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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妖魔化武则天”孟宪实谈“史学热”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8-04-28 00:00于哲学网发表

 

 



                              

                        《百家讲坛》主讲人、唐史专家、中国人民大学历史系、国学院副教授孟宪实

       [编者按]4月25日上午,《百家讲坛》主讲人、唐史专家、中国人民大学历史系、国学院副教授孟宪实作客人民网文化频道,就“大众史学热”等话题畅谈了自己的看法。这也是人民网文化频道“历史和传统文化阅读”系列访谈的第二场。

       大众史学热”是短缺经济造成的

      主持人:各位网友大家好,欢迎收看人民网视频访谈。今天这场访谈是人民网文化频道“历史和传统文化阅读”系列访谈的第二场,我们非常高兴邀请到《百家讲坛》的主讲人、唐史专家、中国人民大学历史系、国学院副教授孟宪实先生。欢迎您来到人民网,请您先和各位有打一个招呼。

      孟宪实:大家好。

      主持人:这些年从历史类图书、音像的出版发行都非常繁荣,包括二月河等一系列人物,包括书籍都在推广我们的大众史学。大众史学也成为公众阅读的热点之一。您作为一个专业学者,从您的角度出发,您如何看待这样的现象?

      孟宪实:首先我觉得应该欢迎。对于历史学来讲,如果没有一定的社会阅读作基础,这个历史学的基础也就有问题了。所以,长期以来,这方面的读物其实是很缺乏的,我记得原来黄仁宇有一本书叫《万历十五年》,中华书局出了以后,一直作为畅销书在卖,而且现在已经卖出去几千万了。

      主持人:而且那本书非常经典。

      孟宪实:那本书就是学术著作,就是文笔好,很多不学历史的人,也把它当作历史读物来对待。这本书解决一个提示,我们社会上缺少这个层面的阅读物,长期以来一直如此,所以如果“读史热”的话,从专业角度,我们是最欢迎的,我们是受益者。

      主持人:就是说市场一直需要这样的书出现?

      孟宪实:一直需要,只不过没有。

      主持人:我们能否这样理解,真的有这么一个“热”其实也是一个厚积薄发的过程?

      孟宪实:其实就是短缺经济造成的,一直有这种需求,但是不能满足它,但是突然有几本书满足他们了,大家阅读热情就很高。

      主持人:也有人指出,当前读史热有几个特点,从宫廷题材到《明朝那些事儿》从主题几乎都是围绕着帝王将相。您如何看待这样的观点?

      孟宪实:有没有可能我们的通俗历史或者是历史普及读物,避免讲王候将相、帝王将相,因为这个词从辛亥革命以来,一直是一个贬义词,比如批判传统史学的,《二十四史》就是帝王的家谱,所以我们一直批判封建帝王,批判帝王将相为中心的史学,另一方面我们不好摆脱,因为传统的历史记载,确实是以帝王将相为核心的,他们的故事、他们的事迹记载的最多,要找一个平常人,我们很想找一个普通百姓在秦汉时候的生活状况,有这样的书吗?没有。历史没有做这个记载,你不能去填补。

      所以史料决定了史学,这是一个很典型的特点。就是传世的史料都是这么记载的,记载历朝历代帝王将相特别多,而且他们的事就是比较全,所以你阅读历史、了解历史,能够越过这个史料本身吗?越过不了。和中国的传统文化,在这方面也是联系在一起的。比如,讲近代中国开始有电影,电影的题材很多都是历史题材,很多戏剧都是历史戏剧,为什么这样?就是中国有一个太丰厚的历史积累,太系统的历史记载。你要说它是弱点,可能也不对,就是中国的文化特点,历史记载很多,你不能越过它,所以,从这个角度讲,帝王将相的作品有必然性。这是一点。

      第二点,通俗类的作品,包括影视,它都需要一个观众,观众对谁知道的更多呢?或者稍微知道一点的是谁?它是要求观众或者读者多少有一点这方面的知识准备的,帝王将相的知识稍微还是多点。所以从这一点,为了适应观众的阅读,选帝王将相作题材,也有不可避免性。 当然我觉得这是初级阶段。初级阶段可能不可避免地一定要走帝王将相的路子。等到什么时候呢?比如等到我们的阅读达到了一定的水准,大家从了解知识,进入到需要提炼知识的时候,就是通过自己的阅读,通过自己的研究,提炼这种知识,提升这种知识的时候,那个时候可能很多人就不会再满足于帝王将相的故事了。

      主持人:可能就有更深层的需求。刚才我们聊的都是出现一个词很频繁,就是“通俗历史读物”,您是一个很权威的学者型的教授。您平时自己也会去看那些通俗读物吗?

