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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门“五王”轶事(下)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7-02-02 00:00于哲学网发表

 

 



     

    三、同门间的情谊

     

    他们虽有过矛盾,但同学还是同学,情谊依旧深长。周作人在《知堂回想录》中曾说:“黄季刚与朱希祖虽然同是章门,可是他排除异己,却是毫不留情的。”周说:“事情虽是在林琴南的信发表以前,这正是所谓新旧学派之争的一种表现。”事情可能并不像知堂先生说的那样严重。先姑母朱倩早逝,留下一册十五岁时记的日记,日记中记录了希祖先生对其课读的情景。1917117日,姑母在希祖先生的指导下,读了当日《中华新报》刊载的黄侃《秋日偕永宁曾缄慎言、海宁孙世扬鹰若自大通桥泛舟至二插,饮村肆,看夕照,向暝始归,留题肆壁》一诗,并读了黄侃的《诗品笺》。姑母在日记中说:“家君以倩女流,不妨以美丽为宗,训倩即仿黄君之法,文以郦、杨为法,诗以颜、谢为宗,自是以往,当尽力诵法四家矣。”这就是先祖父希祖先生以黄侃的作品为范例,来教授女儿,并要求女儿“仿黄君之法”,可见祖父对黄侃先生是非常看重的。其实,那时在祖父的文学观念中,还不存在后世所谓的“新旧”之说。朱希祖1917115日日记中说:“近来北京大学文科教授主持文学者大略分三派,黄君与仪徵刘君申叔主骈文,而刘与黄不同者:刘好以古字饬今文,古训代今义,其文虽骈,佶屈聱牙,颇难诵读;黄则以音节为主,间饬古字,不若刘之甚,此一派也。桐城姚君仲实、闽侯陈君石遗主散文,世所谓桐城派者也。今姚、陈二君已辞职矣。余则主骈散不分,与汪先生中、李先生兆洛、谭先生献及章先生议论相同,此又一派也。”可见新文化运动初期,祖父还在“骈散之争”中打转,此时,其观点与1919年初写《文学论》支持白话文还有距离。而此时,正是周作人先生所说的黄侃对朱希祖“排除异己,不余遗力”的时间,可见作人先生的话是不确的。1935年黄侃过世,先祖父朱希祖先生写诗挽之:

     

    浊酒浇愁鬓已丝,飘摇家国付金卮。拥书差傲王侯乐,捐官俄来猿鹤悲。

    许郑胸怀推独得,齐梁风调系人思。文章庾信同哀乐,不待江南作赋时。

     

    并亲赴黄侃先生寓吊丧。可见他们近三十年的情谊匪浅。

     

    前文说到黄、钱斗口,黄侃死后,钱玄同写挽联:

     

    小学本师传,更绎韵纽源流,黾勉求之,于古音独明其真谛;

    文章宗六代,专致力沉思翰藻,如何不淑,吾同门遽丧此隽才。

     

    又《致潘景郑书》云:

     

    季刚兄作古,闻之心痛。弟与季刚自己酉年订交,至今已廿有六载。平日因性情不合,时有违言。惟民国四、五年间商量音韵,最为契合。廿一年之春于余杭师座中一言不合,竟至斗口。岂期此别竟成永诀。尤今思之,吾同门中精于小学文辞如季刚者有几人耶?上月曾有挽联寄交汪旭初兄转中央大学之追悼会。今录一纸附奉。如《制言》第七期以后尚有对于季刚之挽辞,乞以此联附录纸尾,幸甚,幸甚。

     

    由此可见,钱、黄二人,虽因“性情不合,时有违言”,但钱对黄的敬慕之情,却始终未改。

     

    同样,吴承仕与黄侃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据吴先生的儿子吴鸿迈说,黄与吴“最要好,常常邀请我们一家人去逛新世界”。黄在北京也是住在吴家。后来,虽然闹了点矛盾,但是,在吴先生逝世后,其家人的讣告,在述及其学术地位时,仍将吴与钱、黄并列,并以此为骄傲。看来钱宾四先生所说的“惟黄侃一人,最为章氏门人所敬”确非虚语。

     

    吴承仕先生的死是最悲壮的。吴先生安徽歙县人,初为司法部佥事,1915年拜太炎先生为师,在太炎先生被袁世凯软禁时,笔录太炎先生绪论,成《菿汉微言》,名动天下,后成为我国著名经学家。1936年,日寇侵华,国势日趋危殆,吴先生于此时加入了共产党,弃国学而谈时政,以抗敌济民为志。为避难,太炎先生劝吴先生到南京中央大学任教,其时,汪东正任中大文学院院长,汪对太炎先生说:“人闻检斋当来,相庆得师。”但是吴先生婉言谢绝了邀请,其于19322月复函太炎先生:

