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中的和平大钟。资料图片 最近,有两部关于南京大屠杀题材的电影在国内的银幕上出现,而这两部电影不同的表述方式,又引发了诸多观众对于这一历史事件本身的关注。事实上,对于南京大屠杀,历年来我们从未缺少过关注。在我们的历史课本里,也明确地记录着一串串冰冷且悲惨的数字。而这一次,中国导演陆川和德国导演傅瑞安选择的,是用不同的角度来叙述展现这一历史。 我们当然允许这样的个人表述。因为根据社会群体记忆学家们总结的经验,任何个体化的叙述都不可避免地带有“社会文本”的痕迹。关于历史这种以文字书写的群体记忆,它关涉的不仅是历史问题,而且还包括极强的现实问题。如犹太人对二战的记忆、中国人对抗日战争的记忆、慰安妇对日本侵略军的记忆以及中国农民对地主的社会记忆等,都是值得研究的社会文化现象。因为它们不仅在暗示着人们对历史的看法,而且也影响着人们当下的行为方式和处事态度。 南京大屠杀,这一在我们生活中已经延续了70多年的群体记忆,在各种个人表述的影响下,如何能够保证其传承的完整性?为此,我们采访了南京大屠杀纪念馆馆长朱成山和《南京!南京!》的导演陆川。 关于南京大屠杀这一群体记忆,究竟如何传承才不至于迷失了纪念的本意,严格说起来,算得上是一个超越了学术的问题。但对于这一问题的回答,寻找当年对这一事件拥有直接记忆的人来回答,也的确无法说清。反倒是对这一事件有所研究的一些专家学者,看起来更有资格。就在《南京!南京!》在广州正式上映的当天,记者采访了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馆长朱成山教授。对于这一疑问,朱老的回答很简单:历史写出来,就是要被后人传承的,而传承的心态需要本着客观、公正、理性的态度。 电影只是表现,关键是我们自身的态度 记者:最近《南京!南京!》和《拉贝日记》两部电影的上映,又唤起了大家对于南京大屠杀的记忆。关于这种记忆,从本质上来说,应该算得上是一种群体性的社会记忆。只是,所有的社会记忆,在传承的过程中,总不免伴随着不同时代的继承者被赋予这样或者那样的内涵,那在您看来,南京大屠杀这一记忆,在当下中国,最应该被赋予的含义是什么? 朱成山:我觉得就这一事件本身而言,根本不能说需要被时代赋予什么内涵。我们要做的,就是记忆这样一段历史。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里,展厅最显眼的地方,有一句话,是一位当年在屠杀中幸存的老妈妈说的。她说:“我们要记住历史,但不要记住仇恨。”在展厅的另外一个地方,约翰·拉贝的一句话同样竖在墙上:“可以宽恕,但不要忘却。”我觉得,这两句话足够典型,足以代表第一代拥有大屠杀集体记忆的人的共同观点。一个是受害者的代表,一个是帮助过我们的、属于中立国的外国人的代表。其实可以说,这就是他们对待这一历史的态度,或者说传承这一集体记忆的原则。我们要做的,就是遵从他们的意愿,把这段历史真正的形态告诉大家,就是这一事件现在应有的意义了。 两部反映南京大屠杀电影的海报。 纪念南京大屠杀的作品,实在太少了 记者:对于大屠杀的各类文化作品,现在有一种说法是,关于这一类的小说、电影等作品,其实不能出太多。虽然这些东西都是以历史为根据创作的,但毕竟是文学作品、电影作品,而这些作品的“艺术虚构”,反而会影响世界,尤其是给日本人以口实———就像我们拿着一本《鹿鼎记》告诉大家,要通过这个了解清朝的历史一样,在那本书里,康熙、吴三桂等人物都是真的,但我们肯定不能用这样的小说来充当历史,而应该仅仅从历史的角度去进行考证和发掘。对此,您又是怎么看的? 朱成山:我对这种说法并不赞同。首先,相比于世界上其他的灾难事件,尤其是一些战争和屠杀事件,我们的文学作品也好,影视作品也罢,产出的数量实在太少———反映纳粹德国屠杀犹太人的作品,不管是学术研究作品,还是影视作品,现在一共有多少呢?恐怕你根本数不过来。那么,这样的反映犹太人被屠杀的影视或者文学作品,难道不能给后人起到警示的作用吗?当然可以。所以,这在根本上,是一个艺术作品的功能问题。 至于作品的真实性,又是另一个问题。在陆川拍摄《南京!南京!》之前,曾经到我们的纪念馆里来搜集资料,他看了很多东西,也在电影里运用了很多真实的素材。