      孟宪实:通俗读物肯定不是给我们写的,从专业角度这样讲。它是给一般非专业的读者写的。所以我们肯定读得少。最近也会有一些接触,就是想了解人家是怎么写的。特别是接触《百家讲坛》以来,也需要你的语言、你的文字要通俗易懂,你就得去学习人家是怎么做的。这个时候,会从技术上吸收通俗作品的成功之处。

      主持人:您能不能举一本你看过的通俗读物,做一下评价?

      孟宪实:比如现在很风行的《明朝的那些事儿》,第一部讲朱元璋的,当年明月写的时候,是有一些文字积累的,他写的文字很漂亮,很生动、很形象、很文学,他也是尽量地不走虚拟的路子,他还是要介绍历史本身的,所以,我看他的文字就很好,而且有很鲜明的时代感,他会把现代的问题加进去,这就是怎么和观众或者和读者接近,就是你的话语和读者接近,你的词汇和读者接近,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如果你说的都是专业用语,比如历史学的研究著作就是这样的问题,它都是专业术语,如果没有专业训练,看不懂,不知道你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一个不重要的词汇,人家都要费劲去理解,其他的,你要讲一个道理,讲一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大家更费劲了。所以,非专业的读物要求的就应该是通俗易懂的文字,甚至这种文字比内容更重要。

      上百家讲坛“文质彬彬说唐代”

      主持人:刚才您有句话让我想到另一件事,您说这些通俗读物不是写给像您这样的专业人士看的,让我想起,现在也有这么一个现象,在大众史学作品热中,有很多写大众史学的是非专业出身的,不是历史学专业的作家,更多的可能是大众文学领域里的作家,您如何看非专业的写历史学通俗读物?

      孟宪实:理想状态应该是有史学大家来写这些问题,写通俗读物,像黄仁宇的作品,他就是一个史学专业工作者,他写《万历十五年》,大家觉得很好。为什么专家写会更好呢?就是专家不会犯基本的错误,他知道哪些话是不能说的,哪些话大概可以推测着讲,哪些话可以大胆地讲,有根据的可以大胆地讲,根据不足的可以推测讲,没根据的,根本不可能讲。所以我觉得专家在专业的把握上,肯定具有专业性。非专业的人来写这些书,也有些好处。比如说他可能最主要的是他的表述比较好,表达比较接近读者,但是专业点上能不能把握住,这是很难说的。

      其实有些非专业人写的非虚构类的历史著作或者是历史介绍读物,往往会出这类问题。就是真正要让他把握专业的那个点,他可能把握不住。或者他本身就不是很在意那个。而专业人士会很在意。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前段时间我在博客里写一篇文章,我写“文质彬彬说唐代”,是想用一种概括的语言表现一下唐代的文化状况,当时,我写一句话,就是特别犯琢磨,写什么呢?我写了一句,我说“孔子说,郁郁乎文哉吾从周,我就跟一句,文质彬彬我爱唐”,表达一下自己对唐代的感觉,但是我把孔子放在了前面,把自己跟在了后面,其实从语法、文字方面都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我有一个女学生,后来她不是很明确,但是她给我暗示了这一点,她说,把孔子写在前面,把自己写在后面,那意思就是你把自己和孔子并列在一起,这有点不合适,她没有明确地说,但是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因为我当时写这句话的时候,颇犯踌躇,怎么写呢?这么写行不行?这些看起来是潜意识的东西,我写到这儿费劲,我的学生看到这儿,也觉得有问题,但是如果非专业的话,他会觉得这无所谓,他会觉得对孔子说点莫名其妙的话也应该无所谓,但是你要是专业人士,恐怕在这些方面,看起来大家并不在意的地方,会有顾忌,这是潜意识中的那种东西。

      主持人:非专业可能更少这种顾忌,能够更随意、自如,心中没有这样的禁忌。但是同时这也引出另外一个话题,比如说很多非专业作家写出来的,让我们觉得历史偏审美化、传奇化,甚至娱乐化,我们脑子里的历史可能是非常严肃的,他这样,可能我们更容易接受,更有趣,读起来更舒服,但是这不免让历史丧失了严肃感,您如何看待这样的状况?