     

    先生慈鉴,手谕敬悉,旭初瞩望之殷,劝勉之切,唯有感激,暑假以后,自当南下。私冀时奉明,俾免陨越。如或国难日深,中枢颠陨,托命何所,当不可知,则区区约言,又不足道矣。敬复,即候春安。弟子承仕谨书。二月廿日东北大学休息室中。

     

    1937年北平沦陷后十日,在地下党的安排下,吴先生化名汪少白,化装转移到天津,秘密从事抗日救亡运动,与家人绝音问二年余。19398月,天津水灾,吴先生染患伤寒而不自知,仅以一般感冒治之。后来病情严重,天津无法医治,只好秘密潜回北平。不敢直接回家,悄悄住在一个亲戚家中。911日身体不支,经友人帮助入协和医院治疗。由于在天津延误时日过久,又并发支气管炎,终以肠穿孔抢救无效,于921日逝世。

     

    先于此,19397月,吴先生致电同门汪东于重庆,言“始遭名捕,继复利诱。夙承师训,义不如身,两年以来,日撰抗敌文告及秘密撰稿,不下三十万言。诚恐津局一变,音问将绝,故略陈近况”。

     

    吴先生一死,全国误传其为日寇杀害,十一月重庆报载其为敌人肢解以死,举国震动。延安也开了追悼会,毛泽东挽联曰:“老成凋谢。”周恩来挽联曰:“孤悬敌区,舍身成仁,不愧青年训导;重整国学,努力启蒙,足资后学楷模。”中共“七大”将吴承仕列入烈士名单。

     

    对吴承仕先生的死,朱希祖有长诗《天都烈士歌》以悼之。诗中洋溢着对吴先生的敬意,也充满了同门师兄弟的情谊。吴承仕死后,章氏同门多有诗吊之。

     

    钱玄同曾有过三次死亡的故事。第一次是玩笑。钱曾说过:“四十岁的人就该死,不死也该枪毙。”这本是一句玩笑之语,也是一句过头话。到了1927912日,正当钱四十岁,胡适等人拟在《语丝》杂志上编一本《钱玄同先生成仁专号》以玩笑之,但终未编成。不过消息传到外地,有些朋友竟信以为真,还打电报到北平来慰问钱氏家属。第二次是误传。抗日战争开始后,北大等大学撤出北平,钱玄同因身体原因未能同行。他在敌伪统治下的北平闭门谢客,寄语后方友人:“钱玄同绝不污伪名。”19387月,北平有一个叫钱桐的人死了,报纸误传钱玄同病逝,同门好友及其弟子均感哀痛。1938728日,重庆报纸误报了钱玄同病逝的消息,朱希祖信以为真,写下了《哀钱玄同文》。在当天的日记中,朱希祖写道:

     

    报载七月十五日吾友钱玄同卒于北平。玄同与余,于逊清光绪三十年同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又同在日本受业于余杭章先生。回国后,又同为嘉兴浙江第二中学教员。光复后,又在浙江教育厅同事。民国二年春,余先就北京大学教授,次年,玄同亦来,同为北京大学教授。至民国二十一年,余就广东国立中山大学教授,始与玄同分离。然每年夏,余必至北平与玄同相见。二十五年夏至北平,玄同已患血压高及头晕,请假一年,时玄同已就国立师范大学国文系主任。玄同长于小学,精音韵。章师弟子甚多,几累百盈千,然《自撰年谱》仅以黄侃季刚、钱夏德潜(玄同在日本时名号,后改玄同)、沈坚兼士、朱希祖逖先称为弟子成就者。然玄同于近二十年来,提倡白话文,注音字母,而谈经多主今文,颇与先师相违,而先师不以为牾也。余与玄同颇多相合,惟谈经不相合,而心最莫逆也。今季刚已先卒,而玄同继之,其可哀孰甚?因撰《哀钱玄同文》,聊以抒哀,不欲彰表。玄同子三,长子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为孔德中学教员,去年卢沟桥事变起,送其未婚妻至浙江德清,失踪久无音信,玄同病因加剧,今遽传其卒,未知信耶?否耶?

     

    第三次是真的,1939117日,钱玄同真的病逝了。消息直到124日才传到重庆,在这天的日记里,朱希祖只有几句话:

     

    闻同学钱玄同确因脑冲血逝世,昔日谣传,竟成真事,可悲也!