但艺术创作是要允许有虚构成分在内的。他拍的毕竟是电影,不是教科书。所以,只要史实运用得没有大的差错,在具体的艺术手法上,应该允许他们有自行创作的空间。我们不能要求一部电影拍得完全是史实,那样就变成了纪录片,变成了教科书。当时我告诉过陆川,你是在拍电影,但这部电影却应该用教科书一样的方式来拍。 至于不能用艺术虚构代替历史,我觉得这话本身是没错的,但像日本右派那样,抓住这些都是艺术作品,并且宣扬这是虚构的,对大屠杀的事件不予承认,这样的态度就是不对的了,这是一个立场的问题。 记者:陆川在此前接受采访时,也曾经表达了这样一个观点:在南京大屠杀发生前后,有一个情况被大家所遗忘,那就是中国人的抵抗。现在大家看到的南京大屠杀,都是在表现我们类似于待宰羔羊般的孱弱,却没有人在表现我们的抵抗。事实上南京的抵抗从未停止。他的这一观点,是否也来自于咱们纪念馆的研究? 朱成山:应该这么说吧,中国人在日军进城后,的确还在抵抗着。但并不能把大屠杀和中国人的抵抗,简单地联系在一起,说成是因为中国人在抵抗,所以就要屠杀。日军屠城,其实是他们长期以来的军国主义教育、进城之后胜利者的傲慢姿态,加上战时对部队的暂时性放纵所引发的。而且,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完全解释,毕竟当时也已经有了国际法,而日本的行径,完全是违反国际法的行为,包括不准杀害战俘这样的事,国际法中当时也有了规定。所以,在传出了日军屠杀的暴行之后,欧洲、美洲,许多国家的报纸像《纽约时报》等,也都发表过文章披露此事,要求国际社会制止这样的行为。 大屠杀的教训,不光是反战争,还有反暴力 记者:不能否认的是,陆川的电影一出来,对于我们正视南京大屠杀这一历史事件,对于我们这一代年轻人传承这种群体记忆,总会有一些影响,我们暂且不论这种影响究竟是积极还是消极,在您看来,如果我们要正常传承这一记忆,最需要注意的是什么? 朱成山:作为一个研究历史的人,我觉得,历史的传承,需要的是客观、公正、理性的思考方式。最重要的一点是心态要平和宽广,不能以狭隘的心态去对历史事件进行评判。历史书写的是过去,而研究历史是为了现在,但传承历史却是为了未来,为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尤其是南京大屠杀这样的事件,我们有责任记住这块烙在中华民族身上的伤疤,但更重要的是珍惜现在,并且面向未来。这不仅仅是我们一国、一族的事情,应该是整个世界、整个地球上的人们共同的事情。这就是我所认为的,传承历史所应有的心态。 记者:其实两部电影上映后,我们已经接受到一种反馈,不少年轻人在网上又在发表言论,因为电影给他们带来的直接观感,引发了他们心中的仇日情绪。而“有仇必报”这样的观点,其实在一些人的心目中也有一定分量。 朱成山:我赞同你之前提的观点,就是历史其实是一种群体记忆的书写。但不论是亲历者、幸存者,还是作为这段历史的继承者,在面对战争这样的历史记忆,从更广阔的角度来看,更应该采取的态度是吸取教训,不要再犯同类的错误。仇恨的心态无助于我们民族拥有更加宽广的胸怀,只能让我们变得狭隘。其实在这段历史中,我觉得大家首先应该做的,是反思。当年我们的国家积弱,我们的军事力量也弱,普通国民无法抵御欺侮,才造成了这样的屠杀惨剧。我认为,研究历史的目的,一直都是要为现在的发展提供精神动力。所以我们更应该理性地看待历史事件中我们民族的得与失。 中国人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先是在经济方面吸取教训发展壮大,现在在国防方面也有了新的要求。当然,战争总是悲惨的,屠杀总是血腥的,暴力总是邪恶的。我们从大屠杀中吸取的教训,应该是争取和平的生存空间。这也是幸存者们一直都希望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不仅报复性的战争是不可取的,甚至连暴力也应该是我们所反对的。但我们现在可以看到,其实我们的社会中依然存在着诸多暴力现象,小到家庭暴力、学校暴力、街头纠纷,大到一些恐怖事件,一些暴力性的社会事件。所以,大屠杀纪念馆的成立,其愿望不仅是国家之间的和平,也是整个世界和谐发展,这才是最终极的目的。 陆川:让世界承认,比关起门喊口号更重要 陆川拍摄《南京!