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其中12篇是首次结集,为梁羽生武侠小说封笔后的文字,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原名陈文统的梁羽生被誉为新武侠小说鼻祖,生于广西蒙山,曾负笈岭南大学,后南迁香港,供职于《大公报》。自1954年在《新晚报》连载第一部武侠小说《龙虎斗京华》起,此后三十载,共有《萍踪侠影录》、《白发魔女传》、《塞外奇侠传》、《七剑下天山》等35部小说作品问世,脍炙人口。
据出版社工作人员透露,梁羽生2006年底中风后,一直在澳洲治病,现在身体状况很稳定。梁羽生自己也在序言中感慨道:“返澳之后,因年老体衰,老眼昏花,写了大半辈子的文章也不能再写了。虽客居海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许许多多的旧人旧事。《笔花六照》中就记载了我的这些忆念,包含了我对往事故人的点滴记忆与深深的缅怀。”
日前,记者历经一个月的辗转,终于联系上梁羽生先生,并通过电子邮件专访了远隔重洋的这位武侠和国学双重大家。
[往事梁羽生]写武侠起于被迫,却不料开风气之先
梁羽生在岭南大学时读的是经济系,却拜简又文和金应熙学历史,毕业后,入香港《大公报》,和金庸一起任副刊编辑。梁羽生不仅国文功底深厚、擅长诗词歌赋,还具有异常广博的历史知识、地理知识、民俗知识,这些,只要读过他的书的人都会深有感知,为之折服。《萍踪侠影录》中的背景多在蒙古,所述故事中心,就是明代有名的“土木堡事件”;而《女帝奇英传》写的就是唐代女皇武则天和青史留名的一代才女上官婉儿。
但原本有志于史学的梁羽生为何写起了武侠小说?说起这其中的因缘,梁羽生认为“远因”是老师金应熙,年轻时在“亦师亦友亦兄”的金应熙影响下迷恋读武侠小说;而近因是1954年香港两位拳师从报上骂战到澳门擂台比武,不到5分钟,以吴公仪一拳打伤陈克夫的鼻子而告终。这件事情在香港街谈巷议,引起轰动。此时,《新晚报》总编辑罗孚忽发奇想,建议梁羽生写武侠小说在报纸上连载。于是,梁羽生被迫创作《龙虎斗京华》,不料一纸风行。吴陈比武的这一拳,打出了从上世纪50年代开风气,直到80年代依然流风余韵不绝的海外新派武侠小说的天下。晚年梁羽生回望自己的创作生涯,感慨万千,当时认为写武侠小说即使成功,也不是“正途”出身,想不到30年后,他成了武侠小说的辩护人,并因此成为新闻人物,命运真是会开玩笑:“往事并不如烟,要说是说不完的,能说多少就多少吧。这正是:旧梦依稀记不真,烟云吹散尚留痕。”
[前瞻梁羽生]真正对武侠小说有大贡献的是金庸
可以说,梁羽生和金庸、古龙,创造了一个新武侠小说时代。对于金庸,梁羽生说:“我顶多只能算是个开风气的人,真正对武侠小说有很大贡献的,是金庸先生。他是中国武侠小说作者中最善于吸收西方文化,包括写作技巧在内,把中国武侠小说推到一个新高度的作家。”
至于如今的一些所谓奇幻武侠经典作品,以及所谓叫板金庸的“新生代”,梁羽生表示“未曾读过,不敢置评”,而对于而今武侠小说将在什么时候,由谁,或者什么样的人,再次迎来盛世?梁羽生的回答同样充满模糊性:“吾非诸葛孔明,实不能作此预言。”但他表示,有些人对接班人的问题感到忧虑,自己倒是比较乐观的:“中国有超过十一亿人口,有那么多武侠小说的读者和作者,他们碰上的又是一个丰富多彩的、千年难遇的、新旧交替的时代。这些因素加起来,虽然也不一定就能产生伟大的武侠小说作家,但根据数学上或然率来推算,它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我想起一首中国的诗:‘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现代人的生活节奏比古人快得多,因此我改了一个字,改‘百’为‘十’。这也是我对年轻一代中国武侠小说作者的期望。”
[近况梁羽生]澳洲养病,唐诗宋词仍倒背如流
2006年在回香港出席天地图书出版公司30周年庆典时意外中风的梁羽生,返回澳洲治疗一段时间后,身体状况趋于稳定,目前正在陈秉达疗养院进行康复疗养。悉尼社会各界人士十分关注梁羽生的病况,不少“书迷”更主动前往探望,送上慰问品,衷心祝福他们心目中的大侠早日康复。就在记者采访梁羽生不久之前,一众“书迷”专程前往疗养院探望梁羽生。
