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专家评审时,李致忠先生一抬头,看见周围皆是白发人,忍不住一阵心酸…… 古籍版本鉴定人才面临“断流” 古籍的命运,注定将是逐渐失传? 最近,记者在采访《国家珍贵古籍名录》评审专家的过程中,发现我国古籍版本鉴定人才“老化”严重,面临“断流”。
今年71岁的著名版本目录学家、全国古籍保护工作专家委员会主任李致忠先生为此喟然长叹:“20年前,有国家领导人问我,一眼就能识别出一部古书的真假和年代的人,全国有几位?我说有10位,现在大概连8个人都不到了。” 博士生没摸过几本古书 与专家的日渐老去和越来越稀少形成反差的,是远远没有完成的浩如烟海的古籍整理、鉴别和编目工程。第二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进入专家评审过程的短短十几天里,50岁的国家图书馆古籍善本部研究馆员赵前把眼睛给看伤了,“每天工作结束走出门去,看什么眼前都像蒙了一层雾似的,晕。” 赵前是专家评审组中最年轻的一位。“60位左右的评审组专家中,连卧病的85岁的冯其庸先生都来帮忙看《红楼梦》的版本了!可真正能承受每天这样工作强度的只有二三十人,其中年纪最小的也50岁了。”李致忠先生说,评议正酣时,他一抬头,看见周围皆是白发人,忍不住一阵心酸,“我很着急!” “其实,我们高校里古籍版本专业每年毕业的博士生不少,但据我所知,其中大部分是写一篇论文就毕业了,从头到尾没有摸过几本古书。”李致忠先生直言不讳地批评。 “干这一行,必须要摸得多、看得多,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要说出让人信服的话来,至少要摸800到1000种古书。对每一种书都要费功夫,作者、体例、版本、收藏过程等,种种都要烂熟于心,变成像自己的朋友一样。这样长期积累下来,才会建立起‘眼别真赝、心知古今’的感觉。靠电脑查不行,必须进库房。” 李致忠说,面对现状,他设想过好几种针对基础较好的年轻人的培养方案,如办一个“函授”性质的研究生班,由导师出课题,学生“交作业”——“几个题目做下来,水平提高肯定快!”然而,设想要变现实,异乎寻常地难。 北大古籍部仅一“80后” “社会上什么样,北大就什么样,不可能例外。在北大古籍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是主力和骨干,只有两个‘70后’,一个‘80后’。”北京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部主任沈乃文告诉记者。 对于年轻人,他直言“谈不上有什么培养”。沈乃文先生发现,实行岗位“双向选择制”之后,再没有谁像“镙丝钉”一样拧在古籍部“皓首穷经”一辈子,他不可能像他的老师对他那样,“家族式”地、循序渐进地培养后辈了。 “双向选择是世界通行的办法,肯定更有效率,但也带来问题,就是‘跳来跳去’实在太多了,我看上的人才如果想走,我留不住他;不理想的人来了,没有更好的人选也只能接受。”沈先生颇为无奈。 “我个人感觉,‘70后’、‘80后’的个人素质其实非常好,不比前人差,塑造的潜力比较大,对他们的培养,我就认准两条,一是帮年轻人找对他们擅长的方向,二是创造机会让他们多接触书,丰富他们的经历。书就像人一样,必须多打交道才能认识它们,这是任何课程都代替不了的,”沈乃文说,“当然,唐、宋、元之前的古籍,他们是不能摸的,这是规定,没办法。” 古籍版本一些绝活失传了 “我们是与古籍共过患难的,所以古籍早已是生活中有切肤之感的一部分。”李致忠回忆说,自己从1965年大学毕业分配到国家图书馆古籍善本部,几乎在古书堆中待了一辈子。无论窗外如何锣鼓喧天,古籍部里总是岁月幽长。“文革”中,有人来找麻烦,时为古籍部主任的李致忠当时想了种种办法对付,目的只有一个:保护古籍不受损失。他说:“我这些古籍版本的知识得来不容易,所以更指望能传下去。” 1982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北京大学图书馆的沈乃文是“77级”高考生,被认为是新中国古籍版本“承前启后”的一代。沈乃文说,他亲历了拥150万册古籍之富的北大图书馆古籍部从边缘到“咸鱼翻身”的30年,但对未来并不乐观。 他告诉记者,近年来,在现代化的冲击下,古籍版本的修复与保护并没有与科技水平的增长成正比,反而有一些绝活失传了,令人感觉太可惜。“古人补过的书,放在眼前你也看不出;敦煌的卷册上的字,就算扔到水里也不会有墨迹洇开;当时人们的全部智慧和才能都用在这上面。而对于现在许多做古籍研究的年轻人来说,古籍其实不在他们的生活之中,虽然做着这份职业,可在上班的8小时之外就和古人没关系了。” “现在的时代以西方文化为主体,传统文化的土壤不在了……将来对这些古籍的研究,肯定是极少数人的事情,有些书的命运,可能就是逐渐失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