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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作家李敖自诩是“文化老顽童”,可他一会儿竞选“总统”,一会儿做客“康熙来了”,既介入政治,也涉足娱乐。因此,其身上的“文化气”难免为江湖气所拖累,显得不够纯正。而回望神州,倒有一人堪此殊荣,这就是“燕园三老”之一的金克木先生。
金先生是举世罕见的奇才。他精通梵语、巴利语、印地语、乌尔都语、世界语、英语、法语、德语等多种外国语言文字。他曾仅靠一部词典,一本恺撒的《高卢战纪》,就学会了非常复杂的拉丁文。这种语言天赋在中国学界除陈寅恪外罕有其匹!难怪有人说他是“钱钟书先生去世后,中国最有学问的人”。更有意思的是,上世纪80年代,金先生已年近七旬,但他还敢于蹈新踏奇,举凡国际人类文化学的一些新学科,他几乎门门涉足,例如比较文学、符号学、诠释学、信息美学、民俗学、语义学等。当代有些最新的研究方法,还是由他首倡从域外引进的。对于他这种“博学杂览”的特点,陈平原先生曾这样评价,他是“以‘老顽童’的心态与姿态,挑战各种有形无形的权威——包括难以逾越的学术边界,实在妙不可言”。
那么,“妙不可言”在哪呢?这本《人生与学问》就将为你提供答案和启示。
由于学问功底深厚和人生阅历丰富,金先生发而为文,打通中西,贯通古今,举重若轻;古到三皇五帝,新到符号学、耗散结构;大到人类的历史和前途,小到中餐的筷子、西餐的刀叉;雅的如中西文化对比研究,俗的如男女情爱痴迷,均能别开生面,出奇制胜。比如,金先生在《何谓“文化危机”》一文里说:“我们的目标是现代化或超现代化,而思想是古老的,只信直接经验和实用,要求‘立竿见影’。这好比以成汤、周武的思维软件装入电脑,以刻竹简方式打字,越急越慢。”这对于那些彻底否定传统文化的人是很中要害的,但话又说得极委婉,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人生与学问
金先生治学有独到的功夫,他擅长把西方的新学科、新方法“中国化”。那些深奥拗口的洋名词、庞大复杂的结构,经过他的妙笔梳理,一一变得明白易懂、深入浅出了。比如,启功先生曾认为将李商隐的《锦瑟》“如果剥去所有的装饰,便只剩下‘半辈子,梦,心,泪,热,早已知道’”,有些人觉得这是恶搞,但金先生在《文才中的偏锋和中锋》却认为“我看启功不成诗的也是诗,若分行改成三行:‘半辈子/梦,心,泪,热/早已知道’,这是不是可以算做现代诗的朦胧诗?李义山可以这样通过启功而现代化吧?可见,诗意思也能突破诗形”。
老实说,虽然此书只是金先生的散文和随笔,不能代表他学问的最重要部分,但读完此书后,我觉得刘苏里先生所说的“三百年后看懂金克木”实在一点也不夸张。遗憾的是,对于王国维、陈寅恪、胡适、汤用彤、傅斯年、徐梵澄……等等先贤,几乎都有不可移易的定论,就是季羡林先生也已被尊为泰斗,李泽厚先生被称为大师。金克木的名字却与上述人物无缘并列。为何金先生的地位没有被普遍认可?汪丁丁的这段话或许是一种回答——“在一个分工体系很成熟的社会里,社会为你安排好的是一种机械式的人生。所以尼采才非要辞去教职不可。但跳出这个分工体系的同时你也就失去了‘合法性’,你得不到社会的承认。这个时候就需要道德勇气了,需要诚实地面对心灵的勇气。这就是‘人文关怀’在现代社会里的表现形态”。
2000年8月5日,金克木先生因病在北京逝世,临终遗言是一句很诗化的语言:“我是哭着来,笑着走。” 那一刻,“出经入史,学冠中西”,“徜徉中外,思接古今”,“舌粲莲花,谈笑风生”,“羚羊挂角,神龙在天”,“精骛八极、神游万仞”,所有这些评价都显得多余……
金克木
“燕园三老”之一
金克木(1912年8月~2000年8月),祖籍安徽寿县。历任武汉大学哲学系教授,北京大学东语系教授。我国梵学研究、印度文化研究大家,学贯东西,通晓多国语言,对东西方文化很多领域有广泛研究,著名的诗文学者。金克木与季羡林、张中行两位学问大家,共同在北京大学任教,因同住燕园,被世人称为“燕园三老”。(邝海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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