的方方面面的展示和体现。爻辞内容多样，中心只有一个。这个中心内容就是卦名或卦名的象征意义。 
    卦名(或其象征意义)辐射爻辞内容，或爻辞内容表现卦名(或其象征意义)所含诸多方面内容的明显程度有别，有的明，有的晦。依此，这种表现形式分为三类：直接表现、直接和间接结合表现、间接表现。
    (一)直接表现
    所谓直接表现，就是六爻爻辞中皆含卦名，爻辞内容体现卦名的诸多方面的内容一目了然，变化内容的统一性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以《比》卦为例说明之。

《比》
        初六 有孚，比之，无咎。
    “孚”，信任。被比者诚实可信，“度其可信而从之”。“有孚，比之”，不会出现差错，“无六二，强调比者自身的意向。比者出于诚信比之，“比之自内”，“鸣鹤在阴，其子和之”，遥相呼应，被比者趋之若鹜，“贞吉”。
        六三 比之匪人。
    “匪人”，小人，与小人相比。
        六四 外比之，贞吉。
    《象》曰：“外比于贤”。“外比之”，与贤者相比，亲君子，远小人，得君子之助，吉。
        六五 显比。王用三驱，失前禽，邑人不诫，吉。
    “显比”，显示比道。其内容为网开一面，舍逆取顺，故曰“王用三驱，失前禽，邑人不诫”。贯彻比道，被比者志同道合，人心齐，泰山移，故吉。
       上六 比之无首，凶。
    “首”，喻孚，无孚之比，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一触即溃，凶。
    (1)六爻爻辞都含比，说明六爻内容与比存在密切联系，比，爻辞的中心内容。
    (2)六爻爻辞多侧面展现了比的内容：
    ①比的基本前提。孚信，是比的基本前提。初六、六二与上六从正反两面予以说明，有孚成比，无信无比。
    ②比的对象。六三、六四比的对象不同，六三比小人，六四比君子。
    ③比道。六五所言即是。
    “比”，《比卦》六爻变化的统一内容。
    (二)间接表现
    所谓间接表现，就是六爻爻辞无一含卦名，需要演绎揭示，庐山真面目方能暴露，变化内容的统一性才能脱颖而出。以《大有》卦为例说明之。
    《大有》
        初九 无交害，匪咎，艰则无咎。
    “交”通骄。“大有”，富有。富有，本无骄盈之害，“无交害”，本无咎，“匪咎”。富有之咎来自“骄侈之心”，穷奢极欲而祸生。思艰兢畏，恪守俭朴，则无咎。
        九二 大车以载，有攸往，无咎。
    富有者不悭吝，不独富。把财物装上大车，“大车以载”，运往他处，“有攸往”，布施于人，“无咎”。
        九三 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弗克。
    “公”居高位，富有，将其部分所有供亨于天子，不“专其富有以为私”，与人分享。小人不能。
        九四 匪其彭，无咎。
    “彭”，盛。富有者不以其富有颐指气使，盛气凌人，“匪其彭”。谦逊待人，“无咎”。
        六五 厥孚交如，威如，吉。
“厥孚交如”疑有舛，“厥交孚如”为妥。“厥交孚如、威如”，更符合语言逻辑结构，更好地体现“孚”、“威”为“交”的两种手段。爻辞言富有与人交际，刚柔相济，恩威并施，故吉。
        上九 自天祜之，吉无不利。
    上九，富有之最。雄厚的物质条件，成事的有力保障。得心应手，心想事成，吉无不利。
    《大有卦》六爻爻辞无一用“大有”作标的，似乎与“大有”无甚关系。但从上述分析中得知，六爻围绕“大有”中心，编织自身的内容，展现“大有”的诸多侧面。其中包括：(1)富有者应具的思想素质。初六的克勤克俭。(2)富有者对待富有的态度。九二、九三所言的损己益人，与人分享。(3)富有者待人的原则。九四的谦逊，六五的不卑不亢。(4)富有的作用。上九所示的富有乃成事的强有力的物质基础。我们透过表面上彼此孤立、纷繁杂乱的爻辞的多种内容，经过由此达彼，由表及里的加工，“大有”像一根红线，贯穿六爻爻辞，爻辞内容多样，中心一个。
    (三)直接和间接结合的表现
    这种表现形式是指部分爻辞含卦名，余者爻辞不含卦名。前者为直接表现，后者为间接表现。如《师》卦，属于该表现形式。
        初六 师出以律，否臧凶。
    “律”，纪律。“臧”，善，指“师出以律”。纪律，步调一致得胜利的基本保证，“师出以律”，吉。师出无律，一盘散沙，何以克敌制胜?“否臧凶”。
        九二 在师中吉，无咎，王三赐命。
    爻辞为因果倒装结构。“王三赐命”为因，“在师中吉”是果。“王三赐命”，出征前，王者多次授权于统帅，为统帅“专其权”提供前提条件。将帅专其权，实现统一集中领导的保证，有助于自主处理军务，增强军队内部统一和提高部队的战斗力，故曰“在师中吉”。统帅专其权无可非议，“无咎”。
        六三 师或舆尸，凶。
    “或”，有时。“舆”，车载人载物的部分。舆载非一人一物，引申有众义。“尸”，主。“舆尸”，众主。爻辞言，一支部队，有时多头领导，无法统一号令，做到行动一致，大大削弱战斗力，故凶。
        六四 师左次，无咎。
    “左次”，退却。征战中，部队有时退却，正常现象，无可指责，“无咎”。
        六五 田有禽，利执言，无咎。长予帅师，弟子舆尸，贞凶。
    “田有禽”，田中有禽兽损坏庄稼，喻敌人人侵。“利执言”，奉命讨伐。敌人入侵，奉命讨伐，理该如此，“无咎”。“长子”，喻最高统帅。“弟子”，喻所属将领。“舆尸”众主。“长子帅师”征伐，军令应由其一人出。然所属将领各自为政，自作主张，“弟子舆尸”。“长子”统——调度失灵，军队陷入四分五裂状态，长子“率领部队怎能击溃敌人呢”?故“贞凶”。
        上六 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
    出征得胜归来，大君下达命令，“大君有命”。论功行赏，封官晋爵，“开国承家”。小人可赏而不允其参政，“小人勿用”。
    《师卦》前五爻爻辞均含卦名“师”，其变化内容的统一性赫然醒目。它们围绕“师”，阐明了率师征战必须遵循的三大军事原则：(1)初六阐明的要有严格的纪律。(2)九二、六三、六五从正反两方面强调的统一集中领导。(3)六四指明的灵活运用进攻与退却的战术原则。上六爻辞未含卦名，但显示的是庆功、分享胜利喜悦的一幕，是率师出征的结束，其内容依旧定格在“师”上。“师”，一统六爻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