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一朝,最得宠、最走红的大臣当数曹振镛。曹振镛(1755~1835),字俪笙,号怿嘉,安徽歙县人。最奇怪的是,曹振镛这个人政绩平平,并没有多少建树,却仕途通达,升得很快。道光皇帝即位后,曹振镛很快就进入军机处,并在首席军机大臣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十五年。 史载,道光帝对曹振镛“恩眷之隆,时无与比”。曹振镛死后,道光十分伤心,下诏对他“盖棺定论”:“大学士曹振镛,人品端方。自授军机大臣以来,靖恭正直,历久不渝。凡所陈奏,务得大体。……揆诸谥法,足以当‘正’字而无媿。其予谥‘文正’。” 可是,只要我们细心一点,就会发现:无论是品德,还是功业,这位曹大人都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既然曹振镛平平庸庸,无所建树,为何能在政治上平步青云,长盛不衰?其中肯定大有“奥秘”! 据《瞑庵杂识》记载:“曹文正公(指曹振镛)晚年恩遇日隆,声名俱泰。门生某请其故,曹曰:‘无他,但多磕头、少说话耳。’”在这里,“多磕头”是肢体语言,表示顺从、谦恭,人见人爱,皇帝也不例外;“少说话”,就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言简意赅。古人云:“伴君如伴虎”,曹公“多磕头、少说话”就能让万岁爷满意,能让道光十五年如一日地满意,曹公的这份功夫绝对高深。 在曹振镛的手里,“多磕头、少说话”的六字真经上升为为官之道,成为官场上屡试不爽的“葵花宝典”。虽然他的一生没有多少事迹可以“名垂青史”,但这个“做官六字诀”绝对可以流传百世。要不然,这条只传授得意门生的做官真经又怎么会广泛流传,经久不衰呢? “多磕头、少说话”是曹振镛为官几十年切身体悟的智慧结晶。至于为什么要奉行这一“六字真经”,关键是他切实读懂了道光皇帝,因为道光是一个守成的皇帝,但他所处的时代又是一个特殊的历史转折时期:大清王朝正在由盛转衰;在中国延续几千年的皇权专制体制正在走向尽头,即将分崩离析;东方文明正在与西方文明进行大碰撞。面对这个“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作为中国这条古老大船的船长,道光显然是不合格的:他缺乏进行变革的魄力和能力,只能抱残守缺,一味坚持“祖宗成法”,使中国失去了变法图强的良机,眼看着这条大船日渐沉没。 在政治上,曹振镛和道光皇帝跟得很紧:道光喜欢求全责备,曹也喜欢挑小毛病。曹振镛一生三次充当学政,四次主持乡试,肯定会做文章、看文章,但在文章的评判标准上,此公却与皇帝保持高度一致——专挑小毛病,是典型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要八股文做得好,滴水不漏,道光皇帝肯定喜欢,否则“龙颜震怒”,可就不得了了。至于文章里有没有治国安邦的“真知灼见”,那倒无关紧要。 其实,道光也想治理好国家,但他个人能力有限,力不从心,又缺乏革除积弊的勇气和措施,往往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经常是“雷声大、雨点小”。到最后,连道光自己也对朝政失去信心,心灰意冷。 当时,道光每天都要批阅大量奏章,但他个人精力毕竟有限,实在苦不堪言:要是仔细看,夜里不睡觉也看不过来;不认真看吧,又怕被臣下蒙骗。这时,曹振镛献上一条“妙计”:“皇上几暇,但抽阅数本,见有点画谬误者,用朱笔抹出。发出后,臣下传观,知已览所及,细微不遗,自不敢怠忽从事矣。” 道光一听,不禁暗暗称绝,于是依计而行,果然省时省力,大臣们都战战兢兢,惟恐被皇上抓到一朝之错,只好把许多精力花在细枝末节上。所以,台湾史学家苏同炳称: “曹振镛琐鄙无能,养成了道光一朝政治风气之柔糜泄沓,所以他实际上是道光帝的罪人。在他所养成的风气下,官吏以不负责任之圆滑弥缝为做官之能事,不但有用的人才因之而消磨殆尽,国事亦因之而不堪闻问。” 古人云:“上有所好,下必有效者焉!”在高度集权的皇权专制体制下,既有道光皇帝,就会有曹宰相;有了曹宰相,就会有曹振镛式的大小官吏。曹振镛的这套做官之道,对道光一朝的官场风气影响很大。时人有一首《一剪梅》,可以说是对曹宰相“多磕头、少说话”的六字做官真经的绝妙批注: 仕途钻刺要精工,京信常通,炭敬常丰。 莫谈时事逞英雄,一味圆通,一味谦恭。 大臣经济在从容,莫显奇功,莫说精忠。 万般人事要朦胧,驳也无庸,议也无庸。 八方无事岁年丰,国运方隆,官运方通。 大家襄赞要和衷,好也弥缝,歹也弥缝。 无灾无难到三公,妻受荣封,子荫郎中。 流芳身后更无穷,不谥文忠,也谥文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