      孟宪实:这不是现在才有的问题,是一个老问题,甚至涉及到基本文化观念的问题,像历史提供的这些故事、这些人物、这些资料,可不可以娱乐化?可不可以成为大众娱乐的材料?如果要是说不可以,有问题;如果说可以,可能也有问题。其实现在有两种观点。中国一贯是比较认真地对待历史的,比较严肃地对待历史,比较正直地对待历史,所以经常会把对历史的态度看作是一个重要原则。

        作为一个历史学家来讲、史学工作者来讲,这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要求所有的大众、所有的读者都要像专业人士一样对待历史,甚至不许娱乐,这恐怕也有问题。就是说,我们能不能对历史抱有一种宽容的态度,一方面其实可以娱乐,历史既然给我们提供了有可能的娱乐条件,我们为什么不高兴一下呢?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要么就这一端,要么就那一端,大家相互宽容一点,路线都保存,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主持人:也就是说,我们两头都别走极端。

      孟宪实:特别是不要用一端代替另一端,这恐怕就有问题了。

      主持人:这让我想起一件事,现在很多中小学生对历史课普遍不感兴趣。学历史学不下去。您觉得咱们用这种另一端或者偏另一端,偏娱乐化的感觉,会不会重新吸引他们对历史的兴趣?

      孟宪实:这可以不叫偏娱乐化。比如历史本身是生动的、具体的,有些人、有些事特有兴趣感,今天了解了这个事,也会对我们人生有启发、有感悟的。像这样的事,这样的内容,是不是可以多一点进入教科书或者是教科书的参考系统?我觉得有两点很重要,比如中学的历史教学有两点很重要:一点让他知道历史是具体的、生动的,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历史是可以研究的。

        其实引导人们兴趣有两个点:一点就是它的生动、具体、有趣味。第二,可以研究,可以深入研究——我可以发现历史。所以中学的历史教学,如果我提建议的话,一方面在教科书上生动具体,增加这方面的内容。另一方面,在学生的学习历史的时候,应该引导他去研究历史,如何看待历史,比如刘邦和项羽两个人为什么这个成了,那个败了,研究这个问题,通过研究增加学生对历史的兴趣,其实也提高他的鉴赏力和认识能力。结果我们现在的问题是什么?可能只让学生去背,什么好东西,只要让他去背,什么都会学不好的。

        为唐高宗“拨乱反正”何必“妖魔化武则天”

       主持人:问一个个人问题,您作为教授,这方面的专业学者,如果让您自己去写这方面的著作,您自己的爱好是偏向于严肃还是偏向于娱乐化。

      孟宪实:现在是齐头并进,原来没有接触《百家讲坛》之前,做过一个《贞观之治》的编剧,我的导师吴宗国先生对我影响很大,他主张历史的意义,历史有什么意义,你学历史有什么用,历史的研究只有变成常识的时候,你的意义才会体现出来。过去我们认为,李世民是这样一个人,现在我们认为,李世民是那样一个人。经过一段时间的传播,李世民那样的形象取代了这样的形象,大家都这么认为了,这就有意义了。

      其实,历史也是一样。比如现在我们就面临这个问题。五四的时候我们基本上否定传统,否定中国文化本身的,认为中国要在前进的路上,一定要放弃传统文化,放弃的越多,进步得越快,这是五四的基本概念,现在我们还会这么看吗?我们不这么看了。我们认为一个民族对世界角度的贡献,它对传统文化要代表世界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途径,否则你全接受别人的文化,自己的文化都没了,那是人家的文化贡献,不是你自己的文化贡献。所以这其实就涉及到历史的判断,你对历史的研究,小到一个人物,一个具体的知识,大到一个基本的历史观念。只有在人民普遍接受的情况下,更多的人接受了这种观念的情况下,你这个历史学就有意义了。

