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为何离家,搬家? 从青年时代起,鲁迅就遭受流言的伤害。1898年春,他离家去南京求学,重要因素之一就是流言的刺激。他回忆起,父亲逝世后,有一次同衍太太闲谈,她怂恿他在家里“到大橱的抽屉里”寻出首饰珠子一类东西“去变卖”。鲁迅十分反感。然而,不久“就听到一种流言,说我已经偷了家里的东西去变卖了,这实在使我觉得有如掉在冷水里。流言的来源,我是明白的”。“但那时太年青,一遇流言,便连自己也仿佛觉得真是犯了罪,怕遇见人们的眼睛,怕受到母亲的爱抚。”“那么,走罢!”(《琐记》)莫须有的流言刺痛年青鲁迅的心,使他决意离开互相挤兑的封建故家,“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呐喊〉·自序》) 在婚姻大事上,青年鲁迅又遭受流言的沉重伤害。1906年夏天,鲁迅的母亲听到谣传:说鲁迅和日本女人结婚了,而且还抱着孩子在东京街头散步。实际是,鲁迅有一天和许寿裳去逛公园,路上碰见一位日本妇女,肩背小孩,手抱婴儿,身后还跟着孩子。鲁迅连忙过去,替那妇女把手中孩子抱过来。这本是他仁爱助人的高尚品行,恰巧被一位同乡看到,误说误传成流言,使鲁迅的母亲听后心慌着急,接连写信并故意说自己重病,催迫鲁迅回国完婚。奉命结婚后,鲁迅对友人说:这是母亲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能好好地供养它。查无实据的流言催逼成无爱的婚姻,让鲁迅抱憾终生。 流言给予鲁迅最深重的伤害,乃是1923年夏天发生的兄弟“失和”事件。鲁迅和周作人原本“兄弟怡怡”地住在一起;突然间,周作人决绝地写信给鲁迅:“不要再到后边院子里来。”这是由于羽太信子在丈夫耳边造谣诬蔑鲁迅。郁达夫在《回忆鲁迅》中说:“周作人氏的那位日本夫人,甚至说鲁迅对她有失敬之处。”(郁达夫:《回忆鲁迅》,《鲁迅学刊》1981年第1期,75页,东北鲁迅学会会刊)章川岛直白地说:“事情的起因可能是周作人老婆造谣说鲁迅调戏她。”(转引自:段国超:《鲁迅周作人“失和”之原因探析》,孙郁主编:《周氏兄弟》,河南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249页)一年后,鲁迅在日记里写道:“下午往八道湾取书及什器,比进西厢,启孟及其妻突出詈骂殴打,又以电话招重久及张凤举、徐跃辰来,其妻向之述我罪状,多秽语,凡捏造未园处,则启孟救正之。”(《鲁迅日记,1924年6月11日》)鲁迅后来有一个笔名:“宴之敖者”,意思是“我是被家里的日本女人逐出的”。可见他对此事念念不忘。 1927年秋,鲁迅到上海不久,就陆续的有流言传出,先是说鲁迅要经商开店:“我初到时,报上便造谣言,说我要开书店了,因为上海人惯用商人眼光看人。”(《致廖立峨(271021)》)后又传出鲁迅到艺术大学做教务长的流言,“这是他们有意散布的,是一种骗青年的新花样”。(《致史济行(290221)》)30年代初,流传在北京的谣言,是说鲁迅“在上海发了疯”,(《致章廷谦(300222)》)使得他只得写信去劝慰和化解亲友的惊诧忧心。 1934年春,北方报纸上有消息说,鲁迅患“重症脑膜炎”,要停笔十年。“这信息是从上海去的,完全是上海的所谓‘文学家’造出来的谣言。”(《致萧军(341105)》)谣言流传各地,老母饮泣,挚友惊心,使得鲁迅接连写几十封信去辟谣。他在信里斥责造谣的“文氓”,“心凶笔弱,不能文战,便大施诬陷与中伤,又无效,于是就诅咒,真如三姑六婆,可鄙亦可恶也。”(《致姚克(340324)》)他安慰友人说:“其实我脑既未炎,亦未生他病,顽健如往日。”“我头脑冷静,健康如常。”(《致姚克(340315)》;《致增田涉(340318)》) 鲁迅还给台静农写诗云:“横眉岂夺蛾眉冶,不料仍迷众女心。诅咒而今翻异样,无如臣脑故如冰。/三月十五夜闻谣戏作,以博静兄一粲。”(《致台静农(340316)》)这诗幽默风趣,表明鲁迅对诅咒式谣言的轻蔑鄙视,抒发了自己依然坚持抗争的乐观心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