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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林》作者考辨辑解——兼论焦延寿之西汉易学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1970-01-01 08:00于哲学网发表

 

[摘要]:文章辑前人的研究成果,结合《易》学传承,对焦延寿《易》学及《易林》作者作出完备和准确的判定。

[关键词]:《易》学传承;焦赣;京房;崔篆;《易林》作者。

《易林》旧题西汉焦赣撰,所以又名《焦氏易林》。此书以《周易》中每一卦各变为六十四卦,六十四卦之变共为四千零九十六卦,各系以文辞,皆四言韵语,称为“林辞”。其用乃为占筮而设,《易林》之词,语颇雅训,具有一定的文学色彩。考《汉书·艺文志》所载《易》十三家,“蓍龟"十五家,不及焦氏,至《隋书·经籍志》始著录於“五行家”。因其书大旨在于占筮之用,故《四库全书》将之列于“子部术数类”。(张善文《周易辞典》)[1]

明•胡应麟在《四部正伪》中指出考核伪书之法有八:

一、核之《七略》,以观其源;(龖案:《汉书·艺文志》云:“今删其要以备篇籍。”则所谓《七略》即《汉书·艺文志》也。)

二、核之群《志》,以观其绪;

三、核之并世之言,以观其称;

四、核之异世之言,以观其述;

五、核之文,以观其体;

六、核之以事,以观其时;

七、核之撰者,以观其托;

八、核之传者,以观其人。[2]

《易林》的作者问题,有四种说法:

(一)作者是焦延寿。(为前汉昭帝、宣帝时人。)

(二)作者是崔篆。(王莽时人,东汉光武帝时还在。)

(三)作者是许峻。(东汉后期人。)

(四)作者是东汉以后人。(顾炎武如是说。)(胡适《﹤易林﹥断归崔篆的判决书》[3])

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卷十三,子部四云:《易林》十六卷,汉焦延寿撰,延寿字赣,梁人,京房师之,故《汉书》附见于《房传》。旧本《易林》首有费直之语,称王莽时建信天水焦延寿,其辞盖出于伪托,郑晓尝辨之审矣。嘉锡案:郑晓《古言》云:“《易林》十六卷世传出焦延寿,虽《隋》、《唐•经籍志》亦然。今考《汉书·儒林传》、《艺文志》及荀悦《汉志》,皆不言焦氏著《易林》,疑今之《易林》未必出于焦氏。刻本《易林》载东莱费直曰六十卦变者,王莽时建信天水焦延寿所撰。然刘向当成帝时校书,已有延寿《易》说,延寿非王莽时人,明矣。况直虽后于延寿,与高相同时,虽直亦非莽时人也。”[4]

乾隆乙卯优贡生山东栖霞牟庭云:“崔篆之书遥遥千余年,遂无觉者。幸而误序犹存,俾余得寻迹所由,复睹其真。校书得此旷然有发蒙之乐矣!古人遗亦,信不可忽,虽伪谬犹足珍贵若此!使余向者视为驳文,而弃置不思,何由得此乐哉?又使当时妄者稍加时地,将复改王莽为宣帝,改‘建信天水’为‘小黄令’或为‘梁国’则余今日亦茫然失据无以证明;而主人失书,终不复还,岂不惜哉?赖其人不甚知书,乃留此物证,以待余之寻究也,此天幸也!”(胡适文引)[5]

余先生又云:若牟庭相说,则即就费直旧序,推勘得之。其考证较郑氏加详矣。牟氏所作《翟云升易林校略序》云:“今世传《易林》,本有汉时旧序,云《六十四卦变占》者王莽时建信天水焦延寿所撰也。余每观此而甚惑焉。据《汉书·儒林京房传》,焦延寿是昭、宣时人,何为乃言王莽时?焦延寿梁人也,何为而言建信天水?王莽改千乘郡曰建信,改天水郡曰填戎,则莽时有建信而无天水,且两郡不相属,建信、天水,非可兼称也。又其序假名费直,直生在宣、元间,岂知天下有王莽时人哉?《传》称焦延寿长于灾变,分卦直日用事,以风雨寒温为候,而京房奏考功法,论消息卦气,皆传焦氏学,殊不《易林》。《易林》乃观象玩辞,非言灾变者,何以为焦延寿之书?余窃疑知久矣,一日检《后汉书·儒林传》,孔禧拜临晋令,崔骃以《家林》筮之。又检《崔骃传》云祖篆王莽时为建新大尹,称疾去,在建武初著《周易林》六十四篇。余于是执卷而笑曰《易林》王莽时建新大尹崔延寿所作也。新、信声同,大尹形误作天水,崔形误为焦。崔篆盖字延寿,与焦赣名偶同,此所以致误也。……[6]