      比如,中国现代文物保护总有问题,我们总会用经济建设这个借口来破坏文物,借经济建设破坏文物,比盗墓者破坏一点都不差。但是我们有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是什么呢?我们要经济发展,我们要社会进步。

        但是,有一天,比如过了一百年以后,你就会发现,某某城市连一座200年以前的城墙都没有。这个城市的历史有没有?它的证据何在?那时候你会发现,两块土坯比你高楼大厦还珍贵,那个时候,这两块土坯积聚了这个城市的历史情感,这时它值多少钱?为什么现在却有这样的概念?经济发展可以不保护文物吗?可以不保护古老城乡呢?为什么?这和一个历史的判断有关系,这和对中国文化的信心判断有关系,他不知道珍惜,不知道文物是不可再生的。我现在做一个明城墙,那是假文物,比真的明城墙的两块砖都比不了,历史不可复制,文物不可复制,你要珍惜历史,珍惜文物,那是自我的珍惜,其实自己民族的传统文化,其实是自我信心的表达。可是现在不是这样。说起来,都和我们的历史观有关系。

      主持人:可能还有太多的短视的经济利益蒙蔽了双眼,或者有很多决策这些事的人对历史这些方面的事不太重视。

      孟宪实:比如一个房地产商这么想很正常。他可以这么想。但是市委就不能这么想。但是有可能市委正好看好了这个经济指标,他在任职的这几年里,正好有这个经济指标上来了,他就好。可是我们没有文物保护指标,你的古文物保护的指标怎么样,没有。这不成为考核他的一个部分,这样的话,就涉及到了整个的体制是不是在这个方面都有问题。

      主持人:我感觉我们的话题越来越偏沉重了,越来越偏社会话题了。刚才您说的《贞观之治》,让我想起比较尖锐的问题,我们都知道,业内评价是非常好的,但是收视率的情况却并不乐观。

      孟宪实:大概就是这样。评价好的,就是对“贞观”有了解的人,阅读了“贞观”的书,他有了解,他觉得你拍的很真实,复原得很像,决定电视收视率的其实不是读者,读者是少部分人,不读书的人才是多数人,他们可能是基本上能够决定电视收视率的。这也就决定了那个片子最后的下场。当然,那个片子有地方没有做好,像我的编剧就没有做好,像故事的衔接有点弱,不吸引人,快成了历史教科书了,那也不行。就是说电视片本身还有一个文学性,这个文学性要强,才能够更多的吸引人。这涉及到很多方面的问题,一言难尽。

      主持人:叫好不叫座让人心里有点尴尬。咱们这里摆了您的新书——《唐高宗真相》,我不知道这本书是在《贞观之治》之前的写的,还是《贞观之治》之后写的,有没有吸取贞观之治让我们不舒服的教训?

      孟宪实:原来我编《贞观之治》电视剧的时候,因为它要通过演出,要演员来演绎,不得不编,是没有历史依据的,我要把这两个事编到一起。作为一个专业从业人员,心里不太踏实,觉得这个事没有做好。虽然我的片子写的不好,太忠实历史了,但是还是有编的部分,我对这个编的部分,仍然觉得心里不踏实,正好中央台要做《百家讲坛》,想让我来试试,我说我就讲唐太宗,我觉得通过我的讲述,把“贞观之治”里虚构的部分讲掉了,这样我就算补回来了。

      所以讲《贞观之治》的时候,我们这个讲座是没有问题了,应该是一个以史学为基本素材的讲座,还是很有专业性的。所以,讲唐太宗两个系列,一个讲“玄武门政变”,一个讲“贞观之治”,我觉得我原来的目标达到了。第二,我觉得对唐太宗这个人,对那个时代还是有了我的一些理解。

