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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易.乾》所表的「天」有中道之修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1970-01-01 08:00于哲学网发表

 

(四)

 

但由「飛龍在天,利見大人」,我們又可知《周易》的「天」字是具「形而上」和「形而下」兩義。形下例如「飛龍在天」的天。形上則可舉《大畜。上九》的:「何天之衢,亨。」經家謂「何」通「荷」,承也受也。「衢」是道路的四通八達。這是以喻得天道之助而亨通,意即有優厚的天資,有所謂「聖人鑿開天路,顯彰化源」(《易緯.乾坤鑿度》)。然則前論上九爻德所涵的省思義,就此一爻辭來說,感恩而「反輔」,再而成「相輔」,當為其要義。故《小象》說「道大行也」。

是知乾卦之「用九,見群龍無首,吉」,「用九」是可指帝的行道,初先乃以天地為大用之物(故《周易》於「用九」之外還有「用六」。這「用」字在帛書《周易》則寫作「迥」),「用九」意即全部乾爻皆為所用,是指「用通九」,乃所謂「用之為九」,〔52〕「通」在此之義為「全」,〔53整體意義是謂乾卦六爻的爻德,皆不離乾體中道。而「中」之所以被認為是乾體的德,乃因「乾」於正位的始動,到九二便即要面對不正,但能堅持所來自本位的道,至九三仍不失其正,遂知九二位所用以守持的,乃是可通而不偏的道,「中」之為道也因此得成。而這種自「得」也即是「德」的「先」成,是如《易緯》所說的「乾,先也」。所以《文言傳》有說:「元者,善之長也。亨者,嘉之會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幹也。」又:「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貞者,性情也。」故《乾.文言傳》說:「乾元用九,乃見天則。」《易緯.乾元序制記》謂:「『乾,元亨利貞』,道之用也。」

而這「用」的行用,也就是孔子「道中庸」的「庸」義(《莊子.齊物論》亦有謂「庸也者,用也」),也即「中行」。

下試看一些「用九」的例子。

《需.初九》:「利用恆」

《泰.九二》:「得尚於中行。」

《恒.九三》:「不恒其德,或承之羞。」

《豫.九四》:「由豫,大有得。(按:謂對不中不正的事開始猶豫。心這一轉變是大有所得。而這『轉變』可由九四是自下卦之終,以進上卦之始表出。)」

  《否.九五》:「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繫於苞桑。」(按:陸德明曰:「休,美也。」又曰:「休,息也。」孔穎達曰:「休否者,休美也,謂能行休美之事於否塞之時。」〔54〕爻辭可理解為,人暫時把阻滯不通的事置於腦後。根深葉茂的桑樹,正充滿生命力在生長。雖然,凋謝的命運一樣會從苞桑身上見到,但眼下的苞桑,卻是生意盎然。心繫家國的大人,因苞桑而開解了自己,故曰「休否,大人吉」。)

《中孚.上九》:「翰音登於天,貞凶。」(按:雞啼叫,其聲上揚是正常不過。但雞要登天,則有違自然,故曰『凶』)

《坤》之「用六」同樣不離於乾體中道,因《坤》的卦義為柔順,故爻辭曰「利永貞」,於德義言之,就是利於長遠地作為「正中」之道。是以《小象》謂「『用六永貞』,以大終也」。

下且舉義例為說。

《乾‧初九》爻辭:「潛龍勿用。」《大象傳》:「『潛龍勿用』,陽在下也。」《文言傳》:「『潛龍勿用』,陽氣潛藏。」而這與《坤.初六》的繫辭:「履霜,堅冰至」明顯是一個對應。這是聖人知天道的話語,因陽氣潛積,便是成陰的開始,一如山之有陽便必又陽,是所謂「變化者,進退之象也」(《繫辭上》),也即坤之道是富積而厚成的。但寒冰雖因天道而至,卻是自厚而成,萬物之成亦莫不出於這一個終而有始的「終始」之序,也是《中庸》所說的「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第25章)。而聖人由薄霜(《小象》解「履霜」為「陰始凝也」)想到厚冰,內已成修矣!故《大象傳》曰:「君子以厚德載物。」而天地之道既內蘊不言之教,則在《乾》就可以是所謂「潛龍勿用」。而因「龍」又可表徵聖人或聖道,故「潛龍勿用」除可喻指君子賢人的「舍之則藏」外,亦可表聖人的體天道而以精微之言行不言之教。所以《文言傳》記孔子之釋《乾‧初九》,有云:「龍,德而隱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而無悶,不見是而無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潛龍也。」故由《乾》而《坤》,則又可以是孔子釋「履霜,堅冰至」有謂的:「孫(遜)從之謂也。」(《易之義》第31行)而《坤‧初六‧小象》對人能會悟聖人不言的教義,則曰:「馴致其道,至『堅冰』也。」

