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邵洵美创作的诗文和著译中,用过的笔名多达二十四个。我试着结合他的生活来解释它们的用意。 早年他崇拜英国诗人史文朋,用过笔名“朋史”。“浩文”则是表达自己要成为多产作家,常用于一般文艺评论、短篇小说、不太在意的小诗和一些短小的译作。他和项美丽合作写的一篇篇短文,发表在美国《纽约客》杂志,后来集成一本《Mr.Pan》,书中主人翁Pan Heh-ven,原型就是邵洵美,其谐音Pan Heaven,可以说,他有“笔天下”的雄心。以民族的先祖“唐尧虞舜”之一作笔名,可能是想以《贵族区》作为他发奋写长篇小说之始。纪念他的母亲和祖母的诗用“荆蕴”,有负荆之意,他深感失去亲人后作为长子长孙重任在身。“郭明”可能用的是谐音,此名署在他所写的数十篇忧国忧民的文章上。而“明言”,乃“郭明”所言。“荀枚”和“辛墨雷”是“洵美”的谐音。杨刚翻译毛泽东的《论持久战》,发表在《Candid Comment》,用其笔名“失名”的音译;邵洵美便效仿她,发在《自由谭》里的《游击歌》即署上“逸名”。集邮的文章用“护封”,他以为邮票的珍品也应如名著一般加“护封”收藏。“初盦”表示他在邮学的领域里初出茅庐。以“龙头楼主”写的文章讨论的多以龙票为主。 他的另一些笔名则很有趣。邵洵美热心,常为帮别人的忙而忙,可能太太说:“一天到晚忙,你忙疯了!”于是“忙蜂”出焉。1938年太太生下第五个女儿,女儿太多,取名“小多”。正编着抗日杂志《自由谭》,写了文章想笔名,“多人”变成了“都仁”。家里老大,人人喊他“大哥”,“八一三”后,相对说,他比以前闲得多,就有了“闲大”。在《自由谭》的英文版杂志《Candid Comment》里,索性用笔名“Big Brother”。1929年,初出道的邵洵美时常为出版和写作向《真美善》杂志社的曾孟朴讨教,成了忘年交,竟然与老人家开玩笑,冒充名叫“刘舞心”的女读者跟曾老通信。“舞心”有作弄老人怀有春心之意。曾老故意让“她”的小说《安慰》发表,又把二人来往信件登在《真美善》上,一时非常热闹。邵洵美以为自己玩笑得手,十分得意;谁知,老先生深有谋略,以此扩大杂志的销售。当然,我如此解释他的笔名,恐难脱牵强附会之嫌。他夫人确定他有个笔名“邵年”,我发现他以此发表过《访华外国作家系列》十篇;在《论语》亦常以“年”发表短评。“年”字,不知何意。 也有特殊情况,让他不得不用笔名。如1943年,很用功地写了六十篇集邮文章,因为刊在沦陷时期的《新申报》,他不愿用真名。1955年出版的《玛丽·巴登》,起初是一个为出版社审阅的本子,后来改动多,其中好几十首小诗和民歌,洵美花了很多心思翻译,犹如再创作,便具笔名“荀枚”(与“洵美”谐音),作为合译。 不过,凡是重要的文章,邵洵美都会署真名发表,如:“一二八”后他发表的第一篇政论文《容忍的罪恶》,他没用“郭明”。第一篇小说《搬家》,《人言周刊》里那些讨论新诗与文学理论的文章,以及他那篇连载十六期的《一个人的谈话》,他没用“浩文”。还有,《时代画报》里十六篇“时代讲话”,包括一连三篇他呼吁抗敌救国的政论文,《自由谭》里连载的回忆录《一年在上海》,《中美日报》的三十一篇《金曜诗话》,《论语》半月刊里几十篇“编辑随笔”,还有他连载在《辛报》上的《儒林新史》(其中记有他和文坛诸友结识经过和趣事),还有在《文学时代》译的小说《夫妇之间》(作者考特是笔会的客人,他接待过的)。此外,几篇与文友发生论争的文章,他都以实名刊出。新中国成立后他发表的惟一的文章,即刊在《文艺月刊》上的《读毛主席关于诗的一封信》,也签上了真名。 有谓邵浩平、绍文亦为其笔名,笔者以为绍文的文笔内容都与洵美不合,邵浩平作品则始终未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