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能专门表演口技的民间艺人不过三五人 ●记录声音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要内容 ●拯救声音绝不等于把录音录像放在博物馆里 近日,中山大学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联合“声响亚洲”(广州)文化节组委会、广州视听中心,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并记录“濒危的声响艺术”,这是全国首次大规模带有学术色彩的“声音记录行动”。 发起这一对保护民族文化有重大意义的行动,源于目前声响艺术正在走向消亡的严峻现实。中山大学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副主任宋俊华教授焦急地说:“清代林嗣环在《口技》一文中描写得神乎其神的口技,因为无人传承今后恐怕很难再听到了。著名歌唱家李双江曾演唱过《船工号子》,这一艺术形式也将随着纤夫的消失而永远留在记忆里。利用现代科技,把人类祖先创造的千姿百态的声音遗产,原汁原味地保留下来,刻不容缓!” 最濒危的声音遗产是口技和号子 在北京新建的天桥乐茶园里,杨永祥师傅仍在为观众表演口技。北京的另一位口技表演大师牛玉亮,经过50多年的继承创新,已形成自己独特的表演艺术风格,经常为来华访问的外国领导人演出,曾赴亚、非、欧、美等洲的30多个国家演出,非常受欢迎。此外,大连庄河市蓉花山的李磊,目前也在全国各地演出口技。黑龙江省富锦市兴隆镇的农民刘富龙,在劳作之余,把乡村的山川草木、花鸟鱼虫、炊烟村落、乡俚牧声赋予音乐的生命,中央电视台还为他录制过专栏节目。 “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全国能专门表演口技的民间艺人仅有三五人,还有没有其他的艺人,现在只能顺藤摸瓜去寻找。近年来,大小兴安岭不让再伐木头,林业工人的号子声也自然消失了。”说起濒临失传的口技和号子,宋俊华一脸严肃。 被称为“天籁之音”、“蒙古族民间音乐活化石”的呼麦,处境也不容乐观。宋俊华说,目前,中国能唱呼麦的大约只有几十人,其中包括处在初级阶段的学生。抢救和保护呼麦这种神奇的歌唱艺术,使它免遭灭绝之灾,是一项重要而紧迫的任务。 在全球化、现代化的进程中,我们祖先留下的许多千姿百态的声音遗产正在迅速消亡!由于声音看不见,摸不着,非常脆弱。声音中只有音乐可以用乐谱记录,但古乐谱很难完全破译。几百年前的《长生殿》、《牡丹亭》,当时怎么唱的现代人已很难知晓,许多有价值的声音已经永久消失了。如果不及时抢救,将会是人类声音遗产的一大灾难! 声音的消逝也带来了文化上的损失。宋俊华指出,有些声音遗产具有悠久的历史渊源,比如号子,是“举重劝力”之歌,先秦文献就有记载,已流传了3000年,是最原始的“歌”。但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这些声音加快了消亡的步伐。把有价值的声音留住,把这些声音所代表的文化留住,迫在眉睫! “原生态”声音是民族文化的记忆 最近,“原生态”音乐非常走红,为什么?就是人们听多了没有个性、缺少特色的声音,而代表地域特色、代表民族文化的声音越来越难以听到了。 全国《格萨尔》工作领导小组常务副组长杨恩洪教授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说,对《格萨尔》,我们当初的保护、研究方式缺乏社会学、人类学研究方法,影像手段也不足,早期我们用的都是盒式磁带,现在有一半都听不清楚了。 其实,早在上个世纪70年代,国外就意识到现代化、城市化对人类文化遗产的影响,开始自觉地保护人类文化遗产。但非物质文化遗产包括声音遗产直到本世纪初才引起重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01年宣布了第一批人类口头与非物质文化遗产杰作名录,其中与声音有关的遗产就有14项(总数19项),占74%;2003年、2005年公布了第二、第三批名录,与声音有关的遗产分别占75%、49%。2006年,我国公布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杰作518项名录中,与声音有关的遗产就有255项。