  又例如《坤.六二》:「直方,大。不習,无不利。」﹝55﹞這「直」,也就是孔子說「人之生也直」的「直」,是指在天道無曲私下,人得天之道而有其直體之生,這亦《繫辭上》所說「夫乾,其靜也專,其動也直」的「直」。而「方」,則是所謂「方以類聚」的「方」,是說各方之物以類而聚合。它來自「《乾》六剛能方」的「方」,﹝56﹞是指表徵乾體中道的六爻及其位,能聚成各有所宜的方物。所以《坤‧文言》說「『直』其正也,『方』其義也」,《易之義》謂「川(坤)之至德,柔而反於方;鍵(乾)之至德,剛而能讓」(第22-23行)。而「直方,大」則是說地道順承了天道的中直無妄私,而「神無方」地成就了各方物。所以《小象》說「『六二』之動,『直』以『方』也」。而又因『坤元』是「順承天」,故這「大」仍是以「一」為體。孔子又說:「用六,坎也;用九,盈也。盈而剛,故《易》曰『直方,大。不習,吉』也,因不習而備,故《易》曰『見群龍無首,吉』也。」(《易之義》第2-3行)這話要涵二義:一是天地之道,一剛一柔,一主一從,而進退消長,盈坎相契。二是道自有其正德,人之不習以及無道,它還是吉道,自有其利,是所謂「无不利」。正如《書.呂刑》所說:「非天不中.惟人在命。」

  我們再來看《坤‧上六》爻辭:「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這繫辭同樣是對坤道之因於乾(上九:「亢龍有悔」),有所體順而說的話。事實由六五「黃裳」之地色黃,裳為「下之飾」﹝57﹞,之與同爻位《乾‧九五》的「飛龍在天」,早就顯出了「乾者,川也。川者,倚竪天也」的上下直貫和一以貫之。不過又正如孔子所說:「《乾》亢龍,……剛之失也,動而不能靜者也」;又:「天之義,剛健發動而不息,其吉保功也,無柔救之,不死必亡」;[c2] 58﹞故《乾‧上九》的「亢龍有悔」,到了上六的「龍戰於野,其血玄黃」,便變成柔之救剛,這是喻指聖道不行,禮失乃求諸野,這相信也是孔子對顏回說「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唯我與爾有是夫」﹝59﹞的精義所在。因文王繫獄,最後要藉天晚的玄黑,去虛掩大地之正色,而成「玄黃」,化其道為隱微之言以說教,又豈是所願。故《坤‧文言》說:「陰疑(擬也﹝60﹞)於陽必戰,為其嫌於無陽也(『為其兼於陽也』﹝61﹞)。」《坤》卦僅此爻見「龍」字,而且此龍要流落到地面荒野作戰,可見文王的一份悲情。因「上六」乃卦終極變之爻位,文王至此已無法改變現狀,迫得要用隱語來說心中話,又怎會不是天地同悲?所以《小象》曰:「『龍戰於野』,其道窮也。」《坤‧文言》亦說:「夫玄黃者,天地之雜也,天玄而地黃。」帛書《二三子問》則謂:「『其血玄黃』者,見文也。」(第7行)」而由於精微之言一樣是聖人的思想血脈,所以《坤.文言》又曰:「猶未離其類也,故稱『血』焉。」

    是知《易》乃具不言之教的書,是《繫辭上》的所謂「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也是所說的「《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故孔子乃謂「龍戰於野,其血玄黃」是「隱文且靜」,〔62〕這亦是「聖人以此洗心(帛書《易》作『佚心』,義較佳〔63〕),退藏於密」,〔64〕因它並無思想上的專制霸道,有的只是「神武而不殺」,〔65〕「厚德載物」,任人取用自強。但這種《易》之教,又正如帛書《易之義》所謂:「地之義,柔弱沈靜而動,其吉保安也,無剛〔救〕之,則窮賤遺亡。」

  所以孔子道:「畏聖人之言。」(《論語.季氏》)