余嘉锡先生的《四库题要辨证》,他在子部三,叶三十一,引《鸣沙室古佚书》内《修文御览》残卷引《易林》谦之泰“白鹤珠”一条作《崔赣易林》;《太平御览》九一六引此条则已改为焦赣了。余先生又引日本人所撰类书名《秘府略》者,其中卷八引《易林》谦之大过“被锦夜行” 一条,亦题作“崔赣”。余先生说:“此必原作《崔氏易林》,后人妄改氏作赣,而妄改崔字,遂致以崔篆之姓,冠延寿之名。”大概古写本必有把“崔篆”错到不可想像的地步的。第一个通人改成“崔赣”,第二个通人又改成“焦赣”,第三个通人知道“赣”是字而延寿是名,故为“焦延寿”了。(胡适文引)[7]

赵琳《因话录》卷六有这一条:崔相国群之镇徐州,尝以《崔氏易林》自筮,遇乾之大畜,其繇曰:“典册法书,藏在兰台,虽遭乱渎,独不遇灾。”及经王智兴之变,果除秘书监也。此繇见今本《易林》坤之大畜,“渎”作“溃”,《因话录》乾字盖坤之误,此可为今本实崔篆书之佳证。(余嘉锡文引)[8]

《太平御览》卷三百四十七引《崔赣易林》曰:“桃弓韦戟,除残去恶。”[9](龖案:《易林》明夷之未济曰:“桃弓韦戟,除残去恶,敌人执服。”此证《易林》当时称为《崔赣易林》也。)卷七百四十引《崔赣易林》曰:“瘿瘤痬彖(加疒旁)为身害伤。”[10](龖再案:现行本《易林》坤之大过曰:“瘿瘤秃疥,为身疮害,疾病癃残,常不远逮。”此可证《易林》即《崔赣易林》古本作“瘿瘤痬彖(加疒旁)为身害伤,疾病癃残,常不远逮。”)盖皆延袭《修文御览》,改之未尽者。《艺文类聚》卷九十,引《崔颢易林》曰:“白鹤衔珠”,[11]( 龖又案:《艺文类聚》“崔颢”二字乃“焦赣”讹之未尽者,此亦说明唐·欧阳询著书时,就已没有标崔篆之本了。而现行本《易林》噬嗑之恒曰:“白鹤衔珠,夜食为明,亮润优渥,国岁年丰。”此再证《易林》姓崔非姓焦也。)此又抄自《修文御览》,而误赣为颢者。(此当为唐宋传写之误。)可见《易林》旧本原题崔篆,至南北朝时浅人妄改篆为赣,以到非驴非马。校者知其误也,并改崔为焦。故唐时有题焦赣之本。(适仅案:《隋书·经籍志》五行类《易林》十六卷,题焦赣撰,注云“梁又本三十二卷”,似梁录已题焦赣了。)于是曾任伪建信大尹而有地下工作崔篆之财产,遂为故小黄令倚仗门徒京房之声势,将其劫收占有矣。(余嘉锡给胡适的信)[12]台湾大通书局印行的《罗雪堂先生全集》三编册五第1927至第1952页为敦煌唐写本《修文殿御览》。其中第1936页《崔赣易林》谦之泰曰:“白鹤衔珠,夜食为明,怀胡德音,身受荣光。”龖案:此即上文余先生所言之条,现行本《易林》谦之泰作“白鹤衔珠,夜食反明,怀我德音,身受光荣”;第1949页《崔赣易林》贲之噬(龖案:原书如此,少一“嗑”字。)曰:“六人俱行,各遗其囊,黄鹄失主,无以自明。”龖案:现行本《易林》贲之噬嗑:“六人俱行,各遗其囊,黄鹄失珠,无以自明。”此明证《崔赣易林》即千年之后稍有变化的现行本《易林》。[13]