可见,声音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记录声音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要内容。 什么声音才有记录的价值?宋俊华表示,我们要记录的是一种流传久远、带有若干历史文化信息、反映了人类在某一阶段的精神创造、目前快要消亡的声音。要同时具备遗产价值、艺术价值、可发展价值和生态价值。像梯玛神歌,叙述了土家族的起源、繁衍、战争、迁徙、生产生活等,涉及天上地下、人间万物,甚至生命价值、哲学世界,蕴藏着音乐、文学、民俗等多种学问,是土家族古文化的宝库。梅州客家山歌继承了《诗经》中的传统风格,有“国风”和“吴歌”的余韵,千百年来,久唱不衰。而商贩那一高一低、抑扬顿挫的叫卖声,又往往唤起我们许多难忘的回忆,让人想起遥远的家乡、儿时纯真的伙伴以及时刻都在牵挂的亲人。那一声声叫卖声里无不蕴含着民族、民俗文化的记忆。 不能像“标本”那样保护声音遗产 随着社会的日益现代化,传统的生产、生活方式难以为继,人们对传统文化的记忆越来越淡漠。像仪式歌,如在丧礼中演唱的湖北荆州沙市的鼓盆歌,在婚礼中演唱的哭嫁歌,由于人们生活方式的改变、文化娱乐的多元化以及审美趣味的转移,它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以至逐渐失去了存活的环境和土壤。 中山大学的朱钢博士,一直致力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田野考察。对某些声响艺术面临的传承困难,他认为是社会发展的必然。比如,现在长江上跑的都是机动船,用不着人力拉纤了,自然也就没人唱“川江号子”了。据调查,目前会唱“川江号子”的屈指可数,有“峡江号子王”之称的胡振浩已85岁;能领唱20多种曲牌唱腔和200首川江号子的陈邦贵,也已到90岁的耄耋之年,连最小的川江号子手陶鹏,也已是古稀之年了。 而有些史诗的吟唱,由于不承认师承,自然也给传承带来了困难。在一些史诗流传的地方,习惯上认为说唱史诗的本领是无法传授的,也是学不了的,是靠“神灵”的启迪,是“诗神”的附体,一代代说唱艺人的出现,都是史诗中某个人物的“转世”。 朱钢强调,声响艺术是一种活态文化遗产,拯救声音绝不是简单地把录音录像放在博物馆里,像“标本”那样保护,而是要保存其固有的生命活力,通过保护促进传承,只有依靠活态的传承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保护。从这个意义上说,对传承人的保护就显得尤为重要。 希望艺术家毛遂自荐提供线索 据悉,这次“声音记录行动”只记录人文声音,包括口技、号子、民歌、器乐、说唱、商贩叫卖、史诗吟唱、仪式诵经等八大类。每一类又包括很多项,民歌类有内蒙古长调、陕北信天游、西北“花儿”,史诗类有藏族的《格萨尔》、蒙古族的《江格尔》,号子类有成都的川江号子、重庆的峡江号子、上海的浦江号子等,商贩叫卖类有北京天桥的叫卖、南京夫子庙的叫卖、广州白话的叫卖等共50项。不过,现在的分类还有待在寻找中进一步论证和完善。 谈到这次“声音记录行动”,宋俊华说,目前最大的难题就是人手不足。因为在声音的采集过程中,不仅要录影录音,还要挖掘其历史价值、文化价值,专业人士才能胜任,即便是大学生,也要经过专门培训。比如口技,在中国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据史书记载,战国时期就有《孟尝君夜闯函谷关》的口技故事。由于口技表演过程中特殊的内蕴和技艺,无法用语言或其他符号记录,只有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加以传承,采集难度非常大。此外,经费来源也是一个比较大的困难。 宋俊华说,对口技、号子和叫卖声等濒危程度很高的声响艺术,很难寻找到传承人的线索。他呼吁有关艺术家能毛遂自荐,也希望了解情况的人提供信息(中山大学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电话:020-84115905),共同拯救我们民族的文化遗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