故知「龍」是可表聖人化其精血心思於《易》中,「采物畢存」(《二三子問》),「其稱名也少,而取類也多」(《易之義》)。它的變化,姿采多端,乃孔子所稱的「龍之文」和「見文也」(《二三子問》),是所謂「淵深而內其華」、「內其光,外其龍」和「生(性)文武也」(《易之義》)。之謂龍文武兼備,當是說「龍戰於野,其血玄黃」的大義。先看「龍七十變而不能去其文」,這是指《易》卦既多要理又多德義。再看「隱文且靜」、「下居而成章」和「下安而靜」,這些則謂「見群龍无首」,德義思想涵藏在許多卦爻辭之中。它們彷彿是「無聲之樂,無體之禮,無服之喪」,〔66〕靜待有心人去領悟,而尤待智者去「探賾索隱,鉤深致遠」,〔67〕使人能真正趨吉避凶。它們都是待「見」、待「躍」、待「飛」的「潛龍」!故潛龍並非不爭,只是俟機而動。潛龍且是常爭,是與筮占一面的辭義暗鬥個你死我活,但又絕不驚擾人,彷似戰場只在荒郊野外,這是它一種「文德」(《易之義》)。可惜龍常是戰敗者,也常淌血,包括天地同悲的血。因常人只關心筮占是吉是凶,對嘔心瀝血的龍卻看不到,是如孔子所說的:「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68〕也是所謂:「由,知德者鮮矣!」〔69〕但龍是忠信的,它正氣常存,故有所謂「遜正而行義」,所謂「則文其信于(歟)而達神明之德也」,所謂「本生(性)仁義,所行以義,剛柔之制也」,亦有所謂:「因濟人行,明得失之報!」(《易之義》)

所以《乾.彖傳》說:「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雲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坤.彖傳》則謂:「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

這是意謂乾道的「中」,就即「乾元」天德,是為萬物始有的命;而「坤元」的順承天道,則為萬物終得生成的命。故此《易緯.乾坤鑿度》卷上有說:「乾者,天也,川也,先也。川者,倚竪天者也。」而在帛書《周易》,卻見「坤」寫作「川」,相信正是因坤「元」這「先」的「乃順承天」,也即「川」是表坤元有體於乾而生。換言之,坤元是乾道由剛而健這中正之道的自強不息,變化至極,厚生致成的「純粹精也」的「資生」之體。所以《坤.文言傳》說「坤厚載物,德合無疆」,又說「坤至柔而動也剛,至靜而德方,後得主而有常,含萬物而化光。坤道其順乎,承天而時行。」

故《乾.彖傳》的取義以釋「群龍無首,吉」,又有謂:「首出庶物,萬國咸寧。」庶,眾也,即謂此「物」為眾所皆有,但仍須人去體順健行。所以《比.六二.小象》有說:「『比之自內』,不自失也。」這也是《論語.堯曰》所說的「天祿永終」。而《乾.文言》則稱此修之成作「飛龍在天,乃位乎天德」,終極則是《易之義》所說的:「『群龍無首』,文而聖也。」(第20行)

下面,我們試舉《剝》卦為說,因這卦很能表出乾體中道的特色。

《剝》的卦體是〈坤〉下〈艮〉上。而坤為地,艮為山,卦象是地上有山,卦辭則為「不利有攸往」。這個「不利」,可以是為山勢所阻,也可以是因山之崩塌,故不利前往。由於《剝》之後是《復》,故又有理由相信,答案應取後者。因此卦的一陽,是處於上卦上爻天位上九,在卦便有「用九」的德義,是孔子所說的「上卦九者,贊以德而占以義者也」(《易之義》)。而《乾.大象》曰:「用九,天德不可為首。」天德是天的中德,這包括中正以及正中之德。而《剝》之鄰次是取義相反的《復》。《雜卦傳》:「《剝》,爛也。《復》,反也。」《序卦傳》:「物不可以終盡剝,窮上反下,故受之以復。復則不妄矣,故受之以无妄。」不妄,就是道之中德無偏執私蔽,有如山崩則土自委地,順乎中和之道,是中道無妄的由中且正而不正又復中正,是一元反始於本的「復其初」,成為「群龍無首(指由《剝》而《復》這卦形的變化)」,吉!