《汉书·儒林传》云::“京房(公元前77—公元前37年)受《易》梁人焦延寿,延寿尝云从孟喜问《易》,会喜死,房以为延寿《易》即孟氏学,翟牧、白生不肯,皆曰非也。至成帝时,刘向校书考《易》说以为诸《易》家说皆祖田何、杨何、丁将军大谊略同,唯京氏为异党,焦延寿独得隐士之说,托之孟氏不相与同。房以明灾异得幸,为石显所谮誅,自有《传》。房授东海殷嘉、河东姚平、河南乘弘皆为郎博士,由是《易》有京氏之学。”[14]

《汉书·京房传》云:“京房,字君明东郡顿丘人,治《易》事梁人焦延寿。延寿字赣,赣贫贱以好学得幸梁王,王供其资用,令极意学既成,为郡吏察举补小黄令。(《补注》先谦曰:‘小黄陈留县,今开封府陈留县东北。’)以候司先知,奸邪盗贼不得发,(师古曰:‘以其常先知奸邪,故欲为盗贼者,不敢起发。’《补注》苏舆曰:‘《隋书·经籍志》有京君明《推偷盗书》一卷,知此亦有术。京氏即传其师法也,又有《太一飞鸟杂决捕盗贼法》一卷不著撰人,亦传斯术者,京定课吏法,有盗贼三日不觉准罪之例,亦恃其术以难人耳。’龖案:此论至确也,京君明所受师法即焦赣之学,而并非《易林》也。)爱养吏民,化行县中,举最当迁,三老官属上书,愿留赣。有诏:许增秩留。卒于小黄。赣常曰:‘得我道以亡身者,必京生也。’(龖案:此‘必’字为定然、肯定之义解。例如:马融《围旗赋》:‘深谋远虑兮,胜乃可必’;骄必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等等。它表示对以后将要发生和定然出现的事故的猜测讲。即焦赣此言为京房亡身以前所常语。焦赣先京君明而亡,见下文论证。注意:此处若无‘必’字,当可认定君明亡身在延寿所言之前!!!)其说长于灾变,分六十四卦,更直日用事,以风雨寒温为候,(孟康曰:‘分卦值日之法,一爻主一日,六十四卦为三百六十日。余四卦《震》、《离》、《兑》、《坎》,为方伯监视之官。所以用《震》、《离》、《兑》、《坎》者,是二至二分用事之日,又是四时各专王之气。各卦主时,其占法各以其日观以善恶也。’《补注》引叶德輝曰:王充《论衡》云:‘《易》京氏布六十四卦于一日之中,六日七分,一卦用事,卦有阴阳,气有升降。阳升则温,阴升则寒,寒温随卦而且至。’又《樊毅修华岳碑》云:‘风雨应卦亦本京氏说也。’)各有占验。房用之尤精,好钟律,知音声,初平四年(公元前51年)以孝廉为郎。”[15]

牟氏所著《雪泥书屋杂志》卷三又曰:“冬至日起頤四爻,第二日頤五爻云云,(按此《易林》卷首所附筮仪分卦值日之法,《学津》本有之,《士礼居》本无此篇,篇中引有储泳之说,泳乃南宋末人,明出后人附益,非古本所有。)此亦后人承误附会之说,强以分卦直日之法,合之《易林》。说似巧辨,而实非也。盖直日占验以日为卦爻,以风雨寒温为占,不用卦具者也。若合以《易林》,别有卦具,有卦具则所得有本卦,有之卦,而以直日管事卦为本卦,以所得之本卦为之卦,则余不知所得之之卦,将置之何处也?是《易林》中添不得直日法也。直日占验,六日一卦,一日一爻,若合《易林》,则以管事卦为本卦,以所得卦为之卦,而管事卦爻将不得管事乎。余又不知一日一爻之法,欲留作何用也?是直日法中添不得《易林》也。此两家必不可强合。”按此说甚精,《易林》即非以六十四卦直日用事,愈可見非焦赣所作矣,故并录之(《四库题要辨正》引)[16]