        我也把这些理解通过我的讲座告诉了观众,我觉得还可以。但是,接下来他们想把唐太宗作为一个系列讲下来,唐太宗的儿子就是唐高宗,所以就来讲唐高宗,唐高宗和唐太宗不一样的地方在什么地方?唐太宗是一个高、大、全的历史人物,说他千古一帝也好,其他的称呼也好,都认为唐太宗是很了不起的,他开创了唐初的盛世,奠定了唐代300年繁荣的基础,他的理性行政精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都是这么看的。所以,说唐太宗好,这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好皇帝。

      但是,唐高宗作为唐太宗的儿子是有问题的,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历史上对唐高宗基本上是贬斥的,没有说唐高宗这个人怎么好的,可是仔细想想也有问题。所以在翻阅史料,看人家的研究,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唐高宗是一个冤案,唐高宗的历史评价和唐高宗的实际是不相符的,比如说,最典型的,一般都说唐高宗是谁?不就是唐太宗的乖儿子,武则天的一个弱丈夫,傻乎乎的,最后把天下差点让武则天葬送了,一般都是这么想,影响很大的,《旧唐书》、《新唐书》、《资治通鉴》,这是对后世影响最大的书,他们的观点都是这些观点,为什么会有这些观点?

        其实,这是一个史学问题。历史记载向来不等于历史事实。但是我们了解历史事实,又必须要通过这个历史记载,这就有一个“拨乱反正”,去除虚假的部分回到历史的本真这样一个过程。但是,这个过程其实就是历史研究的过程。我要在这么一个通俗的讲座中,把这么一个很专业的研究的结论告诉给大众,这是有难度的,这比唐太宗的难度大得多。 我说唐太宗好,大家也知道唐太宗好,我就说他为什么好,好在什么地方,如此而已。关于唐高宗的讲解,整个是一个大翻案,这是一千年的误解,是一个大翻案,这不容易。观众就会说,“你难道比司马光还聪明吗?”你还真没法说。他说你比司马光见的资料还多吗?我也不能说。但是我要指出,司马光到底在什么地方错了,而且他为什么错了。所以这本书比讲座的时候更多了,讲座的时候讲了15讲,有些东西不合适播出,所以没有讲,所以播出的时候是9讲。

      讲完了以后,我就开始做这个书,补充了很多的资料,有些讲的时候,讲的不充分,我再加上,有些讲的方面不全,我再加上,有些地方《百家讲坛》没讲,我就在书里讲了。所以从讲座到这本书,对我来讲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提了我自己对唐高宗的认识。

      主持人:刚才您讲到我们对唐高宗的误解,包括他是一个“乖儿子”、“弱丈夫”,其实这是一种误解,您的题目也用了“唐高宗真相”,真相是什么?

      孟宪实:其实唐高宗根本不弱,你要说他“乖”,在他爹面前,他装的很乖,这是政治家的表演术,这是难免的,他本质上真的那么仁孝,说不上。现在大家都是同意的,唐高宗当太子的时候,和武则天的关系也出问题了,那时候武则天是他父亲的才人,是他父亲的众多女人之一,他和武则天是儿子和庶母的关系,但是就在唐太宗病重期间,他俩发生了关系,一般这个判断是不错的。你想一个乖儿子能干出这个事吗?哪个乖儿子敢干这个事?一个孝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呢?所以这证明他的孝、他的仁都是做给唐太宗看,做给大臣看的,他背地里做的事,他想做就做了。

        所以,他的性格,我总结,他的性格是外圆内方式的,和大家都能保持良好关系,但是骨子里他想做的事他还是要做,即使违背当时的人伦法律,他该做也做了。所以唐高宗其实是这么一个人。后边的事其实也能证明这一点。 像立武则天,就要立武则天当皇后,本来大家已经让步,你可以不做皇后,做其他的,也是你名正言顺的人不就得了吗?不行,非要做皇后,要较真到底。这影响多大啊,不仅影响朝廷的政治格局,法律上的问题不好解释,道德问题也不好解释,他虽然做了强行的解释,那个解释大家也没法相信。他怎么解释?他说武则天是我父亲赐给我的,哪有这样的父亲,那不乱套了,唐太宗混也混不到这个程度。所以,他的性格和他做帝王的特点,一直是这样的。

