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以来,由于国家的重视和众多专家学者的长期努力,使举世闻名的史诗《格萨尔》的抢救、整理和研究等工作取得了惊人成就。但对作为该史诗主要艺术形式的音乐的抢救、整理和研究却十分薄弱。
众所周知,在任何艺术作品中内容要起到主导作用,但其形式绝非可有可无,恰当完美的艺术形式能够把真、善、美的艺术内容广泛传播、深入人心,以致产生深刻而持久的社会作用。《格萨尔》音乐为传播这部史诗的基本内容起到了这样一种典型的巨大作用。
1、内容与形式的关系如果说《格萨尔》的基本内容是该艺术的灵魂,那么音乐就是它的躯体或血肉,因此它们间存在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根据《格萨尔》文学唱词和音乐的语调风格、节奏规律和结构格式,不难看出它们都具有源于同一个地区文化艺术的明显特征,即都是由吸收和借鉴具有浓厚地域特色的西藏康区和牧区广为流传的山歌、牧歌和强盗歌的内容和形式而成。两者不仅语调风格完全相同,而且每句唱词的头尾两处各有一节拍的单词和中间有三个每节拍双字的节奏规律,同时它们又都是八字一句,四句一首的结构格式,说明音乐与史诗的渊源关系。在昌都山歌《林中的杜鹃》的一段藏语唱词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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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第一门叫做宗教门,我强盗不入这一门,手中没有供品不开门。”诸如此类的各种唱词比比皆是,数不胜数。很显然,这与《格萨尔》中的任何一种唱词完全相同。对《格萨尔》说唱音乐而言,由于说唱音乐与山歌、牧歌存在一定的差异,因而它虽然没有直接吸收山歌、牧歌等音乐素材,但仍利用或吸收了该地区的其他传统民间音乐。如以昌都民歌《美酒献给好头人》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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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一首《达岭大战》中一个名叫阿滚的牧养人所唱的人物专用唱腔——《牧养随风悦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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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们对以上两首歌曲的基本艺术风格、音阶旋法、调式调性和节奏形态等进行比较研究,从中能够清楚地认识到,两者不仅是同一个地区的姐妹艺术,而且还可看出它们在艺术实践中相互借鉴或吸收的渊源关系。这两首歌曲虽然在结构形式上存在着较大的差异,如《美酒献给好头人》是八字一句,一句一首的较为原始的歌曲,而《牧养随风悦耳曲》是八字一句,四句一首的结构趋于完整的唱腔。但是两者间的这种差别正好说明了它们各自先后产生的历史年代以及彼此吸收、借鉴的基本传承情况;就音阶旋法和节奏形态等方面实际存在的共同特征的确清晰可见,一目了然,特别是调式、调性方面更是不谋而合地成为极其相同的歌曲。在《格萨尔》说唱音乐的旋律中,诸如此类的情形比比皆是。
2、丰富多彩的《格萨尔》音乐为传播和发展史诗的内容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也有人会问:“《格萨尔》音乐还有什么丰富可言,无论何种人物,不分男女,也不分人畜,更不分环境和感情的变化不都是使用那几首有限的唱腔曲调吗?”其实这是一种误解。根据史诗中的明文记载,《格萨尔》唱腔音乐本来丰富多彩,但它由于完全依靠原始的口传形式保存于民间,未能以文字形式一一记录下来,使其失去了众多的唱腔。而广大的民间仍保存着许多类似唱腔。根据近代许多“仲堪”(《格萨尔》说唱艺人)的说唱表演,他们为了讲述更多更长的史诗而把主要精力集中在内容方面,对于音乐唱腔的使用还远远没有做到人物专曲专用的基本要求,因而发生各种人物共同使用几首唱腔的情形,但这绝非是《格萨尔》音乐的真实情况。根据目前这部史诗的所有说唱记载,都是为了更好地塑造和表现众多人物的艺术形象与思想感情,在每段重点唱段前不仅明确了唱腔的标题名称,而且有的人物对自己所使用的唱腔作出了种种解释或赞美。