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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十力曾孙女熊明心:与王元化爷爷最后的相处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8-06-25 00:00于哲学网发表

 

 



     

     

     

    《中国历史讲话:中国哲学与西洋科学》(十力丛书)熊十力著 上海书店出版社 20083 定价:20.00

     

    细数那段隔代人轻松家常的日子,不知不觉已是十几年。从吴兴路公寓到衡山宾馆,到庆余别墅。开始的时候,和爷爷一起聊天吃冰淇淋,在衡山公园健步如飞。渐渐爷爷视力减退,拄起拐杖,不再吃甜食,午睡起床的时间越来越晚。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我也不得不常去瑞金医院才能见面。《读熊十力札记》的最后改定,是在病房里完成的。不变的是,爷爷从来没有停止过思考和工作。

     

    《十力丛书》终于陆续面世。出版这样一套印刷精美、售价不高的单行本,是我的家人,特别是祖母一直以来的心愿。诸位长辈、师友在丛书的编辑出版过程中,付出了辛勤的劳动,非常感谢各位的关心与支持。

     

    有幸参与《十力丛书》的编辑工作,协助整理序言《读熊十力札记》,对我而言是难得的学习机会。现在回忆那时和王元化爷爷一起读书工作的情景,感慨又不止于此。

     

    忘不了今年最后一次从德国给爷爷打电话的情形。背景有些嘈杂,病房里有访客。爷爷听出是我,很高兴,连问好几遍,“你怎么还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然后说,“你在那边好好的,不许胡闹,不许胡闹啊!多打电话过来啊!”我想象他故意板起面孔的表情,忍不住要笑,但是虚弱的嗓音,却叫人心头缩紧。

     

    去年的这个时候,从春天到夏天,每周都有好几个上午或下午和爷爷一起度过。上午九十点到庆余别墅,一般这个时候没有什么访客。蓝云阿姨早到了,客厅的南窗前已架起方桌。北面的小茶几上,摆着张可奶奶微笑的照片,照片前总摆着新鲜的菊花。那时她离开我们已近一年。爷爷通常在这时在蓝云阿姨的帮助下读书、写东西、修改文章,看起来精神不错。我静静地在桌旁坐下。窗明几净的读书天,一边一起工作,一边听他的评论和读书心得。那篇作为《十力丛书》序言的《读熊十力札记》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开始花了几周陆续整理好的。

     

    记忆里那段日子天气总是出奇的晴朗,每天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按爷爷的要求,把过去文章中所有关于曾祖父的内容集中起来,分成十几节。我们一起聊起其中的段落,一起调整次序和字句,一遍又一遍,非常仔细。我们也一起读书。爷爷曾拿了《无邪堂答问》,指着第四卷告诉我,汪公岩先生是他老师,四十年代的时候,他曾跟公岩先生读《文心雕龙》和《文赋》。我们一起看朱一新批评公羊学的段落,一起读康有为给朱一新的信,读到康有为因为没有获得学界前辈的认同而恼怒的字句,爷爷会笑,你看把他酸得……爷爷读报纸的时候,给我讲起反对有些学者对五四全盘接受不可批评的观点,特地嘱我读《九十年代反思录》中关于五四和社会契约论的几篇。

     

    中午我留下蹭饭。十一点十五分,爷爷吃一粒吗丁啉,十一点半开饭。很简单的家常菜。鲜嫩的时蔬,小菜心、茭白尖,或炖得软软的大白菜、茄子。每天都有好汤,最特别的是有湖北家乡风味的排骨藕汤。爷爷总是得意地说,炖了好几个小时呢,这里每天都有最好的汤。

     

    下午爷爷照例午睡。我和蓝云阿姨一起离开,我径直去上海图书馆。爷爷突然想查资料或借书时会打我电话,有时是借何兆武译的《社会契约论》,有时是《三国志》里关于钟会的材料。四五点的时候,手机响起,爷爷会很顽皮地说,“猜猜我是谁?”

     

    每次去庆余,前一次整理的序言和查找的资料,爷爷已亲自读了,作了标点和记号,甚至住院期间也是如此。应该是午睡之后读的。爷爷身体虚弱,目力不济,他的坚强和勤奋一次次让我感到震动。汗颜的是,我粗心打的错字也被用红笔一一修正,虽然爷爷从来没有用严厉的词句批评过我。

     

    每次去看爷爷,少不了讲起曾祖父,开头总是“你的曾爷爷……”。讲得最多的是怎样读书,一遍遍地讲“沉潜往复,从容含玩”,还特地用便签纸写下来。也讲故事,也有文章中不曾写到的。爷爷曾说起,曾祖父决定是否与人交往,要先相面。第一次去拜访,被曾祖父捧着面孔看了许久,心里很是忐忑。所幸曾祖父看后说,以后可以常去。爷爷也喜欢讲曾祖父在浴盆中和他聊天的情形,讲曾祖父为人洒脱不羁。讲起曾祖父一次突然到他家,说要把自己的书存在他那儿,可是爷爷当时的住房很小,根本没有能力保管那些书。这件事,爷爷不知说过多少回,带着怀念和遗憾的神情。当时的情景,据承义伯伯讲是这样的:冬天,曾祖父来到他们家,穿着旧棉袄,腰间扎着根草绳,一口黄冈话。这一幕却给当时年纪很小的承义伯伯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一再对我提起,你曾爷爷真是了不得,了不得!说话的时候,承义伯伯的眼睛在闪光,那双眼睛,和爷爷的一模一样。我也带去些有关曾祖父的旧照片,聊起从祖母、姑婆或父亲那里听来的零星旧事,爷爷总是兴致盎然。

     

    细数那段隔代人轻松家常的日子,不知不觉已是十几年。从吴兴路公寓到衡山宾馆,到庆余别墅。开始的时候,和爷爷一起聊天吃冰淇淋,在衡山公园健步如飞。渐渐爷爷视力减退,拄起拐杖,不再吃甜食,午睡起床的时间越来越晚。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我也不得不常去瑞金医院才能见面。《读熊十力札记》的最后改定,是在病房里完成的。不变的是,爷爷从来没有停止过思考和工作。

     

    (备注:作者熊明心系熊十力先生的曾孙女,目前留学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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