      另外一方面,我认为他从小受到了老子的影响比较大,道家的思想比较深。他不是那么显山露水,古代讲帝王之术的时候也是这么讲,帝王应该隐藏在幕后,大臣不了解他是怎么回事,然后他就发出指示,很严密地控制朝廷,应该都是这样的。高宗其实就是这样一个人,但是问题出在武则天身上。高宗强烈地立了武则天做皇后,这成了武则天进一步发展的政治基础,如果他不立,就没有武则天的事,可是后来武则天竟然当了皇帝,取代了唐朝,这不是前一个皇帝最大的失败吗?要说失败,这确实是他的一个失败。可是问题是唐高宗在世的时候,武则天到底有没有显现出要当皇帝的计划?有没有这样的证据?

      所以,现在,我认为,武则天的这些事都是高宗死后的事,就是高宗在世的时候,武则天装的更乖,高宗为什么不喜欢王皇后,王皇后是脾气很犟的人,她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家世也强大,人际关系很发达,她很牛的样子,武则天就乖巧,高宗就喜欢武则天,为什么不喜欢王皇后?他不喜欢强硬的女人,他喜欢乖巧的女人。可是现在我们的书都把武则天描写成一个特强硬的人,这就不对了。

      其实,武则天的形象也是两面的,也是分阶段的,是和高宗有一比,高宗在太宗的时期,就是一个乖儿子,乖得不得了,要多乖有多乖,武则天在高宗面前就是一个乖媳妇,要多乖有多乖,一幅大公无私的样子,自己亲戚、兄弟该处理的都处理,一幅没有野心的样子,因为女人要当政,传统经验大家都知道,她必须依靠娘家的实力,可是武则天对她娘家的势力处理得很干脆,不讲任何私情、面子,这都给高宗留下十分良好的印象。而且高宗死的时候56岁,武则天那时候已经60岁了。60岁的一个老太太,儿子都挺大了,20多岁了,你想高宗能预料到这个60岁的老太太还会去做皇帝吗?所以一方面武则天确实做得好,做得很乖,没法观察得到。另外一方面,高宗最信任武则天,因为武则天所有表现都值得信任。

      大家还会说,你还是没有洞察到。所以这里的问题又出来了,究竟是高宗智力低下,还是武则天太超人。其实武则天中国历史上就一个女皇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后边的人想学武则天没有学成的,就武则天一人办到了。那么对武则天也这么说,你自己即使是一个天才,你也不一定认识天下所有的天才,人家比你更高超,就是说武则天更高一筹。 我们过去会从王朝的历史上看这个问题,王朝最大的失败就是人家给你改朝换代了,你信任的人把你篡权了,她篡夺的不是高宗的权力,她篡夺的是她儿子的。这是一个事实。现在我们可以对这个事实放轻松点看,武则天当皇帝,对李家确实不好,这是一个事实。但是对天下是不是也不好呢?这不就可以讨论清楚了吗?

        其实,现在大家都能证明,无论是高宗时期还是武则天时期,社会经济是顺利发展的,从“贞观之治”到“开元盛世”,这是一个重要的发展时期,武则天那时确实有斗争,但是哪个朝代没有斗争,都有斗争,但是没有耽误国家对天下的管理,没有耽误社会的正常发展,这是最重要的。

      我们今天不必非要从王朝的历史上看待武则天这个问题,我甚至说,如果从纯粹历史审美这个角度讲,出来一个女皇帝还是挺好玩的一件事,也很好看。中国的体制,你可以看到,它不是绝对铁板的,所以,一个女人可以当皇帝,这说明制度还是很有弹性的。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我不知道。因为没有资料能够证明。但是后来武则天的路是这样的。武则天没有下文,她只能走一步,自己当皇帝。一个女人当了皇帝,然后接下去怎么办?这是一个大难题,武则天到最后也没有解决这个问题。很多人一开始就看出了这些问题。一定是这样的,有很多人看出武则天以后有称帝的意思,就不说话了,他们就想知道,我看一个60多岁的老女人究竟能走多远?其实真的没有走多远,就是走了20年,20年后回头还得把政权交给自己的儿子,这又是一个历史必然性。在那种社会继承制度面前,她是无力改变的,你可以改变谁当皇帝、谁不可以当皇帝的顺序,甚至自己可以当皇帝,但是不可以改变社会的继承者。