如在《霍尔岭大战》中,当格萨尔王从羌塘回到岭国时,蓝色的猎鹰在对国王的唱段中唱道:“我很想唱首《洁白的六声曲》,但我嘴角坚硬不能唱,现用首《猎鹰六声曲》唱出家中发生的诸事。”我们还可以进一步探索这一现象。如《赛马称王》全书共由56个唱段组成,其中以人物特定标题性专曲专用的唱腔就达36首之多;《霍尔岭大战》全书共由233个唱段组成,其中以人物特定标题性专曲专用的唱腔就有46首,等等。如果按此方法对《格萨尔》中的所有音乐唱腔进行统计,那么可以肯定《格萨尔》的音乐唱腔不仅丰富多彩,而且数多量大,是一种十分庞大的曲调群体。关于不同人物所使用的特定标题性专曲专用的问题,在《格萨尔》中有了简略的说明。如在《达岭大战》中,岭国要人米琼唱道:“深明行道是活佛曲,大@①九声是咒师曲;母虎吼叫是官人曲,吉祥八宝是僧人曲;我唱喜鹊扬声曲。”反映了不同人物使用标题性专曲专用的习惯。另外,随着故事情节的变化,每个主要人物又有众多特定标题性唱腔,而且为了表达不同的感情使其成为不同的种类。在《赛马称王》和《霍尔岭大战》中格萨王使用几十个不同种类的唱腔,如《大海盘绕古尔鲁曲》、《金刚古尔鲁曲》等是显示人物特殊地位的唱腔;《宛转的情曲》、《终生无变曲》、《吉祥八宝曲》是表现人物谈情说爱的曲种;《呼天唤地曲》、《呼神箭歌曲》是祀祭用的曲种;表现人物在大庭广众叙述实例的专用曲种有《大河慢流曲》、《欢聚江河慢流曲》、《高亢宛转曲》;表现人物战斗激情的专用曲种有《攻无不克的金刚自声曲》、《威镇大地曲》,等等。类似情况在《格萨尔》说唱艺术中处处可见。所有这些充分说明,音乐以其独有的艺术手段或功能塑造了众多不同人物的艺术形象,为史诗的内容增添了无比辉煌的光彩,为《格萨尔》的传播、发展起到了巨大作用。
二、吐蕃时期民族古典音乐与《格萨尔》音乐的比较研究
《格萨尔》说唱音乐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标题化”民族曲艺说唱音乐艺术作品,这是它的特点之一。为了便于论述,首先简略地说明标题音乐的基本含义以及民族音乐与民族音乐的相互关系等问题。
纵观国内外民族音乐的发展历史,“标题音乐”这一专用名称出现于19世纪西方音乐大师们的作品中,它是主要用来说明器乐作品内容的一种体裁名称之一。每个乐章有一个小标题——这些标题就是为了提供或引导广大听众探索它们的内在含义。如以贝多芬的《第六交响曲》为例,《到达乡间而引起的快感》为第一乐章、《溪边景色》为第二乐章、《大雷雨》为第四乐章。
在藏民族丰富多彩的民族民间音乐中,虽没有见到标题音乐作品,但以种种专用标题作为歌曲特定名称来说明歌曲旋律所包含内容的声乐作品还是特别繁多,如《格萨尔》中所出现的音乐的标题名称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关于民间音乐与民族音乐的关系问题,民间音乐是人民集体智慧的结晶,民族音乐是民间音乐的创新与发展,换句话说,民间音乐是民族音乐的根基,而民族音乐则源于民间音乐。《格萨尔》音乐是经过有人专门创作的民族说唱音乐。如果要问《格萨尔》音乐的这种特定标题名称又源于何处呢?对此只要对吐蕃时期民族古典音乐与《格萨尔》音乐进行比较研究,就可以找到其答案。
吐蕃赞普赤松德赞(730~797年)时期是藏族文化得到空前发展的一个时期,据《西藏王统记》记载,787年建成桑耶寺时,从国王至臣民百姓每人都演唱一首歌曲,“国王赤松德赞唱《国王欢乐之歌曲》……王子牟尼赞普唱《人间明灯曲》,王子牟底赞普唱《雪狮傲相曲》,王后们唱《柔枝松石绿叶曲》……莲花生大师唱《威镇鬼神曲》……壮年的男子们唱《九座虎山重叠曲》,年轻的女子们唱《鲜艳的花环曲》……”《五部遗教》中还将当时所演唱的歌曲归纳分类成“4种咒师之曲、13种首领欢歌、9种天神之曲、5种人间之曲、13种龙神之曲,以及八瑞祥物婚礼曲”等共计45种民族古典音乐。因此藏族特定标题性声乐曲的历史特别悠久。众所周知的“古尔鲁”是吐蕃时期赞普们专用的一种诗歌艺术,据记载这种诗歌都配有音乐旋律,藏语中称其为“古尔鲁”,是藏族声乐的古典歌曲之一。在《格萨尔》说唱音乐中将《大海盘绕古尔鲁曲》和《金刚古尔鲁曲》等唱腔都作为格萨尔王所特有的唱腔,说明了藏族古典音乐与《格萨尔》音乐的传承关系。又比如莲花生大师在桑耶寺竣工大典上唱的《威镇鬼神曲》和王后们唱的《柔枝松石绿叶曲》与格萨尔大王的专用唱腔之一《威镇大众曲》和珠姆王后的专用曲之一《杜鹃六声曲》的基本形式、风格特色有着前后传承的渊源关系。遗憾的是这些民族古典音乐旋律未能流传后世,使今人无法听到民族古老音乐的优美动听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