     

    “心最莫逆”的玄同走了,寥寥数语,说尽心中无限悲痛。同门之情,情同手足。

     

    章门“五王”至此,只剩下东王汪东和西王朱希祖了。晚年的朱希祖与汪东同在重庆,诗歌往来,常说起旧事,朱希祖有诗给汪东云:

     

    迩来师友半生死,无复古今辩异同。

     

    这正是他们彼时心情的写照。大有杜甫“访旧半为鬼,惊呼热衷肠”的伤感。

     

    先祖父朱希祖于1944年病逝于重庆,汪东挽联曰:

     

    史识宏通,记先师所称有如千事;

    交友零落,为寝门之哭今几何人。

     

    虽是悼念,也是自悼,孤独之情,油然心生。汪东一直活到1963年,逝世于苏州。时任苏州市政协副主席。

     

    四、新老门生之间

     

    说到章门弟子新老门生之间的故事,有一个人是不能不说到的,他就是孙世扬。黄侃在北大教书时有一批相处极好的学生,如范文澜、孙世扬、曾缄,后二人被称为“黄门侍郎”。据周作人说,这些人曾与朱希祖有过过节。周作人在《知堂回想录·卯字号的名人一》中说:

     

    朱希祖是章太炎先生的弟子,在北大主讲中国文学史,但是他的海盐话很不好懂,在江苏浙江的学生还不妨事,有些北方人听到毕业还是不明白。……但是北方学生很是老实,虽然听不懂他的说话,却很安分,不曾表示反对,那些出来和他为难的反而是南方尤其是浙江的学生,这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在同班的学生中有一位姓范的,他捣乱得顶利害,可是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来,大家还觉得他是用功安分的好学生。在他毕业了过了几时,才自己告诉我们说,凡遇见讲义上有什么漏洞可指的时候,他自己并不出头开口,只写一小纸条搓团,丢给别的学生,让他起来说话,于是每星期几乎总有人对先生质问指摘。这已经闹得教员很窘了,末了不知怎么又有什么匿名信出现,作恶毒的人身攻击,也不清楚这是什么人的主动。学校方面终于弄得不能付之不问了,于是把一位向来出头反对他们的学生,在将要毕业之前除了名,而那位姓范的仁兄安然毕业,成了文学士。这位姓范的是区区的同乡,而那顶缸的姓孙的则是朱老夫子自己的同乡,都是浙江人,可以说是颇有意思的一段因缘。

     

    范某,即范文澜;顶缸的孙某,就是孙世扬。这孙世扬后来当了太炎先生的家庭教师兼秘书。最后也拜在太炎门下。听前辈老师说,黄侃在南京中央大学任教时,每年大年初一都先乘火车赴苏州给老师磕头拜年,然后再回南京接受自己的学生拜年。这孙世扬既是黄侃的弟子,又是太炎的家庭教师。拜年时,主客坐定,仆人端上茶来。第一杯敬客人,自然端给了黄侃;黄侃当然不敢当,又转敬给太炎先生;这东家是要敬西席(家庭教师)的,于是这杯茶又转敬给了孙世扬;孙世扬的业师黄侃还在座,这孙世扬也只好再把茶端给黄侃,黄侃再敬老师,这样敬一圈,礼仪才算结束。

     

    按周作人的说法,这孙世扬是因为朱希祖的原因被北大开除的,但从现存的资料可以看出,后来先祖父朱希祖与孙世扬的私人交情却很不错,这也当是一段佳话。太炎先生设国学讲习会于苏州,招朱希祖前往授课,每月一次。从南京坐火车,总是夜间到达苏州,接站的总是孙世扬,有时还有诸祖耿。他们有时也做些诗歌唱和的游戏,先祖父曾有《和孙鹰若、诸左耕送春诗》:

     

    流芳无计强流连,绿暗红稀又一年。春去春来天梦梦,花开花落意绵绵。

    杜鹃怨写江南雨,啼哀流塞上烟。剩有依依堤畔柳,柔条荏苒夕阳边。

     

    这孙鹰若就是孙世扬,诸左耕就是诸祖耿。抗战开始后,孙世扬不顾家难,拼全力保护太炎先生的手稿及其他宝贵资料,于万难之中,将这批国之環宝从苏州带到武昌,并准备在武昌开印。此事,一方面得到先祖父朱希祖及其他章门弟子的赞扬,另一方他们又担心意外,所以力促孙世扬将这批手稿资料带入重庆刊印。朱希祖给孙世扬信说:

     

    先师手稿,一生心血所寄。兄不避艰险,不顾家难,携走武昌,藉得保全,功绩甚伟。然武昌亦非安全之地。此项手稿,世间宝,兄当澈始澈终,善为拱护,置之巩固之地,方为正道。此间同学及先师故旧,殷望兄携之入川,藏之名山,正为此也。万一江汉告危,不幸炸毁,兄为德不终,辜负海内之望,弟窃为兄危之。来电谓:先将诗文之部就汉上付印。万一付印将半,而汉上紧急,进退维谷,不如径赴此间付印,较为从容安全。且此间同学较多,集资较易,襄校亦便。诗文之部固当先印,然书牍及论医之作,亦可同时付印,不宜作为缓图。以此之故,极望兄速行赴渝。