故《易.繫辭下》有謂:「《復》,德之本也。」亦知所謂「見群龍無首,吉」,原來就是關乎帝的中道無妄為。《說卦傳》:「帝出乎震,齊乎巽。……萬物出乎震,震,東方也,齊乎巽。……齊也者,言萬物之絜齊也。」這乃是以喻帝派生的道,就像無私照的太陽自東方升起而普照一樣。故對《剝》卦形的一陽應五陰,〔70〕其上九爻辭的所謂「碩果不食」,也不妨推想為是孔子說「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71〕的本義,亦知中道無為乃是指帝道無妄為的派生。所以孔子嘗譽能體天道而「群」的堯,曰:「唯天為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72

而帛書《繆和》亦有語謂:「《謙》之初六,《謙》之《明夷》也。聖人不敢有位也,以有知為無知也,以有能為無能也,以有見為無見也,憧焉無所設也。」(第33-34行)而《易之義》亦有這樣的話:「易曰:『見群龍無首。』子曰:『讓善之謂也。君子群居莫敢首,善而治,何疾其和也?』」(第29行)

事實《漢書》卷七十四《魏相丙吉傳》就有云:「中央之神黃帝,乘《坤》、《艮》執繩司下土。」然則《易.乾》卦所表的天是否有中道之修,思過半矣!

 

(五)

 

  《易.繫辭上》之言「乾」,有云:「夫乾,其靜也專,其動也直,是以大生焉。」這是很得經旨的話。

  這經旨就是,帝是專而不制,制而不專的人格神。

  「天帝」義的「帝」,在《周易》本經獨一見(指帝王的則兩見,是在《泰》及《歸妹》的六五爻),爻辭是:「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永貞吉。王用享於帝,吉。」

  說「帝」是「專而不制」,可從下列的分析見之。

  帝的出現在《益》卦,是具有「獨一」的尊貴身份。《益》是〈震〉下〈巽〉上,震為雷,巽為風。而八卦中就只有風、雷主屬天上物,其餘〈艮〉、〈兌〉、〈坎〉、〈離〉所表的山、澤、水、火,均是主屬於地上之物。六十四卦就只有兩卦的卦體是純由天上物配成,另一個是〈巽〉下〈震〉上的《恆》卦。但《恆》的二、五爻皆中而不正,故「帝」之一辭便見出現在《益》而非《恆》。

但為甚麼「帝」不是繫於卦辭中?因這樣便難顯不言之教的特色。而六二爻表中且正,德義是「直方,大。不習,无不利」,是則不言的教義便可大派用場。

還有,本來天配風的《姤》,天配雷的《无妄》,皆可繫上「帝」字,因《姤》有九五爻,《无妄》更是二、五皆正,但結果沒繫上,原因是無論選風或雷,都可被看成天有所偏;不若風、雷配的能各遂其生又能相生和相輔於天。而這些周詳的思慮,都是繫辭者(本文設為文王)的匠心獨運。故「帝」之「靜」乃云「專」。

至說「帝」是「制而不專」,又可從「亢龍有悔」一事見之。

《益.六二》的配上「帝」,有云:「王用享於帝,吉。」這個天帝如果不是人格神,那《乾》的〈乾〉上〈乾〉下,除了九五「飛龍在天」外,另一支「天」爻又表徵甚麼?即便那是表〈乾〉由剛而健的自強不息,但「飛龍」之再上成「亢龍」,亢,窮高也(王肅注),過也(干寶說),「謂陽過而亢也」(疏曰);而這亢龍為甚麼會「有悔」?王肅說:「知進忘退,故悔也。」(皆見李道平《周易集解纂疏》第34頁,中華書局)可是總有些事發生,始會令亢龍有悔的吧?須知這是一條集飛、潛、動、植(龍在田可喻)之能耐於一身的龍,「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尚不足夠它去玩,它悔甚麼?

但它竟然有悔!

它是因「知天」而「悔」。是天的「大而化之」!

亢奮中的龍,忽然想到何以飛來飛去還是在「巍巍乎」、「蕩蕩乎」的太空中,卻無圍可突?它的「心」忽地到了一「極」處(這個「太極」,凡人都有),悔由心生,頓悟!

它悟到原來自己只是一條龍!

但其實它在上九這極變之爻位中,已由一條君子龍變成聖龍,是孔子所說的:「龍形遷,假(大也)〔73〕賓於帝,俔神聖之德也!」又說:「君子群居莫敢首,善而治,何疾其和也!」(《易之義》)

所以荀子說人的天職是「不與天爭職」。

而《乾》於天上天之外,因此還有一個「用九,見群龍无首,吉」的「無為」治境(王弼曰:「九,天之德也,能用天德,乃『見群龍』之義焉」),專而不制,制而不專,帝力何有於我哉!

這就是「帝」的中道自然,也是中道無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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