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从不“横眉冷对” 为了纪念父母,周海婴在今年初出版了一本《鲁迅家庭大相簿》,书中收录了很多鲁迅从没有公布过的照片,他说,“通过这些照片,读者可以看到一个生活中的鲁迅,比如说他抱着我,或者我在前面,他从后面扶着我。这样的形象在以前公开过的照片中是没有的,通过这些照片,大家可以了解到他和家人间的亲密关系。” 说起鲁迅,大家往往会把他和“横眉冷对千夫指”这样一个硬汉的形象画上等号,对此,周海婴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我母亲、叔叔,甚至于和我父亲见过面的一些朋友,他们都没有看见过我父亲生气的样子,更不要说什么拍案、横眉冷对。由于受当时的环境影响,父亲见的人比较少,所以大家都是从字里行间去推论他的性格。其实现实中他如果和人家谈不拢,往往就不响了,不和别人多讲,最多到这一步为止。” 父母曾不想要孩子 中国的习俗,常把老年得子称为人生最大的幸福,而进入晚年的鲁迅就是这种幸福的拥有者。周海婴是在鲁迅五十岁的时候出生,对于这个命运之神赐给的礼物,鲁迅异常感恩。他希望儿子自然成长,健康欢乐。但在周海婴的记忆里,他的出生完全是“出人意料”的,他说:“我的出生是一个意外。母亲告诉我,当时他们觉得生存环境非常危险、恶劣,朝不保夕,有个孩子是拖累。但是后来他们避孕失败,我就意外降临了。” 作为父亲的鲁迅留在周海婴脑海中的印象,是个一直趴在书桌前写作的长者:“他早上醒得比较晚,因此我每天早上起来都是蹑手蹑脚的,大家都让我别吵爸爸。这次濮存昕主演的电影《鲁迅传》里,有一个镜头就是小海婴给鲁迅装烟,当时我就是这么做的,因为我觉得孩子应该孝顺父亲,装支烟也是孝顺。”而父亲慈爱的回答声还仿佛回响在周海婴的耳畔,“他会说小狗屁,挺乖的啊,好啊。”在周海婴的记忆中,鲁迅是个慈父。小时候,他的哮喘病很让鲁迅着急,甚至自己亲手给儿子治病,“父亲拿毛巾泡了芥末水之后敷在我背上,起到类似于拔火罐的效果。他还有一个小的蒸汽喷,底下点了火,然后喷出来的蒸汽里面放了药,这样药就直接从嘴呼吸进去,吸到气管里。 父亲赶猫趣事 鲁迅先生习惯于在夜间写作。他晚上写作的时候,最烦的一件事就是野猫在外头叫春。周海婴回忆道,“我父亲无可奈何时,就用他的空香烟罐扔出去。这么一响,就把猫吓走了。可是一不扔,猫又来了。那时候,我就赶紧跑下去,到院子里把空罐拿回来,送到二楼交给我父亲,输送‘炮弹’。” 冬天的上海既潮湿又阴冷,尤其是夜晚更是寒气逼人。鲁迅身体不是很好,冬天他常常在屋里生一个煤炉,“在平时不生病的时候,在屋子里烧煤炉,因为节约,往往吃晚饭时才生。也只有他这间二楼的屋子有个炉子。而他胃痉挛时,就用一个怀炉,用棉布包着,放在胃部。” 小的时候,周海婴特别希望有客人来家里玩,“因为我没有兄弟姐妹,邻居又都是日本人。我在家很孤单。有客人来就热闹了。”而当家里有客人时候,鲁迅就会拿出特别招待他们的烟,“那时候我父亲常常抽平海牌、强盗牌香烟,比较便宜。客人来,就会拿出一种红盒的,上面有个黑颜色猫的好烟,请他们抽。喝茶也是这样,请客人喝好茶。” 认为父亲死于误诊 小时候的海婴,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名人,在他眼里父亲就是父亲,跟别人的父亲并没有什么两样。直到1936年10月19日鲁迅去世,万人空巷,出殡送葬,这才让他幼小的心灵感到震颤,他意识到父亲的确非同一般。但是在谈及父亲故去的死因时,他认为这是日本医生须藤的误诊。周海婴说:“这个须藤医生,他有时到我们家里看病,都把我父亲的病症当成是胃病、消化不良。用的药就是对消化系统有帮助的药,或者打一些能够促进身体代谢快些的针。但父亲那时候出现肋膜积水,这是一种结核的表现,却一直没有被诊断出来,一直到美国医生诊断出来以后,父亲才去拍X光片,之后抽积水。现在说来,这至少是个延误。”须藤医生当时还对鲁迅用了激素治疗,周海婴表示,母亲亲口对他说,这是不合理的治疗方法,“因为激素是促进肺结核活动的,肺结核在活动期是不能用这些药,可是须藤用了这个。这个疑问不仅我母亲有,包括叔叔、其他朋友都有这个疑问。”鲁迅先生去世以后,须藤医生就跟他们家莫名失去了联系,“母亲曾经多次去日本访问。也没有见到过他,他就是这样毫无音信、奇怪地回避了。” 周海婴还记得父亲去世当天的情景,虽然那时他才七岁,“父亲屋子里都是人,静静地站在父亲床的周围,我母亲也在。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萧军冲进屋子扑到床前,这个东北大汉号啕大哭,他的那种感情使得我也泪水盈眶。” 在父亲的影子下成长 周海婴年仅七岁就失去了父亲,他说,他理解和享受父亲身上的坚韧、刚毅、睿智、慈祥和爱心的时间是那么的短暂。因为是鲁迅的长子,他长年为身名所累。周海婴说;“我小时候,一直到中学,都尽量不用周海婴这个名字。因为觉得大家总是把我想成他们所希望的一个周海婴形象。在众人眼中,周海婴应该文笔很好,或者认为周海婴应该这样、应该那样。这个塑造对我来说是非常难受的。” 小时候,周海婴喜欢无线电技术,常常在家玩业余电台,可是当时有人觉得鲁迅的儿子这么做不合适,“因为当时人们把无线电看得很神秘,几乎是特务的联络设备,所以我就被迫放弃这个爱好。”而在上大学时,周海婴也曾因为看同学玩桥牌,引起轩然大波,甚至有人找他谈话。回忆往事,他无限感慨,“别人就把我放在一个框框里,觉得周海婴就应该在某一个框框中生活。当时我是在华北大学读书,入了团,在别人眼中,学生应该念书,别人打桥牌我看看,好像就是影响了我的学业,或者影响了当时我的这种生活。想学交际舞也不行,所以我一直到现在都不会跳舞,这都是我的禁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