记者了解到,当时,躺在病榻上的梁羽生,正全神贯注地翻看一本唐宋词选,手中的书扉页已被翻得残缺。他一见有朋友前来探病,精神为之一振。当书迷请教梁羽生写作的成功经验时,梁羽生略一思索,谦逊地称自己并不算成功,只是读者的厚爱,令作品一再流行。顿了一顿,梁羽生语重心长地说,做任何事情要有成绩,必须先练好基本功。并举起手中的唐宋词选一书说:“这部书中的诗词,我大部分都可以背下来。你们随便翻开任何一页,讲出词牌名,我试试背诵给你们听。”果然,书迷们一讲出词牌名,梁羽生马上接上,感情丰富、抑扬顿挫地背诵起来。
而在记者表达了晚报读者对梁羽生近况的关心之后,他再次表示:“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返澳洲后,静心休养,配合医护人员,虽老病缠身,更添了中风,但好在得到医护人员及家人适当的照顾,而且每日都会做做运动,我有信心可以康复,请向各位读者传达我的问候及致意。”
[散文梁羽生]旧梦依稀记不真
相对于梁羽生的武侠小说,散文集《笔花六照》是另一种好看、耐读,这得益于梁羽生的文笔、见识和阅历。大凡写武侠小说上乘者,多是文史方面的杂家,有着历史学家的功底。《笔花六照》分为六辑,精选1956年至2005年的散文,并由梁羽生亲自增订,既记武侠因缘、师友轶事、史论典籍,又有谈诗品联、云游记趣、棋人棋事,彰显武侠世界之外的梁羽生之性情与志趣。
梁羽生国学功底深厚,文史修养笃实。书中,他追忆了陈寅恪、饶宗颐、简又文、金应熙、舒巷城、聂绀弩、黄苗子等文人的风骨,张季鸾、胡政之、金庸、徐铸成、杜运燮、陈凡等报人的风雅。梁羽生说:“写作生涯五十年,我大约也可算得是个‘资深写作人’了。我写小说,也写散文。小说是‘独沽一味’,全属‘武侠’;散文呢?则真是‘散’得‘厉害’了,山水人物,文史诗词,对联、掌故,象棋、围棋,几乎什么都有。这并非我的知识广博,只是说明我的兴趣之‘杂’。”
说到此次出散文集,梁羽生说:“我已步入晚年,是应该趁着精力还许可的时候,加紧工作了。但考虑的结果,我决定还是出‘选集’。因为我的散文数量颇多,而且散见于各地报刊,要出‘全集’,‘工程’浩大,倘若‘天假以年’,慢慢做吧。当务之急,是先出一个较有特色的选集。”
■记者博客 圆梦“张丹枫之父”
□谢正宜
一直视梁羽生笔下的张丹枫为毕生心中白马王子代言人,可以说,一套《萍踪侠影录》也在我生命的最初阶段启发了我对明史的狂热爱好,乃至后面才有勇气去看那些味同嚼蜡、艰深晦涩的典籍。
呜呼,古龙死得早,吾生也无缘相见,金庸老人家倒是一再亮相,我也好歹有过最爱的《神雕侠侣》签名本,而陈公梁老先生的足迹却如此缥缈,实在难得一见。
这次,梁羽生散文集《笔花六照》出版,拿到出版社资料、节选、封面图片的我,依然不甘心,通过出版社,联系到香港天地图书的副总编辑孙立川先生,无耻地提出专访梁羽生先生的非分要求。
孙大编辑一派儒雅,并不因我一小毛孩子记者而无视之,当即回道:“因梁羽生先生返澳洲养病,所住通讯不好,可否请以电子邮件将所提问题传到我的邮箱?”
之后的两天,我怀着隐秘的狂喜,打开空白文档,却发现,真是大爱近讷,仿佛对偶像已经无言,该了解的,早已散在字里行间,梁先生又有恙在身,不忍多做打扰。
最后终于列了几个问题发去,心里想到的是我喜欢的前名记者现任名女作家亦舒的功力——用三个问题,挖掘透一个采访对象。
那一阵子,我忍着,等着,心里悬乎着——毕竟梁老先生年纪大了,毕竟孙大编辑事务繁多……
终于,在一个月之后,梁先生的回复来了,附赠一枚手书向我们的读者致意的小题词,真是意外之喜。
从日期看,这份回答,是梁先生在我提问之后两周方能趁身体不错时提笔作答,又过了两周的斟酌、传输,最后到我手……
虽然读者们为金、梁、古争了一辈子长短,而我向来觉得,如以武功论,金庸自然是名家名派,武林大家族那种,古龙则剑走偏锋,以诡奇取胜,但论内功,谁都不及梁羽生那样的古文底蕴,我甚至相信,这是一个相当琴棋书画的老派名士流来着。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老一代武侠小说以此作内核,在我看来,远比新时代的小朋友们所谓“自我救赎”的新武侠内核高端,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所以前辈们比较达,小朋友们比较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