南京!》,给大家带来了很强烈的震撼:从来没有人,把日本人的战胜像他这样渲染。也从来没有人,把中国人在屠杀中的形象展现得如此丰富立体。作为一部故事片,它很好地表达了历史。但在他的表述之中,却总有一些让大家感情上有些接受不了的东西。 陆川说,其实他的剧本原来有两个视角,一个是陆建雄(刘烨饰),一个是日本人角川。他最初就想过从中国人这条线讲这场屠杀。但最后他冷静下来的结果,就是想到这样一个问题:我们是关起门来喊喊口号呢,还是希望全世界接受这个事实?于是,现在我们在银幕上看到的,就只是从一个日本下级军官的眼中,所见到的南京大屠杀。 在陆川的想法中,我们不能只从自己的立场看问题,所以他必须选择一个公正的角度,公正到让世界跟着侵略者的目光去看这个事情。而他之前在国外的试放映中,也证明了欧洲人看这个片子受到的震撼非常大,他们一方面看到中国人的抵抗,另一方面也看到一个侵略者因为战争而崩溃。“我觉得这里面不存在同情日本人、美化日本人,我是在用一种策略性的讲述,希望达到的目的是影响世界。” 关于这场屠杀,在陆川看来,中国人已经反思了七十年,思考了七十年,沉痛了七十年,却发现世界不完全认同我们的反思。“我觉得我们肩负着一个使命,就是要让全世界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我们选择一种能让外部世界接受的方式来讲述这个事件,选择让一个日本人去反思战争,让他被战争压垮。说我们是一厢情愿也好,但可能更容易让世界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在他的电影中,我们看不到“自己人”的胜利。而这也是历年来诸多国产电影最不愿意触及的历史事实。“要像《地道战》那样给人带来狂喜,对《南京!南京!》来说是不切实际的。但你要知道,把中国人的形象带回到南京大屠杀这个事件中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能够把中国人的面目恢复到历史中去,这是巨大的进步。我们可以期待的是,在这一历史中,从此就有中国的声音,就有中国人抵抗的形象。” 至于这样来拍摄电影所引发的部分观众对他“亲日”的指责,进而在年轻人群中形成新一轮仇日情绪,陆川觉得大可不必担心。他说:“我觉得如今中国观众的理解力已经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为什么中国电影经常拍出傻片来让观众骂,就是远远低估了他们的接受能力和鉴赏能力。观众的辨识能力和对世界的看法是超前于电影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电影一直在被观众指责。所以我不担心。而我觉得,把日本人当正常人来看是天经地义的观点。你可以想象,一个精神病患者杀了人,他在法庭上是不受审判的。所以我们不能一味地把日本人塑造成天生的禽兽,天然的刽子手。你首先要还原日本人作为普通人的特性,正因为普通人做了屠杀这样的事情,所以这个事件才显得可怕。” 陆川的野心不止于此。他甚至希望通过这部把日本人还原成普通人的电影,让日本人本身都来接受这样一件事情。“我想让这部电影走出国门,征服日本,要让日本人去相信他们的祖先曾经干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如果你把日本人拍成小丑,你连深圳都走不出去。 但是很遗憾,直到现在,我们只是见到了陆川自己的一相情愿。《南京!南京!》不仅在日本依然没有通过上映许可,甚至在国内,也有许多不同的、关于如何看待这段历史的杂音。 ●记者评述 群体记忆与个体表述 群体记忆对于一个民族,总是无比重要的一件事情。尽管这种群体记忆可能只是历史上某一时代针对某一特定人群而产生,但其结果却可能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在整个民族的范围内,以各种形态来进行传播。而这种群体记忆,有英雄的光辉传记,也有耻辱的罪恶勾当。关于英雄行为,后人常做的事情,是补充、是完善、是发扬某种精神,进而形成这一民族的一种特性。而关于耻辱,则会本能地选择逃避和遗忘,甚至无法正视。 南京大屠杀这样的惨案,就是一个关于耻辱的群体记忆。