汉武帝至光武帝时,《易》学传授及相关事件表:

余先生考《太平御览》卷二百六十八引《陈留风俗传》曰:“昭帝时蒙人焦贡。为小黄令,路不拾遗,囹圉空虚诏迁贡,百姓挥涕守阙,求索还贡,天子所增贡之秩千石。”(此条姚振宗《汉志拾补》已引之。姚云:“按此则贡为梁国蒙县人,赖以补《史传》之略。”)据此可知延寿之时代,姑以延寿于昭帝末年为小黄令,年二十余计之,亦当生于武帝天汉、太始之间,至昭帝始元二年梁敬王之立才十余岁。由此下推至昭帝之崩,仅十一年,而延寿尚须游学数年,学成后为郡吏,又数年始以察举补县令。其游学也,未必便在敬王嗣位之初;其补小黄也,亦未必适在昭帝之末;是其由始学以至筮仕,为时不过数年,时间无乃太促乎?然则供延寿资用者,恐是梁贞王毋伤,(贞王以太始元年嗣,在位十一年薨。)而非敬王定国也。(延寿之生或当在天汉之前。)延寿之在小黄,举最当迁,有诏许增秩留,当在宣帝之世。《循吏列传序》云:“宣帝繇仄陋而登帝尊,知民事之艰难,以为太守吏民之本也,数变易则下不安,民知其将久。不可期罔,尤服从其教化。故三千石有治理效,辄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或爵至关内侯。”是则增秩留任,自宣帝时始有之。观延寿之事,知此法并及于县令,不只二千石,史约言之耳。夫赣以昭帝时为小黄令,《陈留风俗传》言之甚明,则王俞谓元、成之世先生或出或处,以《易》道干梁王,诏补小黄令者时代显然不合,真无稽之言也。《京房传》言赣补小黄令,举最当迁,有诏许增秩留,卒于小黄,是赣自补县令以至卒官,始终未离小黄,未尝有罢官复起之事也。然则姚振宗谓昭帝时,始补官,其后或出或处,至元、成间乃卒者,亦无稽也。昭帝以元平元年崩,由此下数至成帝建始元年凡四十三年。赣之初小黄,一举最即迁秩,其后乃三十年余年不迁,已为必无之事,而马国翰乃谓赣卒于王莽始建国元年,是则以一县令历事八朝,至八十年之久,尤古今史册所未闻,出于情理之外者矣。考《续汉书·律历志》:“元帝时郎中京房,房字君明,知五声之音,六律之数。上使太子太傅韦玄成(字少翁)、谏议大夫章杂试问房,言于乐府,房对受学故小黄令焦延寿。”《志》虽不著为元帝某年,然以京房、韦玄成二人仕履参互考之,《房传》言初元四年以孝廉为郎,建昭二年为魏郡太守,《玄成传》云:“元帝即位,以玄成为少府,迁太子太傅,至御史大夫。”《百官表》云:“永光元年七月辛亥,太子太傅韦玄成为御史大夫。”《志》称房为郎中,玄成太子太傅,必在初元四年以后,永光元年七月之前。(龖案:即公元前45年至公元前43年7月之间。刘汝霖《汉晋学术编年》定此事在公元前44年。[49]乃约取其中也。)房于是时已称延寿为故小黄令,明当元帝初年延寿已卒于小黄矣。(以京房受业年令推之,知延寿宣帝中年尤在,其卒当在宣帝末或元帝初。案汉人凡去官者,皆可称为故某官,不必其人已卒。然《京房传》明言延寿卒于小黄,此称故小黄令,可见其时已卒于官矣。)顾炎武谓延寿为昭、宣时人,可谓暗合。诸家纷纷,谓延寿为元、成间人,卒于京房之后,或下逮至王莽者,皆无稽也。(王俞谓尝读历史谱系、诸家杂说,延寿当元、成之间,或出或处云云,亦因牵就书中时事致误。且谱系、杂说本多附会,不足信。)王昭君、傅太后事,延寿断断不及见,而书中言之甚明,其必出于崔篆之手无疑。[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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