     

    在先祖父的《重庆日记》中,有不少与孙世扬通信的记录,内容也多关于太炎先生手稿出版事宜。先祖父过世后,孙世扬撰《海盐朱先生哀辞》:

     

    世扬始在北京受文学史于先生,后从章公居吴下。公起国学讲习会,召先生于中央大学,月再赴会。夜半,火车自南京至,世扬迎于火车站以馆。明日讲毕,随过书坊,炱朽断之册,左右提挈而还,好此不为倦。比年,备员沙坪坝学馆,先生所居歌乐山在望,洗沐诣谈,信宿乃别。

     

    最后署名是“受业海宁孙世扬敬撰”。

     

    章门弟子相互援引是有传统的。民国初年,章门弟子陆续从日本回国,就是因为同门之谊和相近的学术观点,相互支持,到1918年,太炎先生已有十位弟子在北大任教,他们是:朱希祖、马幼渔、陈大齐、康宝忠、黄侃、钱玄同、周作人、朱宗莱、沈兼士、刘文典。另外,还有向来被视为太炎弟子的沈尹默,以及1920年开始在北大兼课的太炎弟子鲁迅。这样,在中国学界最高学府——北京大学,形成了以太炎弟子为核心的强大学术阵容,再加上吴承仕、许寿裳等人,他们的力量很快就影响到了全国。

     

    章门弟子这种相互援引的传统在后来能一直保持。老门生对新门生的援引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学术上的传授,二是事业与生活上的关心。章太炎创国学讲习所于苏州招收年轻学子,老门生披挂上阵开设课程,如先祖父朱希祖,以及汪东、黄侃等,都曾去开过课。这是学术上的传授。至于事业与生活上的关心,兹举两例。

     

    一、太炎先生去世后,有同学马竞荃,失所依归,朱希祖特地写信给许寿裳推荐马氏,时许寿裳任北师大文学院院长。信云:

     

    章师设教苏台,从学者七十余人,弟曾每月一次前往助讲。马竞荃同学亦为助讲。竞荃名宗芗,著有《毛诗集解》三十六卷。最近,章师所讲《尚书》二十九篇,上月讲完,新诂甚多,马君完全笔录,其他小学、诸子等,笔记亦多。不幸章师谢世,马君住讲习会中,失所依归,其眷属全在北平。马君恂恂儒雅,笃实可亲,当世不可多观。贵院国文学系大可延聘,斯人胜于时流多矣。

     

    二、有同学徐复,原为黄侃弟子,黄侃逝世后,徐复入苏州国学讲习会,为太炎先生弟子。抗战开始后,徐复流寓重庆。朱希祖知道后,先与其一道编太炎先生文稿,后又介绍徐复到重庆广益中学任国文教员,以解决吃饭问题。徐复先生现为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高龄九十余,已是我国国学界的泰山北斗了。日前我去拜访徐先生,谈起往事,先生仍殷殷不忘。

     

    章太炎在苏州国学讲习会的新弟子,对师兄们甚至对师兄们的后人也多有关心,也举两例。

     

    一、朱季海先生是太炎先生晚年弟子,他的性格有点像黄侃。季海先生晚年花不少心血,对先祖父朱希祖的著述目录进行校补和续补,目的是“以广其传”。并写了几段跋语,其跋朱希祖《郦亭读书记》曰:

     

    (该书)“首尾十年,人事万端,流寓巴蜀,举目有山河之异。戎马余生,犹以国史自任如此。其迈往之志,治学之勤,蓄德之宏,考辨之精,即此可见。鲰生横议,固属无知,同门轻触,难与为仁乎?一九九四年十二月十九日十时二十分记于灯下。”

     

    先生所作之校补和续补以及跋语,均发表在《江苏文史研究》2002年第2期上。

     

    二、诸祖耿先生也是太炎先生晚年弟子,后为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教授中国古典文学。1981年,我正在研习先秦文学,听说诸先生是太炎门人,通过同学潘百齐介绍,登门求教。潘向诸先生介绍:“这是朱希祖的孙子。”诸先生似乎不信,问道:“问你一个人,伯商先生是否知道?”我说:“伯商先生是我的父亲,他单名一个偰字,已经过世了。”诸先生立即动容,长长“哦”了一声,抓住我的手,说:“我一直在打听你们的下落!”经过“文革”的生死,又见同门后人,其心情可以想见。这之后,我从诸先生读了整整一年的《庄子》。后来,我母亲登门表示感谢,诸先生只说:“不要客气,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就是章门同人之间的最好心理注脚。

       

                

     

    北京大学国文门第四次毕业典礼集体照(1918年),前排左起依次为:朱希祖、钱玄同、蔡元培、陈独秀、黄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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