这一记忆距离我们并不遥远,只有70年多一点的时间。但这一国殇式的群体记忆,在其传承的过程中,究竟应该如何正确地还原最初拥有这种记忆的人群的群体意愿,却是值得我们深思的一件事情。 最近出现了两部关于南京大屠杀的电影:陆川的《南京!南京!》和德国人傅瑞安的《拉贝日记》。两者内容虽不相同,但作用却是异曲同工:唤起了年轻一代对于南京大屠杀这一事件的群体记忆的讨论。 但对日本人的仇恨,对还原日本人屠杀的真正意图的探究,并非纪念南京大屠杀的本意。纪念死难者,纪念那些手无寸铁地倒在日军屠刀下的平民,其警世意义理应远远大于仇视。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的展厅内,很显眼的地方有一句话:可以宽恕,但不要忘却。这句话的出处,是约翰·拉贝。那个在两部电影中以不同面孔出现的德国人。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很明确,也可以代表着那些对南京大屠杀拥有直接记忆的人群对这场灾难进行纪念的终极意愿。 关于群体记忆的问题,现在值得注意的还有另外一点:如何真实地再现。无论是《南京!南京!》,还是《拉贝日记》,对那场灾难的描述,都带有一定的立场,并不能代表着对那段记忆的真正再现。他们的观点,利用电影这种速效的大众传播影响着年轻人。而这种观点能为南京大屠杀这一群体记忆带来什么样的发展走向,目前并不好妄下结论。个人认为,对于大屠杀这样的带有特别意义的群体记忆,不论施加什么样的观点影响,其出发点最好慎之又慎。社会记忆的研究专家哈布瓦赫曾经说过,关于一代人的群体记忆,有太多因素可以决定,让它在历史的发展之中,会有一些特定的社会事件被选择,而另外一些,则同样被选择性地“遗忘”。 但愿这一切不会背叛了当初纪念的初衷。 ●网友争议 抵抗造成屠杀? 关于《南京!南京!》给大家所带来的争议,其实无非也就是以下几个方面。除了一些愤青网友们对于日本一以贯之的谩骂言论,以下两条网友的评论,可以基本代表着相对冷静的网友对于这部电影、对于这段历史的基本态度: 《南京!南京!》首映了,有关评论亦很多,原来我还是对陆川导演持支持态度的,可是看了他在《三联生活周刊》的访谈后,我对这个“人”和这部影片彻底的绝望了。在这篇名为《我是行动着的知识分子》访谈中,陆川抛出了惊人的观点:“大屠杀的直接原因正是当时中国军队的抵抗太厉害了,强烈的抵抗让日本人感到了强烈的不安全。他们认为大量的散兵游勇混杂在老百姓之间,所以必须把这些散兵游勇清洗出来。”我对此强烈反对。 我觉得我们应该向在祖国遭到侵略的时候而英勇战斗的英雄们表达最崇高的敬意,而且应该是无私的。可是,陆川却以“它”的视角将南京大屠杀的原因归咎为中国军队的抵抗,我不得不出离我的愤怒了。陆川导演,你可以为了你的票房美化日本人,但是你不能用这种观点来让我们的英烈们蒙辱,在遭受侵略的时候,每一个正直爱国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抵抗!抵抗!难道中国军队放下枪就能避免屠杀? ———sushengboy 可怕的梦魇再现 昨天就看《南京!南京!》,有的更多的是震惊,好几个镜头让我觉得有感触,一个南京城在几天内被沦陷,一个城变成了死城,陆川拍得不错,我怀着黑色的心情看完了这本电影,画面充满了一种让人晕炫的感觉,像在梦中,可能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梦魇吧,一个老城中充满了死人,充满了裸露的女人,充满了行刑留下的罪证.路上只要出现中国人就杀,人性一点点消失殆尽。拉贝在最后哭了、下跪了。他知道他在也起不了作用,只是让一切来得晚些罢了,但是他可怜我们,为了我们这些被侵害的人民所心痛。在自己的国家被别人屠宰,这又是什么逻辑?其实陆川拍得还不够真实,日本人那些杀人当游戏的样子,那些BT的做法,那些强暴小孩子的事实都没有出现,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屠杀,这才是真正的日本,当然我知道,真正的日本演员也负有压力,先人所犯的错没必要让后人压抑一辈子。 ———魔女JON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