      最后,武则天一上台就讨论这个事,究竟依靠自己的侄子还是依靠自己的儿子,60多岁了,交给儿子还是交给侄子,犹豫来犹豫去,后来大家人心所向,还是应该回到唐朝,所以武家没戏了。这个制度大家是可以预料到的。她能突破吗?没法突破,一上来就问,侄子重要还是儿子重要?侄子对你好,还是儿子对你好?如果把位置传给侄子,肯定一上台就把自己老爹树立起来,你连烧香的人都没有,武则天害怕这个事,所以她最后乖乖把权力交给儿子,自己回到乾陵和高宗合葬。所以武则天作为一个女人,也有走不通的路,那个路只能走一步,第二步就没有了,也许就因为这一点,大家也就可以更放心让一个女人去掌权。

      主持人:听您一说,我觉得这本书还是有很多看点的。

      孟宪实:我们传统的史学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借鉴史学,借鉴史学的问题是不以史学为基本原则或者根本原则,它是以政治为根本原则,他是为了给当政者看,他为了提醒当政者不要犯错误,就把有些错误放大。为什么到《新唐书》和《资治通鉴》的时候,特别强调武则天的坏处,我在这里用了一个词,就叫“妖魔化武则天”,为什么要“妖魔化武则天”?就是为了提醒宋朝的当政者,武则天不能在宋朝出现,上来就把武则天写的很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从进宫开始就准备当皇帝,其实不是这样的,所以借鉴史学的问题在这里暴露很多,为了政治的需要,就牺牲历史的真实。我们现在没有政治需要看待这个问题了,可以完全以历史的真实为基础来讨论这个问题。

      主持人:可以更多的从历史本原上考虑。 《百家讲坛》很多老师,比如于丹、易中天老师做完自己的书以后都做一些签售,这本书会不会做签售?

      孟宪实:这方面已经安排好了,5月1号下午3点半在中关村图书大厦搞一个签售。

      主持人:到时候我也去。

      孟宪实:谢谢。

       学者明星化,是强大传媒的附属品

      主持人:这就稍带出另外一个问题,您如何看待专业学者的明星化?比如说于丹在西单签售排的队伍绕西单图书大厦的两圈,易中天先生也是“学术明星”。大家都知道,您如何看待这样的一个现象?

      孟宪实:这其实和学术无关,还是和传媒有关。忽然有一个教授、有一个学者跑到电视台抛头露面,大家知道还有这样一种人,就知道了,然后看他像明星一样。有点像明星,毕竟不是娱乐明星。我们说的明星,应该是娱乐明星。其实不是学问本身的问题,不是易中天先生对《三国演义》研究的怎么样,因此大家就来劲了,不是这样,就是因为他到那儿去了。中央电视台那种强大的传媒,其实,所谓的学者明星化,是强大传媒的附属品,和学者,和学问都没关系。

      主持人:如果有一天您也成为明星,您怎么看?

      孟宪实:那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我整天到那去讲,大家都混个脸熟,知名度混得很高,这和我的学问、我的专业仍然是没有关系。

      主持人:你会抵触或者会以怎样的心态去看待?

      孟宪实:名气大了以后,事情会多,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有,影响你的专业研究。这是很头疼的问题。所以应该稍微避免点。当然你就选了这条道路,那也挺好。

      主持人:作为一个和您交谈的晚辈,我现在的心情确实有点矛盾,我不知道祝福您成为明星,还是祝福您保持现在比较好的状态?

      孟宪实:我现在知名度已经很高了,不用再高了。

      主持人:非常非常感谢孟教授做客人民网文化频道,由于时间关系,我们说到这里暂时就要告一段落,如果网友有兴趣,请记住5月1号下午3点半在中关村图书大厦我们可以和孟教授再一次约会。再次感谢孟教授的到来。

      孟宪实:谢谢。

      主持人:各位网友,我们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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